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相爱相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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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科长的要求，我们便依此照办，在每一个办件的号条上，依据在网上预约的地址，填写上具体的办件地址。结果不写不知道，一写吓一跳，竟然有五个待办件被发现是预约件和现场要办理过户业务的不动产，并不是同一处地址。

我们警告了他们以后不要再干这种弄虚作假的事情，然后就让他们回去重新约号了，这些人都是自知理亏，也就不会做那些无谓的挣扎，也就自己离开了登记大厅。

我们又将这个情况汇报给了科长，科长听后，也是长叹一声：“没办法，看来这些中介经常用一些不同的地址先将预约号占上了，他们清楚我们给他们发号的时候一般只会审核身份证、产权证，核对无误之后，就会给他们发号，看来我们的流程又被他们钻空子了。难怪说我们无论增加多少业务号，还是总会有群众投诉说约不上号啊。”

唉，我们不动产登记中心和中介的关系，用现在网络上比较流行的一个词来形容，那就可以称之为“相爱相杀”。我们必须承认这一件事，那就是正是因为有中介这个群体的存在，让我们日常办理业务轻松了不少。

我之前应该也提到过，有一些熟识的中介权证已经可以被我们登记中心的工作人员亲切的称为“不动产登记中心志愿者”，经常会在自己的工作之余，帮助那些没有中介的办理过户手续的群众填写表格，并指导他们如何去复印各种材料，节省了办件窗口的很多时间。

另外，当收件窗口和办件群众之间发生纠纷的时候，他们总会第一时间到达事发窗口，尽量缓解他们的矛盾，安抚双方的情绪。我们早就将他们当作我们不动产登记中心的“编外人员”。

而且他们其中有一些中介的故事也是很励志的。像他们其中有的人，不到18岁，就已经离开家乡到我市的房产中介领域里摸爬滚打，这个行业，能不能干到出人头地，全都要靠自己。既要能吃苦，又要心理承受能力强。这两点，但凡有一点做不到，估计他们也就灰溜溜的回老家了。

但是他们能撑下来，靠自己在中介这个僧多粥少的行业中顽强的生存了下来，然后真正做到不靠任何人，自己白手起家，在我市不动产登记中介领域，打拼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真的，如果说有电影导演能从这个角度，把他们的遭遇拍出来，毫不夸张的说，那真是极其励志的一个故事。我对他们这些人，真的深表敬意和佩服，因为换作是我，估计一开始遇到挫折的时候，我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尤其是在此时此刻，时值岁末年关，其中很多中介公司已经开完年会的情况下，工作人员已经放假了，所以这些公司一般会告知卖方双方不要在这个时间段办理业务。

但是如果说这个阶段买卖双方执意要来办件的业务，这些中介公司只能是交由买卖双方自己来办件，没人中介跟随他们一起来办理业务。

另外，由于这个阶段基本上没有权证会来到我们的登记中心办理业务，因为他们都放假了。所以这些办理二手房转移登记的所有手续都需要窗口帮忙填写并整理了，基本上每个件都会用很多时间，很影响每到这个时候我们都会无比怀念那些权证。

但与此相对的另一个面就是，我们不能忘了，中介这个行业的宗旨是什么。我觉得，不仅仅是卖房子那么简单，而是追求越快卖出房子越好，以免出现夜长梦多的情况。

所以这就意味着，中介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尽快卖出房子。难免其中有一些中介会剑走偏锋，用一些不太光彩的方式，就为了能够尽快的卖出房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比如在当初现场排队取号的时候，有的中介会雇人去排队，在他们的影响下，排队的行为变得越来越“内卷”，从发号当天早上排队发展到在前一天晚上就开始排队，甚至于发展到后来，开始从周五下班时就开始排队，一直排队到周一早上发号。

这也直接导致了正常的没有中介的办件群众，想要办件，也必须变得和他们一样的“内卷”，也需要如此这般彻夜排队，否则根本就拿不到号。因此这些还没开始办业务，就已经被搞的苦不堪言，带着一肚子的负面情绪，无处发泄，只能够在收件窗口上发泄。在他们看来，收件窗口有一丝的表现不好，他们都会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的一顿狂喷。

这种行为令每一位收件窗口的工作人员都倍感委屈，明知道对方心里的火气，是在别的地方被惹的，但却非要撒在自己身上，却也无可奈何。假如对方只是简单说几句，也就得过且过了，但是如果说对方一直喋喋不休，或者说遣词造句实在太牙碜了，也曾经发生过窗口工作人员与窗口办件人员之间的言语冲突。毕竟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被骂的太难听了，自然会选择反唇相讥，也可以算是人之常情吧。

包括后来出现，并在社会舆论上掀起轩然大波的“凳子排队”事件，购买这些占位凳子的，大多数也是中介。记得有一则保护野生动物的广告语是“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确实是这个道理，如果说没有那么多中介愿意花钱去购买这些凳子的位置，那些社会闲散人员又怎么会愿意花费那么多的精力彻夜维持这些凳子呢？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事情，没人去坐他们那个凳子，也就自然而然消失了，再之后也不会有那些社会上的舆情了。

在此之后，事态愈演愈烈，我们只能取消现场排队取号的模式，改为现场预约登记，选择日期再来办理业务的模式。问题就此解决了么？可以说是解决了吧！毕竟凳子可以排队，但是凳子不会来预约啊！其实我当初在一楼大厅现场约号的时候，也幻想过，“凳子预约”这是多么诡异的一幅画面啊。

但实际上的情况是，旧的问题消失了，但是又产生了新的问题。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中介们很快就摸清楚了我们现场预约的模式，所以也就很快就被他们找到了现场预约业务所存在的漏洞。

他们尝试的方式就是提前花费几百块钱去雇佣一批没有卖房需求的房主，让他们拿着自己得房证去预约业务，相当于就把那个预约号占住了一个位置。

当他们真正需要用到这个预约号的时候，他们会让雇佣的那个房主，以及真正要来办件的新房主，一前一后的来到现场预约的办件场地，前面那个被雇佣的房主也不用说自己不办理业务了，而是说自己计划有变要改到某一天来办理业务，实际上就是为了再占到另外一天的预约号。

等待前面那个被雇佣的房主离开之后，后面那个真正要办理过户业务的房主再表示自己就要之前那个人空出来的那一天来，我们核验他的材料没什么问题，自然也就给他预约上了。

这个情况，其实和我们平常工作中遇到的那些“假离婚”的情况大体相似，凭借工作经验，你大概齐能断定他们并不是真正的离婚，只是为了办理其他业务能够省一部分钱。但是申请人双方提供的证件都是真实有效的，不存在说伪造证件的情况，至于他们因为什么原因办理的离婚，那就不是我们的所需要考察的问题了。总而言之，只要手续是对的，我们就必须给他们双方办证。

这个预约手续也是异曲同工的，手续没有问题，你就需要给人家预约上，这是不容置喙的事情。只能说他们是巧妙的利用了我们现场预约政策存在的漏洞，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那一段时间，他们频繁的这样改来改去，搞的我真是苦不堪言，无形之中给我增加了许多的工作量，本来就已经累的抬不起头来的我，到了这个时候更感觉自己像是被压弯了腰一样，感觉自己随时会过劳死。

而且由于我们的现场预约设备很是简陋，一份机打的预约表和电脑里的一个Excel表格。我每次更改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的，预约表已经都快被我划烂了，而这份电脑里的Excel表格，我也都是核对再三，生怕自己填写错误了，因为这个Excel表格就是我们登记中心，每天咨询台发放现场办件号的依据，可是不能有半分的差错。

可能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有一天晚上甚至于我做了一个梦，也是关于现场预约的。梦境的内容有些记忆模糊了，但是大体意思是在一个平平凡凡的一天早上，我吃过早饭前往办公楼一楼的过道我那逼仄的现场预约处，死气沉沉的准备开始一天的现场预约工作。

工作时间开始了，我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核对申请人的材料，核对无误之后在机打的预约表上记录下来具体的信息。当我准备将这条信息誊录到笔记本电脑上时，我突然间发现我的那个记录预约信息的Excel表格里，白茫茫的一片大地真干净。我瞬间吓得脸都白了，因为之前的有些纸质记录已经被划的残破不堪了，如果说真的电子记录丢了，保不齐就无法会有一些预约数据找不到了，如果说真的出现这种问题，那就真是麻烦大了。

再后来呀，我就睡醒了，还好是南柯一梦，自己还在心有余悸幸好不是真实发生的情况。而旁边的妻子则是愤怒的一个枕头砸来，怪我半夜三更把她吵醒了，然后愤怒的她直接将我从卧室赶到书房去睡觉之后，妻子方才怒气全消了。

现场预约的时代结束之后，我省不动产登记中心预约办件进入了手机微信预约的新阶段。这个阶段，就会没有漏洞了么？

正所谓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预约系统投入使用还不到一周，就在公众号上发布了一则公告，宣布全省预约系统崩溃了，重新修复，暂停接受预约。在公告的结尾处，还附上了一则致歉声明。

大意是说，预约平台希望申请人不要使用第三方软件或者雇佣他人恶意预约，平台对预约信息有严格的智能监控和人工审核，平台致力于营造公平、公正的不动产登记预约环境。另外，由于平台刚开始运行，部分城市预约刚刚上线，各种问题的出现是在所难免的，对于新生事物，希望大家保有一颗包容的心，多给平台意见建议，用户的理解是平台前进的动力。

各位朋友们，你觉得这则致歉声明里提到的“使用第三方软件或者雇佣他人恶意预约”的人，更有可能指的是房产中介、还是指的的普通群众呢？

这个平台崩溃风波过了不久，不动产登记预约平台又曝出来了新的问题，那就是发生了后台数据被人篡改的问题。有些办件群众本身约到号了，但是后台预约记录被人删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没有预约的人却被加入了预约的名单中。

而且这不仅仅是一桩个案，因为这种情况被顶掉了的办件人越来越多，连我们中心也接到过关于这种问题的投诉。

后来听说预约平台根据后台的数据，顺藤摸瓜的锁定了被添加进来的具体是哪些数据，然后经过他们的细致调查，这些二手房办件全都是在某几家中介成交的办件，调查结果，不言自明。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时至如今，预约平台已经日臻完善了，已经很难被篡改数据了。所以这些中介故技重施，又用上了早期用过的那种占位约号方式，结果到了今天，被我们揭穿了。

说实话，我们也并没有揭穿了这个伎俩而沾沾自喜，因为大家都明白，未来，还会有别的手段来用来蒙蔽我们，等着我们去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