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火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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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过后，湿润的空气弥漫在寂静的森林里，上下翻涌。那空无一人的深渊王座上，竟然连一滴雨水也未曾沾染，好似时间在这里停滞。
久久伫立在王座前的穆斯，眼神中透露出些许烦躁与期待。
“将军，勒菲那边仍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叶缦尔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来到穆斯身旁。穆斯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堵墙，挡住了部分光线，使得叶缦尔此时看起来更像是躲在幕后操纵一切的黑手。
“你认为，你家那个小家伙有多大可能性将他带回来呢？”穆斯用脚轻敲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同时用低沉的声音询问道。
“这个……请原谅我无法向您做出保证——”叶缦尔微微低下头，目光随着穆斯的身影移动。
“十位骑士中除去我之外，你是我最为信任的人，叶缦尔。”穆斯缓缓走到叶缦尔身后，投下来的阴影笼罩着她，“尽管你并非由我亲手培养而成的天才，但你的忠诚与专注令我十分欣赏。”
话到此处，叶缦尔不自然的咽了咽口水。她知道穆斯生性多疑，是一个连自己都不会放过的人，更何况他的手下和亲信……
叶缦尔强行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脸上平静得没有一点波澜：“将军，您是在怀疑我吗？若我有任何与敌人勾结的行为，您尽可将我就地正法，我绝无怨言。”
话音落下，叶缦尔缓缓将手中的金色长枪竖起，摆放在一旁，然后双手将其递给穆斯。
穆斯看着眼前的一幕，露出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他伸出手，轻轻将长枪推了回去：“你很聪明，看似呆板，实则心思缜密，灵活多变。”说完，他转过身，目光投向那条唯一通往深渊内壁的长廊，久久凝视着。
“你也该好好处理一下你个人的感情问题了，叶缦尔。整日独自守望着这座空荡荡的王座，那些腐朽堕落的王族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穆斯的话点中叶缦尔的痛点。她心里明白，穆斯所指的正是她和叶维科之间的事。然而，那份几乎不存在血缘关系的亲情，是否真的值得她如此费心维系呢？
曾经，她也曾是一个温柔的姐姐，对弟弟关怀备至。但如今，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她和他之间早已竖起无法跨越的鸿沟。
远远的望着穆斯离开后，这偌大的穹顶下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几十年来一直如此。
……
“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穆斯大人？”伊童一边忙碌地操作着眼前复杂的仪器设备，一边头也不抬地向走进实验室的穆斯打招呼。尽管手上的工作非常繁忙，但她的嘴却一刻不停地说着：“我这里时间宝贵，来不及整理了。”
穆斯径直走到一个大型培养容器旁边，透过透明的玻璃壁，仔细观察着浸泡在淡紫色溶液中的少女。他轻声问道：“她还有多久能准备好？”
伊童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面对穆斯：“很快了，我只要再试一试这个小替身的容错率……”
真是稀罕，穆斯竟然会主动找上门来！他可是一向对人类科学毫无兴趣的人啊。伊童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将手中那瓶未提纯的紫色液体倒入导管里。随着液体缓缓流入培养容器，淡紫色的溶液开始翻滚起来。
“这是什么？”穆斯盯着眼前的一排试管，里面装着亮紫色的液体，不禁问道。
“这是我从深城的一个老朋友那里借来的，叫做紫星。”她的语气很从容，眼睛专注地欣赏着容器中的实验品，好像在看珍贵的宝物。
穆斯皱起眉头追问：“使用这个会给她带来什么好处？”
伊童听出了穆斯话语中的担忧，反问道：“您是在担心这个实验品的安全吗？穆斯大人？”接着解释道：“这个可是当今人类最前沿的技术，可以完美地取代医用麻醉剂。而且，其中的参杂比例会极大地影响其在人体内的作用。无论是导致神经麻痹还是成为烈性毒药，都取决于成分的配比。”
穆斯沉默片刻后说：“但我们只有这一个样本，伊童，如果失败了怎么办？”他将目光从容器上移开，相比伊童那些长远而宏大的目标，他更关注当前的局势和可能面临的风险。
“我可是族里第一个出去现代社会进修的人。大人，他们的科技可足足甩我们几十条街。”伊童的双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天地之战给了我们当头一棒，打碎了我们一直以来强盛的假象，也揭露了族里上层体系的腐败和无能。”
伊童脱下防护用的帽衫，曾经的棕色长发早已消失殆尽，取代而之的是如纸一般惨白的短发。
穆斯悲情地看着眼前这个将自己大部分青春和精力都奉献给鹿族的女人。与其他选择离开的人不同，伊童背负着这个古老民族的未来。
“我向你保证，大人，你的计划一定会完美实施……”
……
位于部落的最中央、规模最大的那间木屋中，宽敞的房间内挤满了人群。族里的男女老少都怀揣着好奇和期待，前来观看这场突如其来的对决。
夏普不断地跳动着，积极为即将到来的测试做着准备。他的身体微微出汗，皮肤闪烁着光芒。
手中的实心短棍每挥一下都发出呼啦啦的声音，夏普试图找到一种合适的手感。从外表看，它似乎只是一根普通的木棍，但如果使用得当，其威力将超出人们的想象。
只见几个穿皮甲的年轻人动作熟练地把兽皮垫缓缓铺开，形成了一片无比适合一对一的场地，他们完成后便退到了旁边。夏普胸腔起伏，光着脚走了上去，他的内心砰砰直跳，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
而在那外围的群众之中，只有赵琳是一脸担忧。夏普向她微微颔首示意，表示自己没有大碍，但实际上他心里也没底。
几位将要与夏普比试的候选人已经在场边上一字排开。“考核官”纳翎则站在垫子一分为二的边缘，手里捏着几块分数令牌，静候着。
她依旧面无波澜，似乎周围的一切都永远影响不到她。看着她那副一成不变的样子，夏普不禁想：难道她就真的那么难被打动吗？实在难以想象，到底什么样的表现才能让她露出惊讶和赞赏的神情。
或许……她永远都不会吧？
毫无疑问，她亲自观战就是想看看自己有没有押对宝，试试夏普能力的深浅。如果他只是个绣花枕头，那纳翎可就亏大了。
但这些话她绝对不会当着自己的面讲出来的。
似乎是察觉到夏普正在分心，纳翎低头看了看表，随后示意身后的人群拉开空间。
“开始吧。”纳翎轻声说道。
在重重目光的注视下，一号选手迎了上来。他的体格和夏普相差不大，但从持续弹跳的脚步看得出他爆发力不俗。
两人相互点头致意，然后各自摆好了阵势。
夏普双手握拳，身体微屈，双眼紧盯着对手。而一号则双手握住长棍，摆出了一副攻击的架势。
“喝！”随着一声低沉的呼喊，一号选手如饿虎扑食般向夏普发起了进攻。他的动作简洁明了，直奔夏普的面门而来。
先是一个凶猛的斜斩，紧接着是快速的前戳，最后又是一记凌厉的斜斩。这一连串的攻击犹如疾风骤雨，不给夏普丝毫喘息的机会。
夏普只能不断地后退，用灵活的步伐躲避着对方的攻击。然而，一号并没有停止进攻的迹象，反而越发凶猛起来。
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佯攻的策略，也没有要夏普出手的意思。有的只是简单粗暴的攻击，让人应接不暇。
“太直接了——”
夏普在心中暗叹，随即侧身闪过一号的攻击，同时手中短棍迅速探出，精准地挡开对方的攻势，并顺势向前一劈，重重地击打在一号毫无防备的肋部。
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一号闷哼一声，踉跄着摔倒在地。
这突然的变故让现场鹿族观众们纷纷发出惊讶的呼声，而站在场边的纳翎却依旧一脸淡然，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她微微眯起眼睛，稍稍多了几分心思观察场上的局势。
尽管这一击让夏普获得了优势，但他知道这还远远不够。果然，一号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强忍着剧痛，腾地站起身来，重新调整好姿势，准备再次发起进攻。
这一次，夏普和一号之间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交锋，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夏普主要依靠灵活的防守技巧构建起自己的格斗体系，他的动作虽然略显生疏，但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十足的力量。
纳翎回望了一眼人群中的赵琳，选择滤过赵琳朝自己投过来的祈求目光，随后转身走到场边，开始踱步起来。
夏普见状，毫不犹豫地抢先迈出一步，朝着一号的右侧发动攻击。一号似乎早有预料，迅速将重心转移到了进攻方向，准备迎接夏普的攻势。就在这一刹那间，夏普展现出了惊人的速度。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将手中的短棍抽离，并紧接着一个急转身，用棍的另一端准确无误地戳中了一号的大腿根。
这一击让现场人们不禁为之惊叹，随后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夏普的动作如此迅猛，以至于许多人都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只有纳翎清晰地看到了这一切，她撇了撇嘴，依旧保持沉默。
此时，一号因为受到重击而显得有些恼火，他试图继续站起身来。然而，纳翎及时走过去，制止了他。
“做得很好，先下去休息一下吧。”纳翎轻拍着这个年轻人的肩膀，稍稍安抚了他的焦躁。
随随后她亮出手中其一的令牌，上面板正的刻写着数字五。
“满分十分，我给你五分。”她毫不客气地对夏普说。
果然还是达不到她的预期吗？夏普喘着粗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深知纳翎的严格要求以及对自己的刻意针对，但他仍然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公正的评价。尽管如此，夏普还是忍不住好奇，想要知道这位“面瘫脸”到底会给自己打出多么低的分数。
几分钟过去了，纳翎默默地将倒在地上的二号扶起。她只是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吐出两个字：“三分。”
果然越来越低了。夏普想。
她看起来有些不高兴，甚至还表露出了反感。这种情绪似乎不仅仅来自于二号的表现不佳，更像是一种对于发现某种手段的厌恶。
三号的上场终于让夏普感到吃力了起来。
不仅仅是体型上的压制，技术也不如三号精湛，多次被对方击中，甚至打倒在地。夏普努力地爬起，又再次被击倒。
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也开始鸣叫。意识逐渐模糊，但夏普还是咬着牙撑住，不让自己倒下。
持棍的双手被震得发麻，快连握都握不住了。
夏普的余光从赵琳身上扫过，发现她正挤过层层人群，来到纳翎的身边。
“纳翎，他的伤才刚刚好！”赵琳皱起眉头，直接上前质问着纳翎。
“我知道。”纳翎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这种测试的意义在哪里？难道不是因为你看他不顺眼吗？”忍无可忍的赵琳声音格外尖锐。
“继续。”纳翎厉声道。
夏普听到这个命令，心中一紧，但他还是咬紧牙关，重新握紧手中的木棍，准备迎接下一轮攻击。
“让她来替你求情，夏普，这也是你的计划之一吗？”不但不给予其任何鼓舞，纳翎反而还冷嘲热讽道。
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滴落在地面上。
“不，当然不是。”他喘着粗气，艰难地挤出这句话。
“那就证明给我看。”
夏普深吸一口气，挺直身子，尽管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但他的内心依然燃烧着不屈的斗志。
他挥舞着手中的木棍，向三号冲去，用尽全身力气发起最后一次进攻。
“……”
“两分——”随着这一声落下，纳翎再次举起手中的牌子，上面清晰地显示着一个数字：2。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亮牌了，而这次的结果与前两次比起来完全是滑铁卢，竟然低至2分。周围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他们显然对这个分数感到诧异。
“纳翎这也太严格了吧！”有人忍不住抱怨。
“虽然他确实不是三号的对手，但他一直咬牙坚持，怎么说也不至于只有两分……”另一个人附和着说道。
对于这些，纳翎持有自己的看法。
夏普艰难地直起腰来，他用手抹掉嘴角的血迹，然后缓缓走向纳翎。
“我就知道会这样……”夏普喘着粗气说，“看来今天就算我把他们全都打翻，你也不会认可我的吧？”
她没有回应，但眼中闪过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蔑。
他低头看了一眼纳翎手中的那堆数字令牌，发现它们几乎全是2分和3分。
“原来你早就对我有了定论，无论我怎样努力，在你眼里都不过如此罢了。”夏普自嘲道。
“我当然可以给你更高的分数和认可，夏普。但有些时候，耍小聪明和堂堂正正的对决还是有区别的——”她一语拆破道。
真是敏锐如她。夏普确实在对付一号和二号时稍稍使用了一点体内的流光能量，只是这股力量过于细小和稍纵即逝，导致大部分人根本看不出来。
但自己也没打算瞒着纳翎，如果真是公平的一对一对决，毫无优势可言的夏普估计只能坐以待毙。这么强大的力量留着也不是摆设，还不如随机应变，利用一下。
“不过，坦白地说，这也算是和对方博弈中可以利用的计谋之一。”纳翎微微弯腰，伸手握住一只靴子的后跟，轻轻一提，将它脱了下来。然后她又以同样的方式脱下另一只靴子，整齐地放在一旁。
在赵琳和一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纳翎居然再次动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脱下了厚实的外套，接着是肩上的绑带、腰间的匕首以及各种零碎物件。最后，她只留着一件单薄的紧身胸衣的和一条贴身长裤站在那里，整个人显得轻松而灵活。
“但我不喜欢用阴招，所以自然也不会……”纳翎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走到兽皮垫上，气场强劲。
她从三号手里接过短棍，慢慢地来到夏普面前，与他面对面站立。她现在的站姿使心底隐藏的欲望一目了然。
“所以，尽可能的使出你想到任何一种卑鄙下流的手段吧，我给你这个和我博弈的机会。”纳翎终于露出微笑，但这笑容却让在场的人不禁为夏普捏了一把汗。
短棍在她手中宛如一颗蓄势待发的核武器，下一秒就要爆发出铺天盖地的威力。
看来，今天将会是非常漫长的一天……
夏普无奈走到垫子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