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米娅的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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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那只略显颤抖的手,紧紧地搭在了电话之上,而此时,刺耳的铃声却犹如催命符一般,不断地响彻着整个房间。这铃声每多响一秒,我的内心就愈发惶恐不安起来,仿佛它正一点点吞噬掉我仅存的勇气和理智。身着黑色制服的警察们宛如幽灵般矗立在那里,他们手中紧握着足以将我定罪的关键证据——那个已经破碎不堪的玻璃杯,以及弥漫在地毯上、令人作呕的浓烈白酒味道。只要妮可紧闭双唇不肯开口替我说一句话,那么我恐怕将会永远背负着无法洗刷的罪名。然而更让我感到恐惧的是,万一妮可遭遇不测不幸身亡……不不不!绝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妮可一定不会有事的!可倘若真的出现这种最坏的结果,那么毫无疑问,我将会成为众人眼中残忍杀害她的头号嫌疑人。天哪!究竟为何我会陷入如此绝境之中呢?
“哈喽,请问您是哪位?”当我终于鼓起勇气拿起话筒时,身体不由自主地侧转过来,并依靠着床沿,一只手肘则支撑住头部,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稍微镇定一些。
“您好,约翰先生!我是彼得医生。”对方的声音透过听筒清晰传来。
“医生?我并没有生病啊,请您批准我立刻出院吧。”我急切地说道,希望能够尽快摆脱这令人窒息的环境。
两点钟,彼得医生准时出现在病房门口。他来之前,我给实验室打了电话。麦克说,他们已经知道了,因为妮可病危需要通知她的家属,医院打电话来联系的。听他这么一说,我好真的成了凶手似的,顿时心慌意乱,脸涨得通红。
在医生进来以前,我已经乖乖地躺下,假装睡觉。彼得医生没有敲门,这大概是他的特权。他悄无声息地走过来,站在张床之间的空道上,轻轻地喊我的名字。约翰翻个身眯着眼朝他看。
瘦高个儿,50刚出头的年纪,两鬓有零星的灰白,高颧浓眉毛,亮烁的目光从棕色的睫毛后面透出来,让我看了怕。约翰说,如果你是警察局派来的,我愿意把来龙去脉都交代楚,然后请你放我回家。如果你仅仅是大夫,请批准我出院。我根本没有病。你看我,刚吃完了一大盘中国炒面。
约翰先生,我不是警察,我是心理医生。彼得医生说。
心理医生?你找错人了。我没有病,我犯了错误,需要坦白忏悔。
请说给我听听,约翰先生,有些事情也许并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彼得医生,你不需要为我辩护,我从一开始就了。一开始?从哪里开始?他问道。我是有夫之夫,我的老婆很温顺,很善良,我娶她为妻,并不是因为爱情,我的父亲和哥哥都在出事了所以,我结婚纯粹是为了平平安安过日子。
彼得医生递给我一张表格,说,在你倾诉之前,我们要签一个契约,你对医生不加保留,医生为你绝对保密,你愿意吗?愿意。约翰就这样轻易地被他说服了。签字以后他再问我,可以录音吗?我点了点头。 彼得医生在另一张床上坐下,他给了我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里,约翰说得滔滔不绝,好像再不讲出来就要闷死了一样。我一下子觉得自己是那么懦弱,无依无靠。这场事故很可能毁了妮可,也毁了我的一生。约翰得说出真相,寻求理解和支持。彼得医生聚精会神地听我讲,并不朝我看,大概是为了减轻我的精神压力。他眼睛专注地望着远方,好像那里有一个屏幕在放映我的故事。他的嘴唇时而撅起,时而被牙齿咬成一条直线。左手托着写字板,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笔。当他要打断我的时候,眼光便收了回来,落在我的脸上。他对时间特别重视,什么事情发生在哪一年,我几岁,他都记下来。
时间到了。彼得医生关了录音机,然后给我一本小册子。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年轻人,幸亏你被送进医院,你的病不轻啊。我没病。我固执地答着,一边坐了起来。接过书,发现里面有一张书签,打开一看,是他的名片。瘦长的名片上,下面是名字地址和联系电话,上面印着一只张开的手,好像要拉我一把。忧郁病人症状。我快速地扫了几行,比较严重的叫pANIc AttAcK,昏厥,耳鸣,恐慌,感觉世界到了末日,有自杀念头。这些症状可以通过药物得到控制和治愈。
彼得医生把书留给我,是把我当朋友看了。他把笔记本合上,腰板挺直地潇洒而去。走到病房门口,转过身来说,我同意你出院,不过得等明天让主治医生批准。一会儿护士送药来,服一次管12小时。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见。谈话,吃药,了解pANIc AttAcK,似乎把我从犯罪的泥坑里救出来了。
吃完药,我给米娅打电话,叫她明天来接我回家。约翰握着电话,一边说,一边在房里走来走去。走到窗边,发现病房在楼,窗下种了一行绿色的矮冬青灌木和几簇花卉,前方就是停车场。米娅说,她马上就来。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请进,我说,同时把头发整理了下。
麦克!我跑过去和他拥抱。
你还不错。麦克说。
麦克。你见到妮可了吗?
他点点头,眼睛看着地上,忧愁地说:情况很不好。
家属联系上了?
联系上了。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现在用机器代替她呼吸。
什么?她的肺坏了吗?
他和我一起走到藤椅旁,坐了下来。麦克眉头紧锁,说话时呼吸很重。麦克,妮可有救吗?50对50。他把目光对准我,一对焦虑和悲哀的幽蓝眼睛。妮可对酒精过敏,你不知道吗?凌晨5点钟她到你家来干什么?你太太不在家吗?
约翰用双手捂住脸,无奈地说,麦克,这些问题都应该由妮可来回答,受到伤害的是她,我怎么讲都是一面之词。
你怎么也住进医院了呢?我不知道!他们说我昏倒了,把我和妮可一起送进来了。麦克,你带我去看望妮可好吗?
麦克苦恼地摇了摇头,没有说任何理由。约翰怔了一下,大概就是几秒钟的片刻,要在平时,我一定会跳起来,为什么他能看妮可,我却不能?可能是因为麦克改变了态度,他伸过手来,拍了拍我的膝盖,叫我好好养病。我便不计较了。
米娅很快来了。我向麦克介绍米娅,这是他们第一次照面,麦克很知趣地提前离开。
约翰说,米娅,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怎么都不回家?
高坤的表妹小雅病故,我们在那里守了一夜,没想到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眼睛红了,低下头去,鼻子一抽一抽,然后去了洗手间。流水声和她的哭声一起传出来。约翰在洗手间的门口走来走去。我说,米娅,你出来,你在里面,我要解手怎么办?她还是哭。约翰说,米娅,你出来,我们好好说话。不料,她哭得更加厉害,我只好回到房里靠在床上,耐心等待。抽屉里有一本圣经,黑色硬封面的。约翰拿起来翻了翻,想到了实验室的汤姆。不知道相信上帝的汤姆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天暗了,我把台灯打开,继续读圣经。不一会儿,有人敲门,是个女高音,说晚餐来了。幸亏这个水灵灵的年轻姑娘及时出现,她把餐盘托在手上,踏着舞步,哼着歌曲走进来,留下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没有她,佩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来。墨西哥米饭。我笑着对米娅说。她的眼睛鼻子又红又肿,喉咙里还有抽泣的余声。
她用手指捏着鼻子,把鼻涕挤出来,然后说,你怎么订外菜呢?要不要我到外面去买中国餐?
我用塑料叉子在墨西哥米饭上拨来拨去,挑了几粒送进里。
米娅凑过来一看,哭丧着脸说,饭里有番茄酱,你别吃,我这就去买。
这时约翰才注意到,墨西哥米饭是红色的。我把叉子递给米娅说道,你尝尝,挺好吃的。
米娅吃了一叉说,约翰不在乎番茄酱,真的很好吃。
我说,米娅,别生气了,瞧我,不是好好的吗?今天早上还以为要被抓到监牢里去呢。
米娅说,那个女的没事吧。邻居看到你们俩都被救护担架上车。高坤以为你们在xd呢!
约翰笑了笑,说道,我像是xd的样子吗?救护车是我打电喊来的。
米娅也笑了。
餐盘里还有牛肉片和咸豆泥。我每样尝一口,对米娅说,吃,和中国饭没什么两样。
她说,高坤说,我今晚可以不回去,在这里陪你。
好哇,隔壁的床空着,你就睡这里。
看情况吧,如果你没有什么危险,我明天再来。
我没事。今天心理医生给我吃的药片很管用,你看我连脾气都没有了,不是吗?
可不是,我觉得你像换了个人似的。我说,一片药管12小时,彼得医生真有本事。
吃完饭,我让米娅坐我身边,不慌不忙地把我和妮可的事诉了米娅。约翰说,是我等你们等得心慌,喝酒喝醉了,乱按电话号码,打到我的同事妮可那里去了。她怕我出事,过来看我,我不知道她酒精过敏,给了她一杯白酒,她以为是净水,喝了一口便倒下了······
我没有提及事情的起因是她的照片上了杂志,也没有说任何关于感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