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落魄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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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南宫世家的客人们来到卧龙庄拜访之时，延赤霞正身处遥远的南方，在五峰山中漫无目的地游荡。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延赤霞在五峰山中饿得奄奄一息，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对于一个从未学习过如何在世间生存的人来说，武功并不能为他提供多大的帮助。
俗话说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空有宝珠不识货！
这句话用来形容延赤霞现在的处境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如果说武功是宝珠，那么他就是那个不懂得如何利用它来换取温饱的可怜人。
他现在的情况可以说糟糕透顶。
盛夏时节从丐帮高手那里讨来的破碗又脏又破，他却只能用它来盛放些许馊掉的残羹冷炙，一路走一路吃，结果不出所料地闹了肚子。
一连好几天，吃进去的食物还没等消化就被原封不动地排泄出来，身体状况每况愈下。
到最后，他整个人虚弱无力，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在地。
他原本跟着一支商队打算穿过五峰山，可没走多远，体力就已透支。
那些急着赶路的商人自然不会在意一个落魄的小乞丐是否跟上了队伍，自顾自地扬长而去。
延赤霞步履蹒跚地走在队伍后面，不知不觉间竟偏离了大路，迷失在山林深处。
“这下麻烦了……”
和当初逃离卧龙庄不同，他现在漫无目的，并不急于赶路。
但是眼看着天色渐暗，四周一片昏沉，他的心中还是忍不住升起一股恐惧。
他身无长物，只有一只破碗，根本不担心会遇到山贼。
真正令他感到害怕的是那些出没于山林的野兽。
以他目前的状态，别说凶猛的狼群，就算是一只野狗都能轻而易举地将他撕成碎片。
筋疲力尽的延赤霞挣扎着向一块醒目的岩石走去，打算在那里稍作休息。
与其在危机四伏的草丛中休息，还不如在相对安全的岩石上恢复些许体力。
他累得连站直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了，心中不禁后悔起来，还不如当初就待在那个狭小的储藏室里。
延赤霞踉踉跄跄地走到巨石旁，背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坐下，意识逐渐陷入混沌之中。
“啪嗒”一声轻响，一只脏兮兮的破皮鞋忽然踢到了他的脑袋。
然而，体力透支的他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能微弱地喘着粗气。
破皮鞋的主人似乎被吓了一跳，嘴里骂骂咧咧道：
“什么东西？该不会是具尸体吧？晦气，一大早就撞见这种事！”
站在后面看热闹的络腮胡子张汉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大哥，咱们家老六成天不是做饭就是洗衣服，早就腻歪了，要不，把这小子抓回去替他干活？”
“一个半死不活的家伙，抓回去有什么用？”
“死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咱们权当做善事了。说不定哪天咱们走背运的时候，还能靠这点功德保命呢！”
“我说老二，你小子在庙里吃了几顿斋饭，怎么就满口功德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功德！想当年我可是受过沙弥戒的！”
“你小子连一句经文都背不全，还好意思提什么佛门戒律。”
被称为“皮鞋”的头领风滚草一边和手下插科打诨，一边伸出脚尖轻轻地踢了踢延赤霞的肩膀。
失去平衡的延赤霞顿时向一侧倒去。
风滚草见状，连忙向后跳开，嘴里夸张地叫喊着：
“我的妈呀！这家伙真的死了！看样子像是饿死的。”
“真的假的？”
络腮胡子张汉好奇地凑上前去，伸手探了探延赤霞的鼻息，然后扭头看向风滚草：
“大哥，他还没死呢！怎么办？”
风滚草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问道：
“咱们山寨现在有多少人？”
“六个。”
“再添一双筷子应该饿不死吧？”
“这家伙腰上挂着个破碗，一看就是个小乞丐，应该很能吃苦。”
“那就把他带回去吧！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比我们还落魄的家伙。”
“大哥英明！这可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啊！”
络腮胡子张汉一边说着，一边撸起袖子，走到延赤霞身边，弯下腰将他扛了起来。
延赤霞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云端，双目迷离地望着蔚蓝的天空。
一位身姿绰约的仙女踏云而来，回眸一笑，倾国倾城。
“仙女姐姐？”
一个粗犷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什么仙女姐姐！少做白日梦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山寨的七当家了，给我好好干活，听到没有？”
延赤霞费力地睁开双眼，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正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剔着牙，赫然便是山寨的头领风滚草。
看来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他的臆想罢了。
“小子，问你话呢！哑巴了？”
“……是。”
延赤霞慢吞吞地回答道。
风滚草不满地皱了皱眉：
“反应这么慢，以后怎么干活？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延赤霞尴尬地挠了挠头。
在后来的几天里，这群山贼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对他还算照顾。
如果不是他们，他恐怕早就成了山中野兽的腹中餐了。
所以当他们问他愿不愿意留下来的时候，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小子，既然你已经决定加入我们山寨，就要拿出点干劲来，别整天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知道吗？”
风滚草心里其实有些担忧。
那些习惯了乞讨的人，往往好吃懒做，很难指望他们能认真干活。
好不容易才把这个小乞丐救活，可不想白白浪费粮食。
风滚草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延赤霞，心中越发没底，于是站起身来，说道：
“跟我来。”
“是。”
延赤霞连忙起身，乖乖地跟在风滚草身后。
这座山寨位于五峰山的半山腰，位置十分隐蔽。
风滚草走到一块巨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延赤霞，问道：
“老七，你知道这世上的人可以分为哪两种吗？”
“……哪两种？”
“一种是抢夺别人的人，一种是被别人抢夺的人。你想做哪一种？”
“……我想做抢夺别人的人。”
一直沉默寡言的延赤霞，此刻眼中竟闪烁着一丝坚定的光芒。
一直以来，他都是被别人欺凌的对象。
无论是继母和那些兄弟姐妹的欺压，还是那个狭小阴暗的储藏室，都让他感到无比屈辱。
“好！有这样的觉悟，你就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山贼！”
风滚草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原本还担心这小子性格太过软弱，不堪重用，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他伸手指向远方，说道：
“看到那边的五座山峰了吗？从最左边的那座山峰，到我们脚下的这座山峰，都是我们山寨的地盘，够不够大？”
“很大。”
“为了守护这片广阔的土地，你的哥哥们每天都要在外奔波，出生入死。你年纪还小，身体又弱，就先留在山寨里做些杂活吧。”
“是。”
“你这小子怎么又来了？除了‘是’，你就不会说点别的吗？”
“是。”
“哎哟，我的老天爷，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风滚草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总之，哥哥们出去干活的时候，你就负责做饭、洗衣服之类的杂活，要是家务活都干不好，哥哥们回来就没有力气再去外面抢东西了，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不知道。”
“不知道？”
“是。”
“你这小子！”
风滚草气急败坏，抬手就在延赤霞的后脑勺上敲了一下。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要是我们抢不到东西，就只能饿肚子了！难道你想让我们这些威风凛凛的山贼，被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看笑话吗？被人指指点点，被人瞧不起，你心里好受吗？”
“不好受！”
这一次，延赤霞的声音里充满了力量。
被人看不起，被人嘲笑，这正是他最厌恶的事情。
无论是曾经对他恶语相向的继母和兄弟姐妹，还是那些朝他扔石头的同龄人，都让他恨得咬牙切齿。
看到延赤霞终于开窍了，风滚草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这就对了！记住，在这五峰山上，我们才是王！谁也不能小看我们！谁敢对我们不敬，就杀了他！跟着我念，我们才是王！”
“……我们才是王！”
虽然延赤霞的语气还有些稚嫩，但风滚草已经下定决心，要在这座山寨里闯出一番名堂。
这时，风滚草突然张开双臂，仰天长啸：
“哈哈哈！我们才是王！”
“………”
这一刻，延赤霞突然感觉浑身一阵酥麻，仿佛有一股电流从头顶直贯脚底，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涌上心头。
就好像……他与这座山融为了一体？
他渴望成为这座山寨的一份子，渴望在这片自由的天地间尽情地燃烧自己的生命！
随着他的心念一动，原本沉寂在丹田中的九天气，忽然涌向胸口。
延赤霞也学着风滚草的样子，张开双臂，放声大吼：
“哈哈哈！我们才是王！”
山间的云雾被震得四散开来，可惜正在掏耳朵的风滚草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这小子，瘦得跟麻杆似的，嗓门倒是挺大。”
身为一个目不识丁的樵夫，风滚草自然不懂得什么叫做内功，他只觉得这个新来的小乞丐中气十足，声音洪亮。
就这样，原本四处流浪的延赤霞，在五峰山上安顿了下来，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山贼。
从小接受着扭曲道德观念的他，对山贼这个身份并没有什么抵触心理。
在正派武林人士眼中，他就像是一条丧家之犬，而真正接纳他的却是这群无恶不作的山贼。
久而久之，他对善恶的界限也渐渐模糊了。
最初的几个月里，延赤霞包揽了山寨里所有的杂活，这让六当家乐得清闲。
这对双方来说是件好事，山贼们需要人干活，而延赤霞还没有做好杀人的心理准备。
山寨里的生活日复一日，枯燥乏味。
每天清晨，哥哥们吃完早饭后便会下山“干活”，直到傍晚时分才会带着“收获”返回山寨。
当然，他们也不是每次都能满载而归。
有些时候，他们也会带着一身伤痕累累地回来，但总的来说，维持七个人的基本生活还是绰绰有余的。
炎热的夏季过去，凉爽的秋天如期而至。
转眼间，延赤霞来到五峰山已经三个月了。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沉默寡言，脸上也渐渐有了一些笑容。
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他已经能够熟练地处理各种家务，做一顿饭也只需要不到半个时辰。
这天傍晚，延赤霞早早地做好了晚饭，像往常一样来到后院练习剑法。
“呼呼呼——”
虽然他手中只有一根木棍，但舞动起来却虎虎生风，隐约间竟带着几分凌厉的剑气。
在九天气的加持下，这根普普通通的木棍，仿佛有千钧之重。
劈、砍、刺、撩……延赤霞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不断重复着这些基础动作。
等到身体微微发热，他才开始演练起“九天剑法”和“九天九剑”。
“嗖嗖嗖——”
院落里的落叶仿佛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纷纷向延赤霞飞去，将他团团围住。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身影渐渐被漫天飞舞的落叶所掩盖，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在落叶中若隐若现。
忽然，一道耀眼的光芒从落叶中透射而出。
只见延赤霞腾空而起，使出了九天九剑的最后一式——凌云逍遥。
他脚下的落叶仿佛化作一朵祥云，将他托举起来。
这一刻，他仿佛化身九天玄女，御剑乘风，逍遥自在。
然而，就在他即将飞上天空的时候，“砰”的一声闷响，他脚下的“祥云”突然散开，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
“噗通——”
无数落叶从空中飘落，将他牢牢地盖住。
“哈哈哈……”
延赤霞看着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他现在还没有资格像九天玄女那样御剑飞行。
他盘膝坐在地上，按照九天如一真经的修炼法门，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平复着体内躁动不安的九天气。
直到哥哥们回来之前，他都没有停下修炼。
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像九天玄女那样，自由自在地翱翔于九天之上。
虽然这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但在这一刻，他心中充满了希望和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