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折翼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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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枯叶缓缓落在稀疏的草地上,预示着寒秋的到来。
那个时候,安晗十七岁。
妈妈的遗体被装在面前这口用优质上好木料打造而成的漆黑棺材里,像曾经被浸泡在黑墨水里过。
送葬的队伍很长,在齐腰高的枯木丛中慢慢“爬行”着。
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破败,天空也是灰色的,稀落的鸟儿散落在空中,一切压抑到了极点。身着送葬服安晗站在父亲身旁,双重压力让她感到难以呼吸,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又一次涌上来。
“晗晗!”
她终于承受不住了,抹着眼泪冲出了队伍,跌跌撞撞的在枯树林中奔跑。
跟在身后的安绍辉急忙追上去。
......
凌乱的床边,彭飞思绪飘飞,翻来覆去。
安晗已经睡着了,这时,他才注意到,她纤细的脖颈上淡淡的印着一道伤痕。
床头柜上摆放着一瓶又一瓶的红酒,有些已经见底,有些则喝了一半。
剩下的,是成堆的安眠药盒子。
“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小晗?”彭飞有些不敢相信,望着熟睡的她,自言自语道。
......
“你来了,彭飞先生。”
卡尔独自一人身处五十一楼的车间里,正用抹布仔细擦着彭飞叫不出名字来的复古车型。
看见桌子上摆好的两杯咖啡,他似乎已经早就知道自己会来了。
“晗晗怎么样?”
“她……睡着了。”
他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但他已经在某个方面上深深伤害了她。一想到她努力装作坚强眼泪却不停掉下来的样子,彭飞就心如刀绞。
老管家把这些都看在眼里,手上的动作不停。
“晗晗好几次都和我提过你,说如果你能来落日工作,她会很开心的。”
彭飞向卡尔张开双臂,幽默的说:
“我这不来了吗。”
抹布被扔在水桶里,卡尔打开了一旁洗手台的水龙头。
“在我看来,小姐只是想把你占为己有。”他挑了挑眉,戳破了那层两个人都不愿意捅破的“窗户纸”。
“不说这些了,你来找我,恐怕是为了那件事吧?”
卡尔拉开椅子,把一叠尘封已久的旧报纸放在桌子上。
“这是?”并不了解具体情况的彭飞接了过来。这是深城日报社早在七年前就刊登过的一系列新闻。
“为什么我没有印象?”
少说也在报社工作过两年的彭飞,在看到报纸上刊登的内容,也回想不起来任何相关的记忆。
“因为这些都曾被落日封锁了。”卡尔的声音带着点感慨。
“那个时候,是她最难熬的时候,为了落日的名声,董事长不得不这么做……”
听罢,彭飞捡起那些散落一桌的旧报纸,调开灯,在昏暗的灯光下,触摸着那段被掩盖的黑暗。
……
七年前。
深城中心剧院。
硕大的舞台中央,聚光灯交叉在十七岁的安晗身上。开场前,女孩不顾反对的在左腿上打了封闭针,为的只是这短短的几分钟。
几年的努力和汗水,不能就这么算了……
此刻,安晗这么想。
有人嘲讽她,家里拥有这么大的产业,有个这么牛的老爸,还来参加这种毫无价值的比赛,得了冠军恐怕也是幕后内定的吧?
面对嘲笑,内向的她只是低头不语。
安晗不想被定义,不想被别人提起来就是安大小姐的称呼。
她知道,这一切原本不该是属于她的,而是安氏夫妇为了落日的继承权产生的结果。
她,只是被领养来的傀儡而已。
……
宛若一只黑天鹅那般,一身华丽的安晗迎着千万人的目光舞动起来。
逐渐高涨的交响乐,大气磅礴的鼓点,在灯光下缓缓扭动的身姿,营造出了足够震撼的救赎之路。
她渴望把自己的故事以这样一种独特的方式呈现出来,有点晦涩难懂,但又不失艺术的含蓄表达。安晗一直在做这样的人,她从不炫耀自己的家世,也不对外张扬,她只做自己。
现在,已经不留遗憾了,不是吗。安晗向落座于第一排的母亲投去感激不尽的目光。尽管不是亲生的,但她给予了安晗足够的支持,这是自己以前从未得到过的。
不……还有个遗憾未了。
他没来。
准确的说,自己已经和他断了联系,没法邀请他来见证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
她趁着动作的间隙瞟了一眼旁边沉浸在弹奏钢琴中的配乐师。他长的白净,优雅,不知道是不是内心的驱使,安晗看着他越来越像彭飞的模样。
停下,安晗,你现在必须集中在舞蹈上。
……
一曲终了。
随着管弦乐的声音归于平静,冷汗直冒的安晗强忍着钻心剜骨的疼痛,支撑着颤抖的身躯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
还差一个绅士礼。
左腿带来的剧痛让她几乎无法独自完成这个礼仪,只见心急如焚的妈妈不顾阻拦,冲上舞台紧紧抱住她。
安晗有些吃惊,但还是立刻接受了。随后,她只能被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坐到了场下观众席里。
整个场馆的六万多名观众带来了雷鸣一样的掌声,经久不衰。
安晗在妈妈的怀里流下热泪。
原来,人这一生最幸福的事,莫过于确信被人所爱……??
……
“落日集团董事长独女被绑架?”
彭飞难以置信的在心里默念着那段报纸头条用加粗字体印出来的大标题。
“安......安晗吗?”仿佛是在确定着什么,他瞪大了眼睛,死死望着卡尔。
“为什么她从未和我提起过?”
“如果是你,你会和别人提起过去的伤痛吗?”管家的话让彭飞哑口无言。
“没有人愿意一遍又一遍的在伤口上撒盐,她能撑到现在,足以证明她有多坚强了。”
彭飞的视线再度转向手中的报纸。他不敢去想象那晚,安晗身上都经历过什么。
.......
“为什么他没来......”
稍稍有点失落的她靠在汽车副坐上,那件演出服整整齐齐的叠在手上。
“你爸爸很忙,你又不是不知道。”
妈妈目不转睛的看着远处,安慰道。
“他肯定是想来的,只是......”
“不——他觉得我整天都在浪费时间的干这些,他当然不会来。”安晗莫名的较劲道。一提到自己的父亲,伴随而来的总是偏见和争吵。
“他只希望他的公司能不出差错的交接到我手里。”她赌气般扭过头,失落的望着快速掠过的街景。“反正我也不是他亲生的。”
“你可不能这么说他,小晗。”妈妈没有生气,而是耐心的开导着她。
可她总是听不进去这些,久而久之,与父亲的关系愈演愈烈,直到完全的僵化。
“你爸爸他——”
“嘭!!!”
刹那间,只听见耳边传来巨响,行进间的车体被撕裂成两半,瞬间破碎的挡风玻璃四处飞溅。
顿时,安晗的脑中一片空白。
......
火焰,还是火焰。
还有尖叫声和警笛的悲鸣。
额头出血的安晗一身狼狈的从轿车的残骸里爬出来,身上的白衬衫被浓浓的鲜血染红一片。
痛苦、愤怒、不知所措交织在安晗心里,她想求助于其他人,可血滴进了眼睛,猩红的视野让她暂时陷入失明。
“妈?”
安晗想知道她有没有事,但刚刚的撞击就是在驾驶位产生的……所以……
“不……”
在绝望之际,她听到阵阵脚步声,踏碎玻璃,来到她面前。那人说了一句安晗听不懂的话,便利索的把她扛了起来。
“放开我!”
安晗不停拍打着陌生人的后背,竟然意外摸到了“他”别在腰间的匕首。
她本能的把它抽出来,用力划向“他”的后背。
那人吃痛,直接一个过肩摔把她扔在地上。
“离我远点!”
手中紧握匕首的她害怕到了极点,双臂不停颤抖,眼里闪烁着泪花。
“死丫头,你知道我们为了抓你费了多大力气么?”一片模糊中,另外一个男人走了过来,对着面前的人下了指示。
“别手软,翎,习惯就好。”
那个叫“翎”的人一记飞踢,把安晗的手踢向一边,趁机抓住了她。
“带回去。”
手无缚鸡之力的她被扔进了准备好的车里。而等待着的,将是伴随自己一生的都清洗不掉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