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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四回 三侠入湖道如履薄冰 铁汉遇机关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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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漆黑,一片墨色。

徐硕努力睁眼,以待能适应这浓黑的环境。片刻混沌之后,徐硕慢慢忆起前事。三星在天之奇毒,人血药引、松脂、羬羊脂膏……镇戎军、钱来山、落日峰、玉镜谷、琼霞丘、寄萍洲……一环扣一环,自己仿佛被推入一处沼泽,慢慢深陷。而北笙依旧躺于病榻,命悬一线。

现在,自己身处何方?这一团漆黑之地,似是牢笼。徐硕伸手四下里乱摸,发现自己并未被捆绑,而这里也不想牢房。他试图站起身子,但是方一站立,头便碰到了石壁。这里像是一处洞穴。

徐硕长臂伸展开来,四下里碰触一遍,这洞穴逼仄,潮湿。四周石壁皆有渗水,而这石壁也并不牢靠,像是泥沙垒筑而成。

徐硕忽然想起怀中的火折子,当胸一摸,竟然还在。那火折子点燃之时,徐硕终于看清这里的环境,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这到底是哪里?

四壁渗水,脚下更像是潮湿的泥潭。他弯腰往前走了几笔,鞋已经湿透了。徐硕努力回想在寄萍洲的情形,按理就算是把自己打晕,也不会将自己囚禁得太远,这琼霞丘本身就地势险要,要出去都困难,何况还带着一个被打晕的人?

而且,到底是谁,有如此高的功夫?按照徐硕的功力,怎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暗算?

他想起当时的情形,在破窗小孔中与那老妇四目相对,然后颈脖一凉……那凉气竟然似是从那老妇的眼睛中冒出来的一般!徐硕再度回想老妇的眼神,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竟然有如此清澈之眼神,睛如点漆,尘埃不染,怎么会这样?

徐硕一路往前,越来越潮湿,脚下的泥不断往外冒水,越往深处那水便越多,最后泥中的水都快没过脚背了。

我到底在哪里?徐硕按捺不住心中疑问,这个念头几乎要从脑中蹦跶出来。我到底在哪里?

这泥沼,这水……徐硕不由地一个激灵,如果猜的不错,很有可能置身于湖底。

这寄萍洲坐落于听波湖上,将自己弄晕,扔到湖底,倒是不难。但是,扔到湖底是为什么?一没囚禁,二没用刑,三没看管,扔到湖底自生自灭?这似乎毫无意义!

徐硕实在想不通。正思索间,忽的听到背后阵阵风声,徐硕心内大叫不好,在逼仄的洞内无处闪躲,他只得快速俯身,将整个身体贴于潮湿的泥沼之中,那黑影猛虎一般从其顶越过——好生厉害的一招饿虎扑食!

你有饿虎,我有轻猿!

徐硕于泥沼中,将身一翻,长臂伸展,正中那“饿虎”脚踝,他暗自发力,气运丹田,竟然生生将那“饿虎”给回扯了下来。

那“虎”也不是好欺负的,虽然扑空,脚踝受限。依旧强打精神。长臂前伸,只见一只铁拳照着徐硕门面劈了过来。徐硕连忙用拿了火折子的手招架,这么一挡倒是不打紧,那火折子不偏不倚正好照在那人脸上——这不是战奴又是哪个?

徐将军!

战奴!

在这潮湿石洞内相见,二人俱惊喜!

徐硕问那战奴详情,倒是跟自己的经历相似,亦是趁晚去寄萍洲想一探究竟,结果被人打晕,醒来便入了这洞中。

“你可曾见一老妇?”

那战奴的面色在火折子的映衬下,似是有些古怪,半晌才彷徨道:“确是见着一老妇,只是先闻其声,以为是二八少女,待见到真人,吓了一跳。”

“金银二仆可在?”

“这倒未曾见。”

徐硕点点头,将自己的遭遇如此这般说与战奴,二人皆惊。说起来,二人分是大宋和大夏数一数二的勇士,功夫了得,却在不知不觉间被人从后劈掌而下,实在是不可思议!

二人在石洞内继续往前,刚走了几步,便见前方似有光亮。

“难不成就要走到头了?”战奴喜道。

“走,上前看看!”自打洞中遇到战奴,徐硕心内倒是定了些神。虽说战奴是个党项人,又是天都王府家奴,但徐硕却对其有种惺惺相惜的信任感。战奴是北笙最信任的侍卫,与战奴一起,似是与北笙也有了更多的联系,这样爱屋及乌的情绪,令徐硕对战奴格外亲切。

而战奴亦是抱有同样的情感在,他帮着北笙救过这个宋将,也冷眼旁观过,在旷日持久的相处中,他发现这个仅有二十岁的年轻宋将,身上散发出来的自信、侠义和柔情都是他在大夏男子身上从未看到过的。即便他是大小姐的意中人,自然也是他战奴心悦诚服的人才对。

却说二人见到前方光亮,便是铆足了劲儿,往前走。那光亮似有移动,又似乎偶有摇晃,随着那光亮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战奴惊呼:“将军,好像就是个火折子,跟咱们的一样。”

其实不用战奴说,徐硕已经看到,心里未免有些失落,本来以为有了希望,谁知这光亮竟然是个沦落人!

“徐将军?战兄弟?”那光亮处,有人高呼。

归石!这洞中的,竟然是归石。

三人复又聚在这潮湿洞中,自是又惊又喜。那归石见到徐硕、战奴二人,激动地说话声音都发抖。说到入洞中的原因,竟然与徐硕、战奴如出一辙。

归石亦只身前往寄萍洲,见一老妇,被偷袭至此。

“我观这洞,一则潮湿,二则还有水草浮在这泥沼中,估摸着这是听波湖的下面。”归石摸着滴水的石壁道。

徐硕笑着点头,心内些许疑惑在慢慢扩散。

“这听波湖与那玉镜湖相连,我们按照这条道走,不知道会到哪里?不会走到玉镜湖底吧?我这一路都在思索这个问题。”

玉镜湖底?徐硕想到那片深绿色的水域,水下有暗网、磁石,机关重重,似是有人布局。如果说这条道能通玉镜湖底,而老妇又将三人都送至这石洞,那其行动就必有深意了!

三人在石洞中蜿蜒向前,归石于前,徐硕居中,而战奴在后,三人鱼贯而行。

“这洞恁是神秘,也没个岔路,也没个起伏,便是一路这么往前,不知何时是个头。”战奴嘟哝着。

“战大哥且耐烦些,凡事必有个终了。”徐硕暗自好笑。这个平时喜行不于色的西夏汉子,若是熟稔起来,竟是一个爱说爱笑的话痨。

听得徐硕叫他“战大哥”,战奴胸中一热,活了一辈子,打小被野利遇乞带到府中,便是鞠躬尽瘁,一生为奴,哪里会想到,有朝一日,竟有一高高在上的小将军叫自己“大哥”。

正兀自感动的当儿,忽听得前面水声隆隆,光听那声响似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气势。

“你们听见了么?这声音恁是有些壮大。”

“看来真的要有个终了了。”战奴附和道。

归石的步子加快了一些,徐硕和战奴紧随其后。不过百十米,遇一岔口,那归石丝毫不曾犹豫,便往东面的路径而去。

“那水声似是在东面,希望我带的路没错。”归石像是在给二人解释,又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往东面的路没错。说起来归石跟着归之蓝在钱来山也住了十多年了,这钱来山的一水一石一峰对他来说都是烂熟于胸。这玉镜湖也不是第一次来,琼霞丘也来回往返多次,竟然不知道这里居然有一世外桃源,而这湖底还别有乾坤。

归石越走越惊叹,这石洞都是人工一石一凿挖出来的,这得多大的功力啊!

好像是在证明归石的选择没错,那隆隆的水声越来越大,脚下的泥越发湿软,甚至出现了水洼,还有星星点点的水草。渐渐地,水草越来越多,积水也越来越深,最后那水已经没过了三人的小腿。

大约过了有一盏茶的工夫,水声越来越大,大得几乎盖住了洞内的所有声音,而体感也愈加发凉……忽地听归石一声惊呼,徐硕与战奴猛地抬头,紧接着也惊呼起来。原来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道入瀑布一般的屏障,那银色的水花似是从天而降。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唐人的诗句此刻倒是非常应景,徐硕不由地吟了出声!

战奴哪里知道什么古诗,只道是徐硕即兴之作,“将军还有空作诗,现在咱们怎么办?”

“归石,咱们怎么办?”徐硕口中喊着归石,却转头对战奴道:“咱们有归大哥,有什么好怕的。”

只见那归石从怀中掏出一根草绳,扔给徐硕与战奴,叫二人将绳子拴在腰间,“咱们恐怕要穿过这层瀑布了。这里应该就是听波湖和玉镜湖的交接。绳子都拴好了,免得咱仨走失。”

二人照做。

那银白色的水花砸在身上还微微有些许疼痛,三人感觉到那水越来越深,最后站立不住,只能浮游而上,索性三人都深谙水性,否则,穿过了这瀑布,也得成了水下鬼。

与徐硕想象的有所偏差的是,原本他以为这瀑布过了,就是那玉镜湖的水域,他甚至已经计划要浮游而上,先出了这深水再行计划。但谁知,那瀑布就像是一个水做的帘子,浮游而过,出了那水帘之后,竟然又是一个石洞,那水底的洞穴要比方才的宽和高,三人身高皆在八尺左右,均可直立行走。洞内依旧潮湿,水草略深,也更茂密。三人别无他择,只得往前。徐硕想到寻药之事,不免有些心急。原本以为找到了这杜林秋,便能顺利求到解药,不想竟然越陷越深,目前他已经不晓得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了。但是却又不得不往前,就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不停地推着自己往这湖心深处探寻。

徐硕与归石复又点燃火折子,探看前路,又但似回了老路,前面一片漆黑。

“将军、归兄,你们听!”战奴打小在野外生长,听力了得。但见他侧耳倾听,似是有所发现。

但徐硕与归石满耳还是那瀑布的隆隆声响。

“难道你们没有听见有人声?呼号的那种人声?”

“没有!”徐硕与归石异口同声。

战奴双手一摊,叹了一口气,“你们怎可能听不到呢?”

三人正讨论这似有若无的“人声”,忽的归石停下了脚步。“不好!”

“怎么?”

“小心!”但听归石一声呼号,几乎与其话音同时,两旁石壁中万箭齐发,徐硕见状,肝胆俱裂,别无他策,只迅雷一般就地俯身!这俯身不打紧,身子尚未及地,忽的从脚下泥沼中飞出无数小剑,徐硕一提气,刚要及地的身子略起半寸,空中飞速回旋,躲过空中无数箭雨,而身子下的小剑亦从缝隙而过。

就这么且躲且行,回转了数十圈后,徐硕深知这绝非长久之计,这样的体力耗费下去,很快就会力竭,到时候就被这些箭和剑扎成了刺猬!

僵持之间,忽的周遭箭雨纷纷下落,甚至碎成数节。徐硕勉强稳住心神,回身一看,原来是战奴自腰间抽出那神器金银丝,空中那么一甩,小剑纷纷下落。

归石自怀中掏出数枚铁链子,往两旁石壁一撒,那箭雨便越来越式微,最后竟然停了!

“你怎知石壁上有机关?”

“方才我触及到石壁,箭雨飞出。我估摸着这石壁上有机关,遂用铁链子试探,还果真停了。”

“多亏得你机智,否则我们都成刺猬了。”

“战兄弟的好身手,到底是什么能让小剑都碎掉了?”归石疑惑地问道。

“金银线。”

归石倒吸一口凉气,“竟然是金银线。”

“归兄知道金银线?”

“略有耳闻。”

“这可是个稀罕物件,一般人还真的耳闻不到。”徐硕笑道。

“我们老爷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我跟着他,听说个金银线还是常有的。”归石轻松说道,与徐硕相视一眼,二人不由地都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战奴看得糊涂,一跺脚,“都什么时候了,方才差点就成老刺猬了,还在这里笑。再笑下去,我就得为我家大小姐哭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现在倒是觉得,北笙一定会没事的。”徐硕拍了拍战奴的肩膀,“走,我们继续。”

接下来的路,三人格外仔细,归石带路,再也不敢用手触碰洞内石壁,甚至连水草都竭力绕开,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委实有些滑稽,亦有些憋屈。

约莫走了半炷香的时辰,那人声渐渐入耳,这一回,不仅是战奴能听得,徐硕与归石均有耳闻,那人声,听上去有些模糊,亦有些嘈杂,甚至偶尔还带着些许的歇斯底里。

“是男声!”归石听了一小会儿,皱眉道。

徐硕与战奴哪里有听不清的道理,都听出是男声,只是这湖底的洞中,怎么会有男声出现?

徐硕回想起之前那片深绿水域,再看看这周遭的深色水草,还有洞顶的黑色石壁,想必这里就是那片水域之下吧。如果是这样,这洞之上应该就是那片大网,换言之,即便方才从瀑布之处一路上游,也未见得能逃出生天,上面的铁网依旧会将他们罩住!

磁石、大网、机关,还有不绝于耳的男声,这一切到底说明了什么?徐硕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这危险与征战沙场不一样,与对簿公堂也不一样,甚至与火烧粮仓、敌营寻父都不一样,这种危险,是徐硕从未体会过的!

不知徐硕等人在这石壁内何去何从,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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