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回 游云惊龙突袭金明寨 上兵伐谋佯攻博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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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
徐硕亲率3000兵马,李汉任副将,直奔博乐城而去。
金明寨中李驭疆坐镇,并崔成忠、王乾志等伴左右。徐硕临行,曾与李驭疆帐中密谈,“李将军,徐某此行,乃势在必得。这金明寨后防怕有失空虚,万望将军坚守。”
李驭疆深鞠躬,言道:“徐将军放心,我李驭疆誓死保卫金明县。人在城在,人亡也要守住这一方百姓。”
徐硕对着李驭疆一行稽首之礼,率了众将士,策马而去。
李驭疆对着徐硕背影微微一笑,当即一声叹息。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李驭疆寻思着徐硕一行人已经走远,便下令撤了值班兵士。那留守的崔成忠不解,却碍于军规不敢言语。
待看到李驭疆将那城门之上的守军一一撤下,实在忍不住道:“将军这是何意?”
李驭疆意味深长地看了崔成忠一眼,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崔成忠还待追问,被李驭疆抬手制止,只简单道:“成忠,回营帐休息吧。”
“是!”
崔成忠终是不再多问,但心内却紧绷了一根弦,回到帐中,亦是翻来覆去睡不踏实。寻思着徐硕突如其来要夜袭博乐城,而李驭疆今晚的举动亦不正常,那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说得是含混不清,到底意欲何为?
崔成忠毕竟是老将,跟随李士彬也是征战多年,心内明白“反常必妖”,便是吩咐下去,将士都整装待命。
一夜提心吊胆,却也相安无事。
寅时。
崔成忠困意袭来,稍有倦怠,忽的听闻金明寨外突然角声四起,鼓声雷动。崔成忠在营帐之中一个激灵,忽闻帐外有人高喊,“夏军来了!”
崔成忠翻身坐起,心内大叫“不好”。原本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心内顿时油煎一般,暗自道,这李驭疆卸下守卫,就是为了跟那夏军里应外合?但历年来的征战经验又在告诉自己,“不不不,李家军没有一个软骨头!”
那崔成忠出了营帐,但见迎面而来一金明寨士兵高喊:“夏军来了,快……”话音未落,忽的见一枚强弩弓箭,一箭封了那士兵的喉咙。
崔成忠定睛一看,那枚强弩竟然来自同袍战友王乾志。顿时怒道:“王乾志,你……”
那王乾志并不正眼瞧他,只见其立于上马,大吼一声,“巴沁将军大驾,叫我张世光好等!”
马上那西夏将军,名唤巴沁仁海,乃相国张元之心腹。此次得了金明寨消息,徐硕率3000兵马将袭博乐城,张元便着了心腹大将巴沁仁海、巴沁建荣两兄弟趁着金明寨兵力虚空,打他个措手不及。
紧接着,王乾志率一众潜伏在营寨众的军士皆上前行礼,准备在金明寨内掀起一番血雨腥风。
“王乾志,你在军中多年,崔某敬重你是一条汉子,今日不想你竟然做了卑鄙叛徒。”
“谁是什么王乾志,王乾志早死了,在你眼前的,是西夏大将张浦之孙张世光。”
“你……”
“要怪只能怪你们眼拙。”
崔成忠细细回忆,那王乾志两年前跟西夏军交战,惨败而归,满面血污,脸上几道刀疤,毁了容颜,虽说感觉恢复了之后样貌与先前不同,但总认为是刀伤所致,并不曾怀疑,今日才知道,同袍早就被偷梁换柱。
顿时心中一疼,“我管你是什么孙子儿子,今天就要你拿命来!”崔成忠乃军中硬汉,大吼着提马上前对着张世光便是一刀,后者疾身回转,“崔兄,平日里你我总在一处,也算有同袍之谊,我敬你是条汉子,干脆降了我大夏,保你升官发财。”
崔成忠听闻此言,气不打一处来,手提斩马刀,劈头盖脸便朝着张世光砍了过来。那张世光也不是普通人物,疾速于马背一个仰卧,那刀贴面而过。张世光一个回身,对着崔成忠便是一枪。
崔成忠慌忙躲闪,张世光嘴上道:“崔兄,跟我走吧。你以为今天有什么好结果吗?连李驭疆都降了我大夏,你又何必做无谓挣扎。”
崔成忠听闻此言,心中一凛,方明白李驭疆当时撤了守军的用意。不由地大怒,照着张世光门面便是一刀,那张世光一个闪身,崔成忠又砍,张世光卖了一个破绽,杀了一个回马枪,崔成忠躲闪不及,手臂被扎出一个血窟窿。旁边巴沁仁海亲弟弟巴沁建荣提刀过来,又是一劈。那巴沁建荣早前曾诈降金明寨,对寨内情况极为熟悉,与那崔程中也有些交往。此次崔成忠再见巴沁建荣,怒火中烧。但毕竟孤掌难鸣,眼见那崔成忠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腹背受敌。他暗自叹息,“今日崔某命丧于此,可恨死于奸佞小人之手。”
忽的,军营门内擂鼓声声,马上一人飞驰而来,“番贼,休得伤我哥哥!”
一只冷箭穿过人群,直逼巴沁建荣手背,痛得他大喊,手中大刀几欲落地,此时一柄银剑已然欺到眼前,在那巴沁建荣手臂处一划,顿时鲜血直流。
“王乾志,我已容你多日,速速受死。”
崔成忠定睛一看,那马上之人,面如冠玉,却带有几分狡黠,眉尾有一处断痕。他不由地大叫,“陆飞扬!陆兄弟!你没有死?!”
那人对着他哈哈大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如假包换的陆飞扬是也。”
在一旁的张世光也看得胆战心惊,陆飞扬竟然死而复生,真是吓煞人也!
“陆飞扬,你何以死而复生?那日分明见你人头落地。”
“王乾志,难道只许你死而复生,不许别人死而复生么?都是我徐硕哥哥的好计谋。看你们今日番贼哪里跑!”
“张将军,休要跟他们废话!”那巴沁建荣刚刚吃了陆飞扬一剑,心中愤懑,一肚子火气都凝聚大刀刀尖,劈面便往陆飞扬迎了过来。
陆飞扬早料到其有此举,一个回身,长剑正好直戳巴沁建荣腰眼,张世光大吼一声“陆飞扬你个混世魔王,休得猖狂!”手中银枪一提,硬生生将陆飞扬刺来的长剑给架了起来。张世光胸中一股无名怒火,这陆飞扬此时现身,令他顿觉大事不妙。如果陆飞扬的死是假的,那么李驭疆何以投诚?如果李驭疆没有归我大夏,今日之战,那更是凶多吉少!而方才陆飞扬说“徐硕哥哥好计谋”……张世光不禁一身冷汗。但转念一想,今日事已至此,应了那句话,“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死)也是屎(死)。”索性,就拼个你死我活吧!想到这里,那张世光将心一横,抵死扛住陆飞扬的长剑,那巴沁建荣瞅准陆飞扬招架张世光的空隙,一刀砍来,谁曾想,途中杀出崔成忠,一个斩马刀飞起而至……
四人正战得催树倒林,忽闻擂鼓阵阵,厮杀声四起。一队人马打寨门外飞奔而至。陆飞扬大喜,“徐硕哥哥来得真真是及时。”
张世光心下大惊,不觉乱了方寸,险些被陆飞扬一剑刺中心窝。但毕竟是世家子,也是身经百战,慌忙稳住心神,随着剑锋俯身而下,那剑贴于胸前便失了士气,只是在张世光胸前浅但长地划下一道。
听闻徐硕折返,又挂了彩,张世光心灰了一半,无心恋战。慌忙招呼了巴沁建荣,收了人马与巴沁仁海汇合。
那崔成忠见了陆飞扬自是欢喜,亦知这其中定有原因。不想又见徐硕领着一干人马飞奔而至,更是啧啧称奇。
此刻,金明寨众将士集结而至,那李驭疆叔侄领着李家军,与徐硕麾下刘家军融合,阵容整齐划一,那巴沁仁海与张世光一个激灵,放知上当。巴沁仁海在众将中搜寻那嵬名真珠影子,竟然毫无踪迹。心中不觉慌张,那嵬名真珠一部跟随徐硕连夜出征,瞧着这徐硕杀了个回马枪的架势,想必那嵬名真珠已是凶多吉少。
“你们中计了,识相的就缴械投降吧。本将军会留你一个全尸。”
那马上少年,银甲缁衣,神情倨傲,巴沁仁海一辈子戎马征战,哪里受过这等怠慢。不由地虎目大睁,紧握手中六叶锤,“徐硕小儿,你敢小看本帅,今天就让你尝尝我六叶锤的厉害。”
徐硕不语,缓缓出剑,直指巴沁仁海。
巴沁仁海缰绳一提,正待举步迎战。人群中巴沁建荣身形一闪,“大哥,待弟弟我前去迎战,我定会亲手结果了这厮,立我大夏军威。”
巴沁仁海看了一眼弟弟,后者神色颇为坚定,这军人于阵中,就是抗阵杀敌。正所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今日弟弟请战,巴沁仁海焉有不同意之理,只是颇有担心。
“弟弟你万事小心。”
那陆飞扬见状,要请缨上前,被徐硕一把挡下。
“飞扬,这贼留给我,今日定要为我三川口众将士报仇,为金明寨埋于深土中的众将士报仇!”
徐硕当下一笑,对提马前来的巴沁建荣道:“本帅今日就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在我这柄留徐剑下偷生。”
巴沁建荣银枪一晃,已然欺到徐硕眼前,后者并不慌张,手中铜剑轻轻一架,巴沁建荣顿觉虎口发麻,心中暗自称奇,早在军中也瞧见这徐硕颇有些本事,不想今日一试身手,竟然比传说中的更有分量。
那徐硕剑锋之快,只见他将铜剑顺着巴沁建荣银枪枪杆下滑,手腕轻轻一带,剑锋便直奔巴沁建荣心口。巴沁建荣大惊,慌忙收回长枪,身子自马上一个后仰,那留徐剑紧贴其身划过,好不惊险。
巴沁建荣乃西夏将门虎子,亦非等闲之辈,自马上一个鲤鱼打挺,银枪一指,不给徐硕丝毫反应的时间,枪尖再度欺到徐硕眼前,徐硕手中剑锋一滑,不想那枪竟然是一虚招,银枪倏地收回,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而至,徐硕心中暗自称奇,早就听说过这西夏巴沁氏族的厉害。不敢怠慢,手中留徐剑握紧几分,对着巴沁建荣的飞奔而来的银枪,再度出手。
此时,出现了令巴沁建荣、巴沁仁海,甚至是金明寨众将领都意想不到的场面,瞎子都能看出巴沁建荣这招龙蛇摆尾是奔着徐硕的性命而来,谁知,他竟不知躲闪,偏偏迎着那枪的方向冲了过去,人群中只听日木达一声尖叫,大家都为徐硕捏了一把汗,说时迟那时快,枪尖迎向徐硕胸口寸许之处,他突然自马背跳起,一个回旋,剑尖朝下,直奔巴沁建荣天灵盖而来。巴沁建荣大惊,慌忙闪身。不想徐硕只是虚晃一招,空中身子一翻,稳稳落于马背,巴沁建荣顿感脖子一凉,尚未来得及思想,那柄留徐剑剑锋已然落于其颈项之上,顿时血流如注。
观战的巴沁仁海顿时大叫不好!但那徐硕并未收手,抬手再刺,一只神臂弓箭转瞬已至眼前,徐硕并不惊慌,手中长剑疾风回旋,他身子顺势向前一送,那柄长剑稳稳地刺穿巴沁建荣的心窝,而那只神臂强弩射出的利箭贴着他的背脊飞了出去。
那巴沁仁海见状,顿时心痛如刀绞,大喝一声,“徐硕,拿命来。我今天要让你血债血偿!”手中六叶锤在人群中乱劈,杀出一条血路。
“将军休急,待我会他一会!”忽的人群中闪出一员西夏大将,徐硕定睛一看,便是那冒充王乾志的张世光,不由地笑道:“我是该叫你王乾志好,还是张世光呢?”
“宋贼,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吃我张世光一剑!”
徐硕见状,并不硬拼,与巴沁建荣几个回合,体力消减大半,再与张世光硬拼,他毫无胜算。这时候,不能硬拼,只能智取。徐硕不等张世光近身,闪入战阵。而那夏军阵营见大将折戟,主帅出师不利,士气减了大半。与之对应的是,金明寨这一厢士气大增,两军对垒,陷入缠斗之中。
那巴沁仁海情知中计,但仗着军队素质过硬,还有一部铁鹞子加持撑腰,终究是吃不了大亏。铁鹞子作战多用鱼鳞阵,3000人,分为10队,各个击破,再小队聚拢,势压阵敌。巴沁仁海依旧延续此传统阵型,甫一至金明寨,便派出一骑铁鹞子小队冲出,打散对方阵型。
正走间,宋兵千余骑迎面杀来,喊声四起,厮杀而上。
原来,对付铁鹞子,徐硕早有准备。在这金明寨周围,布下层层陷马坑,要道处设绊马索。那铁鹞子银甲流光,好不气派。谁知风光登场,却飞来横祸,奔将而出去防不胜防,纷纷落入陷马坑,坑内铺有火油,待那铁鹞子甫一入坑,宋军便将准备好的火折子往那坑中一扔,原本护身的银甲,顿时成了伤及性命的利器!银甲遇火炙烤,温度上升,而那坑中的铁鹞子因人马有锁链相连,一时间也无法分开,于是连人带马被烈火隔着银甲生生烤了个烂熟!
失了亲弟弟,而今又见铁鹞子损兵折将,巴沁仁海心有不甘,一路喊打喊杀,损了金明寨几员大将,咬牙切齿道:“徐硕小儿,今日吾欲取汝项上人头,以祭我西夏将士在天之灵。”
那徐硕这边正与张世光酣斗,又闻巴沁仁海叫骂,心内顾虑渐生,暗自道“先前总以为是一家子担了张浦老将军的虚名,不想今日交手,发现这孙子还真有点本事。真该早点结果了这厮”,又一个转念,“这样僵持不是办法,而那巴沁仁海亦有进攻之势,我一个人战他们两个,毫无胜算。”想到这里,徐硕突然收起攻势,猛夹马肚,那匹战马原本是野利北笙坐骑,不比寻常战马,甚是神勇。但见那马自人群中一跃而起,开出一条血路。
张世光未料到徐硕会退却,心中好不得意,又有几分失落,开口便道:“徐硕,你这个黄口小儿,无胆鼠辈,有本事就停来下跟我决斗。我要你给我巴沁兄弟偿命!”
徐硕并不答话,自顾往前,穿出乱阵,转入营帐后一处相对开阔之地。张世光见此状,心下估摸着徐硕寻了这片开阔之地方便决斗,便是毫无戒备提马上前,不想前方一脚踏空!好一个陷马坑,坑底为利刃铺就,张世光连人带马落入陷马坑内,被利刃穿了个透心凉,顿时马嘶人吼,血肉模糊。
徐硕立于陷马坑旁,俯视坑内血肉模糊的那个人,“张世光,当年你让我大宋将领血肉模糊,今日我也让你血肉模糊,去路便是来路,害人终是害己。”
“好你个徐硕,我张世光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人我都不怕,何况你是个鬼。”说罢寒剑脱手,飞插入张世光心脏,“这是为三川口牺牲的众兄弟送你的一剑。也算是让你死个痛快。”徐硕冷冷说道,坑内的张世光却已经听不见了。
徐硕见张世光已无气息,便下马上前,在他脸上一摸,果然有一张人皮面具,揭开来是一张白皙面孔,同是汉人,相煎何急。徐硕沉默半晌,心里道:“王乾志,我虽未曾见你本人,却也是同袍。今日你大仇得报,九泉之下安息吧。”
话说那巴沁仁海双手持六叶锤随后赶到,却见徐硕坑杀了重将张世光,他胸中又是一疼,不由地喷出一口鲜血!“徐硕,今日不取你性命,我巴沁仁海誓不为人!”说罢策马飞驰而来,似有奔命架势。徐硕见躲是躲不掉了,也不敢怠慢,他早就听说过这西夏巴沁仁海的厉害,早年跟随李元昊西攻回鹘,夺取凉州,以一己之力,力杀回鹘三元大将,掠取凉州如探囊取物。时至今日,甘凉一带还流传着一句话“凉州七城十万家,仁海过处俱风沙。”
徐硕紧握手中留徐剑,冷哼一声,纵剑御气迎着巴沁仁海而去。相战三十余个回合,那巴沁仁海毫无疲态,徐硕目测那六叶锤约200斤有余,但自巴沁仁海手中挥洒自如,抡得出神入化。徐硕情知这样的悍将,争战时间越长,于己就越加不利。却苦于没有更好的法子,脱不了身,也占不了上风。不禁心内连连叫苦。
正僵持间,只见崔成忠、何步志、并刘家副将刘炳义引数百军杀到。两下相攻,那巴沁仁海独木难支,亦无心思再与徐硕缠斗。于是收敛了攻势,引领兵马且打且退,逐渐散去。
徐硕见那巴沁仁海部队去远,暗自松了一口气,自是收军不赶。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