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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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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骨碌碌盯着他看,窥探的、揣摩的、好奇的、八卦的,各种眼神都有。

萧煜忽然觉得压力很大。

打死他都不敢说沈氏符合他的审美,他就喜欢那样的女郎。

“自是生得俊的。”

当即把自家长姐萧贵妃的模样粗粗叙述一番,把这个问题给忽悠了过去。

接下来人们继续抛出奇奇怪怪的问题,萧煜已经有忽悠的经验了,一一应付。

只要不围绕沈氏,他的反应就特别机灵,唯独涉及到那份见不得人的隐秘,才会卡壳。

人们在这场击鼓传花中寻到了乐子,就像上次在清溪潭那般玩得愉快。

吴阅把自己隐藏得很好,并未让对方察觉到心思。他只是像一个旁观者静静打量那纨绔对妻子的意图。

如果说之前是猜想,那今日便是确认。

他可以万分确认那狂徒对沈氏是有非分之想的。

宴席结束后,人们到前厅吃茶解腻,婢女备上新鲜瓜果、茶饮,供客人享用。

众人又坐着说了会儿话,唠了许久,若是觉得困乏,也可去厢房那边歇着。

沈映蓉有意避开萧煜,同苏二娘去厢房小憩。

苏二娘显然玩得很尽兴,坐到凳子上同她说道:“那萧四郎真有意思,逗起来挺好玩儿。”

沈映蓉睇她,“莫要口无遮拦。”

苏二娘撇嘴,单手托腮,“嫂嫂就是太正经了,你我都是成过婚的,男人不就得有趣才有意思吗?”

沈映蓉:“……”

苏二娘:“你家吴县丞跟你一样,一板一眼的,哪还有乐趣?”

沈映蓉默默道:“我觉得甚好。”

前厅那边的妇人们闲着无聊玩起了叶子牌消遣,郎君们则聚在一起吃茶吹牛,天南地北什么话题都侃。

待晚些时候,有仆人来寻萧同晖,似有要事,夫妻二人先行离去。

人们在东味居消遣了许久,看天色不早了,才陆续散去。

吴阅夫妇送他们离开。

沈映蓉惦记着家中的二老,特地让庖厨备了香煎豆腐和苞??带回去。

送走客人,夫妻俩结账回家,花费不少。

东味居的饮食虽说不错,价格却不亲民,在回去的路上沈映蓉肉疼道:“也得是偶尔来一次,倘若经常来,只怕用不了多久家底都得给吃垮。”

吴阅失笑,打趣道:“我领的那点月钱可经不起这般消耗。”

沈映蓉嫌弃道:“也不知你图什么,一个月领的那点月钱不过是两间商铺的租子,成日里累得像狗一样,反倒乐呵。”

吴阅摇折扇道:“车马伙食,外出补贴,杂七杂八累计下来也有不少了。”

沈映蓉:“那王县令只领朝廷俸禄,养这么多衙门差役,只怕是不够开销的。”

吴阅:“羊毛出在羊身上,只要底下有老百姓,总不会饿着当官的。”

沈映蓉闭嘴。

甭管在什么时代,处于最底层的老百姓都是被压榨的牛马。

这是恒古不变的定律。

回到家后,吴阅困乏,去书房歇会儿,沈映蓉则把食盒送到胡氏的屋里。

婆媳二人唠起了家常。

另一边的吴阅坐在竹榻上,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奇怪的阴郁中。

外头的太阳已经西下,少许余光透过窗棂投射进屋,落下阴影。

花架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支荷花,有的已经绽放,甚至连花瓣都掉落了。

吴阅直勾勾盯着那绽放的荷花,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因为他想起萧煜看自家妻子的眼神,心里头极不舒服。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被他人惦记。

那种雄性占有欲令他懊恼,同时又清醒地明白,他护不住沈映蓉。

如果萧煜真要干点出格的事,吴家是护不住沈氏的。

今日那小子解释聚众招妓的来由,他压根就不信,还有小霸王的恶号,那纨绔真的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吴阅坐不住,心事重重背着手来回踱步,满脑子都是权衡盘算。

他爱沈氏不假,成婚这三年来两人相处得甚好,细水长流,和谐而安宁。

如果说他前程顺遂,或许夫妻会一直细水长流走一辈子,因为她真的是一位很好的伴侣,知趣,识大体,处处周到妥帖,让人省心。

偏偏萧煜对她起了心思,偏偏上天给了他走门路改变前程的机会。

吴阅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理智告诉他,倘若把沈氏送出去,日后两人的婚姻必定会受到影响,甚至解体。

可是他太渴望改变现状,一点都不想继续在王县令手里当牛做马。

他的自尊接受不了四次会试失败,更无法想象倘若再次失利后的艰难情形。

难道要一辈子做县丞吗?

吴阅胸中聚集了一腔不平。

他恨,恨自己明明腹有才华,却无法得到施展。

他恨,恨上天不公,凭什么萧煜那纨绔从一出生就是他们这群士子无法企及的高度?

他真的一点都不贪心,明明那么努力上进,为何总是差一点运气?

视线落到那几支绽放的荷花上,也不知是它们太过耀眼,还是其他原因,他忽地走上前狠狠地将花瓣揉碎。

瞬间满地都是残花。

低头看着手中被蹂躏的残花,他这才觉得心里头舒坦了些。

白日累了一天,晚上沈映蓉歇得早。

吴阅进寝卧走到床边,看着妻子熟睡的面容,他默默坐到床沿。

天气炎热,她散了发,穿着轻薄的丝质寝衣,身上未盖薄被。

如墨青丝好似光滑的缎子,侧躺的面容温婉娇美,纤长的眼睫,秀丽的鼻梁,饱满的唇,乖巧得叫人怜爱。

她平时睡觉喜欢侧躺,膝盖会微微弯曲,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孩。

吴阅凝视她的睡颜,心中五味杂陈。

这般秀丽娇美的女郎,哪个男人不喜爱呢?

她是他的发妻,以后是要走一辈子的伴侣。他是她的男人,下半生都将依靠的存在。

有时候吴阅很矛盾,如果萧煜没有这般心思,他是不是就不用那么纠结?

因为根本没有门路走。

偏偏萧煜给了他钻空子的机会,只要狠下心肠把她送出去,他就能获得梦寐以求的机会。

哪怕只是小小的县令,却是他用尽全力的追求。

吴阅在床沿坐了许久,眼底有片刻的茫然,但更多的是对前程的渴求。

他太渴望出人头地了,就像十六岁以前的风光那般。

曾经他是那么的耀眼夺目,却好似一颗流星,一闪即逝。

吴阅很不甘心,不甘心平凡,更不甘心在王县令那样的人手下当牛做马。

这夜实在漫长,漫长得好似看不到头。

吴阅躺在黑暗里,身边是熟睡的妻子,她的气息平稳,叫人心安。

他伸手亲昵地摸摸她的头,内心饱受煎熬。

女人与前程。

两难。

一夜无眠,翌日吴阅眼下泛青,满脸疲倦。

沈映蓉服侍他更衣,皱眉道:“郎君昨晚没睡好吗?”

吴阅敷衍道:“在想差事。”

沈映蓉:“不想伺候王县令了就回来。”

吴阅点头。

把他打理妥当后,吴阅用过早食就去了衙门,沈映蓉和往常那样去胡氏那边请安问好。

许是心里头藏着事,今日吴阅办差完全不在状态,出错被王县令训斥一顿。

出来时曹主簿见他垂头丧气,说道:“吴县丞这是怎么了,瞧着没有精气神儿,是不是病了?”

吴阅摆手道:“有些乏。”

曹主簿:“近两月衙门里事多烦杂,大家都不容易。”

吴阅勉强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下午他告了病假,却未回家,而是独自一人走到河边坐了许久。

艳阳高照,他像木头似的坐在河边的一棵树下,不知在想什么。

家奴阿喜颇有些担忧,他一直跟在吴阅身边,对主子的性情也了解几分。

近些日主子忙得脚不沾地,脾气也古怪不少,可见心里头不痛快。

吴阅坐在树下,整整坐了一个半时辰。

阿喜提醒道:“天气炎热,郎君还是回去罢,恐中了暑热。”

吴阅没有回应。

阿喜默默上前,欲言又止,“郎君……”

吴阅忽然问:“阿喜,你说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阿喜愣了愣,诧异道:“郎君何出此言?”顿了顿,“郎君这般年轻就能在衙门里办差,不知羡煞了多少人。老爷子也以你为荣,认为郎君有本事振兴吴家门楣。”

吴阅缓缓扭头,“是吗?”

阿喜点头,“自然是了,郎君往后定会芝麻开花节节高,像沈家祖辈那样走到京城去。”

吴阅笑了笑,心里头有些苦。

是啊,他们都认为他能振兴门楣,盼着他把吴家带到高处。

他的身上承载着父辈的期望,可是有些期望他却背负不起。

今日王县令的训斥和阿喜的话令吴阅做下了决定,他要摆脱王县令出人头地。

前程与女人,他终归选择了前程。

沈映蓉到底是他的发妻,他这般为自己找借口,吴家既然护不住她,与其让萧煜使手段逼迫,还不如主动献妻。

在结果都是一样的前提下,把对吴家的利益最大化。

吴阅在心里做出了权衡抉择——把沈氏送出去。

因为他要保住吴家。

整理好心情,他反而松了口气,悬在心底的巨石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掐算着下值的时辰,吴阅按时回到家中,他和往常一样,看不出丝毫异常。

心中打着主意,净手用饭时,吴阅说道:“再过几日我就要领月钱了,惠娘想吃什么,我给安排。”

沈映蓉笑着打趣道:“郎君今日心情甚好。”

吴阅抿嘴笑,“这些日我着实辛劳,得好生犒劳自己。”

沈映蓉认真地想了想,道:“那什么时候去宝福楼,我有些馋他家的蜜汁火方和胭脂鹅脯。”

吴阅点头,“待我休沐就带惠娘去。”

沈映蓉满脸欢喜。

丈夫平时得空就会带她出去游山玩水,寻街巷美食,故而她并未起疑。

为了把这事落实下来,吴阅亲自备下催情的合欢散和蒙汗药。

魏氏和青禾是沈映蓉的陪嫁,必须把二人控制住,才不会坏事。

不仅如此,他还亲自跑了一趟宝福楼,提前用私房钱定下最幽静的那个雅阁。

萧煜虽然纨绔,却不是个笨的,想把他哄来,势必得让他握上把柄才行。

于是吴阅亲笔书信一封,打算在休沐那天送上。

如此周密计划一番,确定没有任何纰漏,吴阅才按部就班施行。

待到休沐那天,他们原定中午去宝福楼的,结果衙门有差事,吴阅只得先去应付。

沈映蓉有些失望。

吴阅安抚道:“我中午只怕是回不来的,晚些时候惠娘去宝福楼等我,待我下值后就过来,在那边用过晚饭再回来也不迟。”

沈映蓉:“我把阿娘也带去。”

吴阅忙道:“天气炎热,就不要带他们出去了,恐中了暑热。”又道,“今日我只想与惠娘安安心心吃顿饭。”

沈映蓉没有答话。

吴阅继续道:“青禾是个贪吃的,你把她和魏妈妈也带上,这些年她们在吴家费心,也不容易。”

沈映蓉点头,“那你早去早回。”

吴阅:“你们去了就跟跑堂的报我名字,他们自会带你去雅阁。”

沈映蓉:“郎君什么时候能回来?”

吴阅:“我莫约申时四刻能过去。”

沈映蓉没有多想,应道:“我掐着时辰去等你。”

吴阅亲昵地碰了碰她的额角,沈映蓉送他出门。

那时她并不知道宝福楼等待她的是什么,她以为这一生都会现世安稳。

却不想,上天给她开了一个玩笑。

从吴夫人,转变成沈氏,再蜕变成为长青居士。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真正撑起沈家门楣的人竟是自己,用一双手超越祖辈的辉煌,做自己命运的主人。

而今日,那个纨绔少年将带着他的炙热正式闯进她的生命,为她的一生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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