第117章 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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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过后，萧汀晔再次来到谈菀兮的门前。他轻轻地敲响房门，说道：“谈菀兮，你出来一下，我有些事儿要同你说。”
静默许久之后，谈菀兮的声音从房内传来：“你进来吧。”
萧汀晔推开门，看见谈菀兮正坐在桌前，手边是一堆医书，神情十分认真。
萧汀晔走到谈菀兮面前，轻声说道：“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菀兮疑惑地看着他，问道：“去哪儿？”
萧汀晔不答，径直拉住她就转身往外。
谈菀兮无奈，只能跟上。
两人一路前行，一前一后来到了城墙之上，城墙上的风很大，吹得谈菀兮的发丝有些凌乱。她看着萧汀晔，不解地问道：“萧公子，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萧汀晔未答，谈菀兮便已经甩开了他的手，“萧公子到底所为何事？”
“抬头看。”说着，他抬头看向天空。
谈菀兮狐疑，但还是听话地抬起头。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传来，夜空中骤然绽放出绚丽多彩的烟花，美不胜收。
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烟花，眼睛都似将烟花映照了进去，方才想问的也全抛之脑后了。
萧汀晔静静地站在她身后，没有说话。
烟花渐渐落下，谈菀兮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转过身，看着萧汀晔，“萧公子只为带我来看一场烟花？”
谈菀兮这样的神情，倒是令萧汀晔怔了好一会儿，问：“不好看吗？”
谈菀兮没有细想，便已经转头看着他，说道：“好看，但我不喜欢。”
萧汀晔微微蹙了下眉，“为何不喜？”
谈菀兮皱着眉头，一脸凝重地说：“如今城内蛊虫横行，人心惶惶，不是赏烟花的最佳时刻。”
萧汀晔一愣，随后轻笑一声，“谈姑娘此言我倒是不敢苟同。“说着，他又问道：”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时节？”
“什么？”
“七夕。”萧汀晔轻声回答着，声音中透露出一股淡淡的温柔，“往年的这个时候，都城内都热闹得很，今年因为蛊虫横行，人人惶恐，这才没了往日的热闹。可也正因为如此，放烟花才是必须的，这样可以让他们可以有些许的时间走出心中的慌乱，和自己的心爱之人同看一场烟花。”
谈菀兮听完他的话，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抬起头望着夜空中渐渐消逝的烟花，那些绚烂的色彩在黑暗中绽放，如同短暂而美丽的生命。
萧汀晔接着说：“也许这场烟花并不能彻底解决所有问题，但它至少能给人们带来一丝希望和温暖。当他们看到这些璀璨的烟花时，或许会暂时忘却心中的恐惧和不安，与心爱之人共同欣赏这美好的瞬间。”
谈菀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了赞同的神色，“萧公子说得对，倒是我狭隘了，多谢萧公子指教。”
萧汀晔微微点头，看着谈菀兮的眼神变得更加柔和，“所以，你的心情好些了吗？”
“嗯？”
“我只是想看看，这个法子到底奏不奏效。”
谈菀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方才烟花亮起的那一瞬间，我确实是忘记了一切烦恼，满眼都是这场烟花。”说着，她的情绪却突然又低沉了下去，像是被某种沉重的思绪所笼罩，“只是烟花再美也只是瞬间，留不住的。”
萧汀晔眼神顿了一下，沉默片刻后，才道：“谁说留不住的。”
闻言，谈菀兮疑惑地看他。
萧汀晔看着她，轻声说道：“起码你我，就已经将那一瞬间记住了，不是吗？”
谈菀兮先是一怔，随即笑了笑，没有赞同也没有否定，最后只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萧汀晔忽然叫住她。
谈菀兮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眼神带着几分疑惑看向他。
萧汀晔快步走上前来，沉默了许久，才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普通的绸布包裹着的东西递到她面前，轻声说道：“这个送给你。”
谈菀兮微微一怔，“什么？”
萧汀晔未语，只默默将绸布打开。
谈菀兮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动作上，最后才瞧见是一支玉簪上，只见其温润细腻，雕刻精美，一看便是价值不菲之物。
谈菀兮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公子这是何意？”
“送你的。”
“萧公子可知，送女子发簪是何意？”
萧汀晔微微一怔，但很快又恢复如常，轻轻摇了摇头，语气真诚地道：“不知何意，只是当时瞧见这只簪子时，便觉得它很适合你。”
谈菀兮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想要如同平日一样对他冷心些，但心中却有一丝难以抑制的波澜，只能微微撇开头，冷着脸道：“抱歉，我不喜欢这支簪子。”
萧汀晔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轻声问道：“为何？”
“你应该清楚其中的缘由。”谈菀兮的声音极其平淡，如同她此刻的表情一样。
萧汀晔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缓缓说道：“谈姑娘对我的态度总是充满敌意，这让我感到十分困惑和不解。”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极其复杂的神情，但明显带着坚定，极力想要从她那里得到一个解释。
谈菀兮别过脸去，强装冷漠地回应道：“我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是因为之前在下唐突了姑娘吗？若是如此，在下再次向姑娘赔罪。”
“你不必如此，只是很多东西不是别人觉得合适那我便该喜欢的，簪子是如此，其他的东西也是如此。”谈菀兮低垂着脑袋，一字一句，说得很是绝情，“纵使我们日后会依旧成婚，但到底还是萍水相逢，公子大可不必耗费时间在我身上。”
萧汀晔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她的话，须臾，他缓声道：“姑娘既然如此不喜欢我，其实大可不必委屈自己同我成婚，这桩婚事我们可以当做从未曾有过。”
“你可以当做不曾有，那萧家呢？”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谈菀兮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还带着些许的怨恨，“你当年提亲时闹得沸沸扬扬的，便从不曾给过我退路了。”
“抱歉……”
当年一事虽非他所愿的，但到底还是因他而起，他原先是想给谈菀兮一生幸福的，却没想成为她不幸的根源。
“萧公子不必道歉，事情既已发生，道歉二字便是最无用的。”谈菀兮依旧冷着脸，但已经在努力平复情绪，“我不了解你，也更不想与你有过多瓜葛，但如今我们二人又不得不绑定在一起。不过我们二人，也不会勉强在一起多久的。”
萧汀晔眸色一黯，浅声道：“嗯，成婚后，我会解决好一切，即便到时和离了……”
“我许是活不过二十了。”谈菀兮突然打断了他，没抬头，垂着脑袋像是陷入了思考，但语气极为认真。
萧汀晔闻言，一下子变得极为生气，剑眉不由得蹙起，怒道：“谈菀兮！你即便是不喜我，也不该拿自己来开玩笑！”
谈菀兮抬眼看向萧汀晔，见他脸上的怒意，微微一怔，又继续道：“我没开玩笑，我自幼便患有心疾，想来是活不过二十的。”
“你治不了？”萧汀晔顿了一会儿，声音紧绷，几乎下一秒就会克制不住心中的慌乱，忙问：“你师父不是药老吗？难不成他也治不了吗？不是号称药老什么病都能治吗？为什么治不了心疾？”
“师父确实医术高明，但我的心疾是娘胎里带来的，即便他有回天之力，也无法改变我的命运。”谈菀兮垂下眼帘，遮掩住了眼底中一闪而过的伤悲，却是笑着说道：“萧公子，其实你不必如此替我觉得难过。其实我觉得没什么的，谁人不会死呢？”
听了她的话，萧汀晔沉默了，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心疼，却越发得生气了，情绪极其激动，“你觉得没什么，那我……”也不知他原是想说什么的，话锋突然一转，“觉得你舅舅他们就不会难过吗？”
“可命不由人。”谈菀兮红着眼眶，低低说道：“难不成，我就真的不想活了吗？我还没去看过汪洋，也没见过高山，此生只蜗居在家中，每日一碗苦汤一碗苦汤地往腹中送。你以为，这就是我愿意的吗？”
“对不起……”萧汀晔捏紧了拳头，微微颤抖着，看起来比谈菀兮还难过，整个人显得十分沮丧，“我不知道……”
谈菀兮沉默了一阵子，只道：“只是我想求公子一件事儿。”
“你说。”
“我们成婚后，我可以如你们萧家的意，在不违背我底线的情况下帮你们萧家。但你也要同我保证，不管日后如何，你绝不许因私心害我礼国公府一人。”谈菀兮说着，却始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你为何要这般说？”萧汀晔垂眸盯着她，手掌暗自攥成拳，指节都泛白了。
他不明白谈菀兮为何会认为自己会为了私心去害人，更何况还是她最亲最近之人。
“公子是允还是不允？”谈菀兮固执地想要他的一个答案。
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知萧汀晔是言出必行的性子，如若应允了，他定然不会食言的。她虽知晓，大多时候，诺言不过是哄人玩的随口一句罢了，但她还是想要一句，起码可以知道萧汀晔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思。
“我发誓，日后若因私心残害礼国公府一人，我萧汀晔此生不得所爱、无妻无子、不得好死！”萧汀晔一字一句地顿着，每一字过后，他的眼神却愈发坚定。
谈菀兮没想到他会下这般重的誓言，目光稍稍出现了裂痕，缓了口气后，疲惫地低下头，轻声道：“多谢公子。”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谈菀兮离去后，便只留下了萧汀晔，他有些呆愣地看着空荡荡的对面，黑眸戚然，垂在身侧的手慢慢紧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