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老妹儿,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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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铃谦亦起身准备离去,一枚花苞从雕像上掉落,滑到他的面前。他用绢帕包起花苞,小心擦净,用术送回原位。花苞摇晃两下,径直飞入他的手中。“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他愣了一下,察觉到自己的失礼,忙跪地感谢神明降恩。庙祝在门外也听见神言,见苍铃谦亦出来,忙上前道贺。两人简单寒暄几句,苍铃谦亦令仆从送上谢礼,便匆忙返家。
苍铃主宅坐落于幽谷腹地,除了族内子弟,少有人烟。见家主从天而降,仆役忙上前询问,苍铃谦亦没空搭理他们,跟着引路蝶,寻找夫人的踪迹。苍铃清栀此时正在练武场与弟子对练,只见她一个侧身,打落弟子手中长剑,趁着对方愣神的功夫,一拳将对方击飞。还没点评两句,就见自家夫君飞奔过来,识趣的弟子们纷纷告退。
苍铃谦亦看着他们的藏身之所,笑道:“还不错,这次至少学会躲树上偷听了。就是不知道这些枝干能支撑多久。” 苍铃清栀轻抚他蠢蠢欲动的手:“你也别太欺负他们了,小孩子就是好奇心重。”他果断放弃施术:“都听夫人的。”清栀拉着他往凉亭走:“这是怎么了,我可从没见过你这么着急。”他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小玉盒:“祖神他回应我们了。”清栀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真,真的?”“是啊。”他打开玉盒,一枚白玉花苞静静躺在盒中,他将此前发生的事情告诉清栀,她喜极而泣:“也不枉你在祖神面前苦求数年,这飞升夙愿,终将由我们的孩子实现。”
“我们要有师弟了?”
苍铃谦亦看着举着树枝蹲在身后的众弟子,青筋骤起,一挥手,全部击飞:“喜欢听墙角?那就去墙角站个够吧。”随着他的话语,每个弟子都落到一个墙角前,头冲下,对着墙角面壁思过。“自己破解,破不了的,就这么吊着。不想吃饭就吊着吧。”听到家主传音,众弟子一片哀嚎,当得知为庆贺祖神显圣,晚上会举办宴席时,嚎得更响了。
谦亦摇摇头:“真是,好好的气氛都叫他们破坏了。”清栀捂嘴笑道:“他们也是太激动了,这么大的事,藏不住也是自然。你这么折腾他们,传出去,你的形象可怎么办哦。”谦亦将玉盒交到清栀手中:“打扰到我和夫人,这点儿教训怎么够。形象?只要夫人不嫌弃便好,至于其他人,随他们怎么说去。走吧,今夜可要好好庆祝一番。”
与其他由母体孕育生命的种族不同,当木灵在母亲体内成形时,其母身侧会产生命壤。待其降生,双亲择吉日,将命壤置于其身。当命壤完全融入体内,由巫祝洒神水,唤其名,宣告一个新生灵的诞生。未与命壤融合的木灵,或木讷冷漠,或失神发狂,偶有神志清明者,也多活不过几年。命壤被毁者,轻则残喘数日,重则爆体而亡。故世家多藏命壤于禁地,由族巫照料,根据资质,饲以不同品阶的天材地宝。
苍铃家的禁地既是苍铃初的诞生之地,也是所有苍铃家命壤的藏身之所。整个青木,除了祭天台外,只有这禁地没被邪莲侵染过。这也难怪世人总说,神明是偏爱苍铃家的。作为神使创立的家族,其在青木的地位远高于锦桃、凌波、玉霄、樨远等世家。
苍铃谦亦得神谕之事,不出数日,便传遍青木,几大家族纷纷送帖,想上门道贺。其间,既有想攀附姻亲的,也有想借机夺取神物的。他委托族老在围绕祭天台修建的神佑城接待这些家伙,自己则与清栀在本家灵气最充裕的地方闭关。
数月后,苍铃家在禁地外围举办了盛大的祭礼,在巫祝的吟唱声中,谦亦与清栀穿过层层结界,抵达禁地中央。一株巨大的铃兰矗立于此,叶色苍翠,花朵洁白,无数命壤环绕在它身侧。两人小心翼翼地将装有命壤与花苞的晶石盆举起,金色的花蜜从花中滴落,包裹住晶石盆。在两人的祝福声中,晶石盆吸收花蜜,缓缓升起。苍铃谦亦取出清音笛,笛声清亮悠远,百鸟争鸣……
这个场景,祖玛等了很久,莲身上的黑烟愈发严重,但她自身好像没有发现这件事。祖玛盯着正在享受笛音的莲,陷入沉思。在事态变得更严重之前,需要找个理由,把她先踹到青木才行……
“小莲花,你先去圣湖里呆着如何?”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你看,他们已经开始胎教了,你在这里怎么接受讯息?”看到莲准备开口,祖玛忙接着说,“那个容器才刚成形,无法承受你的意识,圣湖底部有黑莲残骸,刚好可以让你暂栖。只要在青木,我就可以把讯息准确投射到你那里。在这里,万一阿卡西他们做实验,干扰了讯息传递,导致你信息接收不完整咋办?”莲放弃与他争辩:“那到时候,我要怎么过去?”
“你放心,我一定会让苍铃家那小妮子准时经过圣湖。”
“行吧,随你安排咯。”莲翻了个白眼,准备过去。“等等。”祖玛叫住她,用手戳戳她的脑门,“新生儿行动模板,你跟着影像做就好,别到时候漏了怯。”莲比了个ok的手势,将意识附着在黑莲残骸上。苍铃家家训传入她的脑海,啧,给胎儿听这个,能听懂吗?无聊,她就知道早下来没好事儿,等她回去,一定要揍祖玛一顿。啊,开始讲青木界历史了……噗,居然说祖玛温婉动人,救命,哈哈哈,神言悦耳动听,似清泉流水,温柔又不失威严,噗哈哈哈哈哈,救命,祖玛你快过来听……哦对,他在混沌,唉,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次见到他。受法则限制,只有她接触到祖玛的神像时,才能与他交流。唉,不知道还要熬几年,好想回去打游戏。啊,又换内容了,听着不断传入脑内的心法要领,她渐渐进入梦乡……
夜色渐深,苍铃清栀正准备休息,珠樱老夫人推门而入,她屏退众人,制止准备起身行礼的清栀。她坐在床侧,将一枚玉符放置在清栀微隆的腹部。玉符散发出粉色柔光,一点点涌入清栀的腹部。
“娘,您这是……?”
老夫人没有理她,看着发光的玉符,满意地点点头:“这玉符,就交给你了。从今日起,每夜你都要这样,将它放在你的腹部,让他聆听训导。”
“孩儿愚笨,请娘亲明示。”
“这是历代夫人相传的信物,记录着维诺大人的箴言。”
清栀瞪大双眼,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维诺大人?娘,您,您疯了吗?怎么能用异教神的言语污染这孩子的灵魂!” 珠樱老夫人嗤笑道:“污染,别令我发笑了,要是没有这箴言,你以为谦亦会娶你为正室?你不会真以为,一个没有家世的外门弟子,单凭被家主爱着,就能成为家主夫人吧?哦对,还有你那稍微强点儿的资质,不过比起世家小姐,你也只是堪堪入眼罢了。”
清栀感觉自己仿佛被打了一闷棍,脑子嗡嗡的,她颤抖地说:“您……您是说……谦亦对我的爱……是……是假的?”看她那样,老夫人只觉得可笑:“当然不是,我的傻丫头,他不爱你,怎么会娶你过门?只不过,男人嘛,你懂得,有个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尤其是这种大家族。你不会真以为苍铃家主的专情是他们天性使然吧?”
“我,我……”清栀说不出话来,她仍然不敢相信珠樱老夫人的话语。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傻姑娘,老身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啊,想当年,老身还没有嫁入苍铃家,总能看到那从后门进入的婚轿,尤其是我嫂子怀孕的那些年,几乎每个月都有,这明面儿上的都这么多,何况……”老夫人提高了声调,“男人这种生物,终归还是用下半身思考的。要没有这玉符,想来这些天,也应该有轿子进这苍铃家的后门了。”清栀捏着玉符,无法回答,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这,这对祖神大人,可是,可是大不敬啊。”
“这玉符在家主夫人间传了三十多代,如果真对祖神大人不敬,早就降罪于此,哪还轮得上你?”
“可……可这孩子是神赐的啊,万一,万一被祖神发现怎么办?我,我不能,不能让苍铃家断绝在我手上啊!”
“哼,那你希望苍铃家专情的名声败坏在你孩子手上吗?”
“我……”清栀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她仍然不敢相信,谦亦的专情,竟然源于异教神明的诅咒,她小声抽泣,不敢触碰那枚玉符。
呵,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珠樱老夫人生气地收起玉符:“罢了罢了,你这种没见过世家秘辛的小姑娘,怎么会理解我等深闺女子的苦衷。看来老身只得每日前来,督促你完成家主夫人的职责了。对了。”老夫人说着,给清栀上了禁制:“女人之间的秘密,可不能随便告诉他人。”看着老夫人离去的背影,清栀默默流泪。侍女听到屋内动静,想要进门察看,却被老夫人阻止:“怀孕的女人,心事总是多的,发泄出来就好,你们别去打扰她。”闻言,侍女只得默默守候在屋外。
珠樱老夫人的行事自然没有逃过祖玛的眼睛,他专门为莲的容器开了特写监控,确保容器能够顺利成长,以承受莲的意识。他对维诺的诅咒兴趣不大,毕竟是那种满脑子粉红气泡的家伙写的,不用想就知道是些情情爱爱的玩意儿,只要不影响容器的强度就行。不过看苍铃家这状况,莲怕是要一世一双人了。啧啧,惨哦,她那毛茸茸后宫计划怕是要毁在维诺手上。不过放任苍铃家那妮子哭下去,对容器的发育可不好。看着莲姑且还算安稳的本体,祖玛思考起下一步对策。
苍铃谦亦总觉得自家夫人这些日子兴致不高,询问她缘由,也总是被她糊弄过去。听仆从说,近日夫人总是偷偷哭泣,这更加剧了他的担忧。珠樱老夫人倒不以为然,她安慰谦亦:“小姑娘初次怀孕,总归是有些多愁善感的。你也不要跟她太紧,多给她些个人空间。娘是过来人,这点儿心思,还是懂的。你放心,清栀这丫头,速来直爽,真需要你的时候,自然会跟你诉说。”谦亦叹了口气:“都听娘的。”“行了行了,你这样子让清栀那丫头看到,只会加重她的忧虑。”说着,她伸手抚平谦亦那紧皱的眉头,“娘好久没听你吹奏笛子了。”
清脆笛音响起,听到熟悉的笛声,苍铃清栀放下书本:“你们都出去吧。”
“夫人?”
“都出去!”
“是。”
她抚摸着腹部,每夜,每夜珠樱老夫人都会让这孩子聆听异教的污言。她必须做些什么,在被祖神降罪之前,她必须要做些什么,啊,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遭遇这种事。她合十双手,对着祭天台的方向祈祷。祖神大人啊,请您庇佑您虔诚的子民,不要让这神使的血脉断绝……侍女们趴在门上,听到清栀的哭声,不住摇头。
夫人因孕育神子压力过大情绪崩溃的消息在仆役间飞传,不消半日,便闹得全宅皆知。族老紧急召开会议,对着苍铃谦亦疯狂发泄不满。这些族老本就不看好清栀的出身,但历代家主都是亲自选定伴侣,他们也不便说什么,可这次不同,神恩不容半点闪失。苍铃谦亦斥退几位拿着清栀出身大做文章的族老,释放威压,将众人摁在座位上:“既然都这么有想法,那就一个个提吧。”见家主动怒,族老们都噤了声,他冷哼一声,甩袖离开议事厅。
谦亦在藏书阁寻到正在小憩的清栀,几卷施了法的书册正源源不断地将知识注入她的腹内。她面容憔悴,双目红肿,显然是刚哭过。谦亦放轻动作,生怕打扰到她,他小心坐到她身侧。看到清栀手中紧握着神言经卷,谦亦也不得不相信这几日的流言。或许换个环境,能缓解清栀的压力。
苍铃清栀醒来时,谦亦正在一旁查看地图。见她醒了,谦亦开口说道:“清栀,近日族内有些骚动,我们去别院避避吧。”清栀瞬间亮了眼睛:“好啊。”呼,他果然没猜错,族人给清栀的压力太大了,自己应该早点注意到才是,他把地图往清栀那推了推:“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这里。”清栀选了离圣湖祖庙最近的那座别院。“好。”两人闲聊几句后,苍铃谦亦起身离去,安排旅行事宜。
圣湖祖庙离苍铃本家较远,清栀本以为这下就能逃离老夫人的魔爪。但每晚,待众人睡去,珠樱老夫人仍会出现在她面前,一边运转玉符,一边劝说她接受事实。见清栀总是那副抗拒的样子,渐渐的,她也放弃劝说,每次都板着脸,任由清栀哭泣。
一日,清栀例行去祖庙祈福,祖玛降下瑞雨,洗刷她身上的愁思。所有人都在向她道贺,她一面微笑应对,一面庆幸没有被祖神发现。此事过后,她稍微宽心,气色也渐渐好起来,甚至偶尔会跟老夫人交谈几句。但知晓维诺存在的她,总是忍不住向谦亦确认爱意。这让他颇为苦恼,不得不向老友求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