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色的雏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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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清晨,周宙走进基地的大门,他是独自回来的,完成斩首任务后,余下的交给下属们,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为了不惊动别人,周队长没有在门口登记什么,让回家变成轰隆落地的惊雷,就像此刻骤然的雨。
如他所预想的,来开门的是顾熠。周宙匆匆脱下晕湿的风衣,换好了鞋,追上已经站在客厅的背影。
橘色窗帘暗暗的拦住外面风雨交加的景象,周宙看见他轻手轻脚的收起沙发上明显不属于他们四个任何一人的衣服,那个款式和顾熠的很像,早就过时了。
“他还没有醒。”顾熠说。
周宙坐在沙发上,风衣丢在了玄关处:“我在这里等。”
顾熠点头,他对他们的态度和在外的样子不尽相同,是属于同伴之间特殊的柔软。
他问:“你想吃什么?”
“煎蛋,还有牛奶,谢谢。”周宙不客气,他完成任务就一口气冲回基地,彻夜未眠,精神已经很疲惫了。
等到收尾的队员回来,他还要处理后续的事情。
顾熠点头,去了厨房,周宙背对着他躺在沙发上,听见油热了的声音,接着是敲开鸡蛋的脆响,噼里啪啦下锅,没一会儿,一股香味飘了出来。
牛奶倒进了玻璃杯,周宙摇了摇纸盒,感叹十年里文明和生产的恢复,否则他现在可喝不到新鲜的。
两份煎蛋,一杯牛奶,一杯咖啡。他们相对而坐,吃着早餐。
雨声愈发磅礴,痛斥着阻拦它的玻璃。
“那个墓地。”周宙感受着玻璃杯壁的温度:“我没有去。”
大概也没必要去了,这雨和人会一起将痕迹抹消,周宙不会有更多的发现。
“因为我希望可以得到你的解释。”看起来和二十多岁没什么两样的周宙说:“我相信你不会真的对时青的墓做什么事情,但是他已经死了,而死人是不可能复活的。”
顾熠点头,说:“这和时青回来不冲突。”
完了。
周宙眉毛拧成一团。
“……我想你能接受和张海龙进行一场愉快的谈话?”张海龙是长青基地的精神系异能者,也是基地的心理医生。
顾熠:“我没有问题,不去。”
“那也可以。”周宙很宽容:“那我们谈谈吧。”
他们沉默了一会,顾熠的心理问题是几个同伴心知肚明的事情,但他本人太抗拒医生,根本没有治疗的机会。
现在周宙显然不打算让问题放任自流了。于是在这场无声的对峙中,顾熠首先败下场:“好。”
……
故事开始于一朵雏菊。
……
周宙:“等会,从这么早开始讲?”
许时青是顾熠带回来的,在一次任务结束以后。年轻的首领和一个少年人踏着夕阳走进屋子。
‘我记得当时的情况……’许时青通过系统听他们的响动,盘腿坐在床上:‘他是个好人。’
一个会成为圣人的好人。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是主角啊。】021理所应当的说。
‘……’许时青摇摇头:‘这是真实的世界,系统。’
‘因为他是顾熠,所以才有主角。’
……
许时青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眼,见到的是白色的房间,和白大褂的“医生”。
他一开始确实是有任务者的傲慢。因为“不死”,因为“超脱”。当作为超越的那一部分,望着在生之巨轮中挣扎的生灵,怜悯与冷漠自然产生。
021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甚至鼓励这种傲慢。无疑,这种需要多个世界穿梭的长期出差式工作,非常损害任务者的心理健康。无论是出于人道主义又或者是对延长就职时间考虑,引导宿主以“正确”的态度对待任务及所在的世界,也是系统工作的一部分。
可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加的细节,系统无法说服许时青将这里视为一个虚假的片段式故事。
他开始无法接受眼前的混乱。那实在不是一个好世道,比‘漫画’呈现的残酷更残酷,比想象的黑暗更黑暗。
想象会受限于认知,但现实不会,人性之恶在实验室里肆无忌惮……可以想象,外界又是怎样的地狱。
‘…离开实验室,’许时青说:‘不管这是不是原主的委托,我都要离开这里。’
【可距离主角他们摧毁这里的日子不远了。】系统021说。
‘我有手有脚的。’许时青翻了个白眼‘废什么话,把实验室地图给我。’
一片蓝色覆盖这片罪恶之地。许时青从未如此感谢系统的力量,他精疲力尽,耗尽一切,哪怕象征着异能的晶核裂开缝,精神海天翻地覆,他都没后悔过。
被逼着给他强升力量的系统没好气的告诉他,任务已经完成,祂已然知晓自己的这位搭档是一个怎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
‘他看见了吗’许时青问。
【……看见了。】系统回答,不解的。
‘那就好。’许时青松了口气,趴在碎石堆上,脸脏兮兮的:‘那以后这具身体的未来——你的那份,我会一起努力的。’
【我告诉他了】
系统【但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虽然这很冒犯,但大部分宿主都不会在意原主的遗愿,他们已经属于死亡,而任务,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种慰籍,没有公平可言。】
‘……一条生命与另一条生命,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许时青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一串数据,生命的重量。
他与原主素不相识,如果没有系统,他们根本没有相遇的可能。哪怕依托于任务,他们也只是短暂的交汇。可他的灵魂、他的躯体,早已经连接。
许时青继承‘许时青’的躯体,‘许时青’继承许时青此刻的灵魂。无需言语,无需见面,他们在这一瞬间分享同一个灵魂与肉\/体。
当一个人在眼前死去,那么他的心中就有一种使命感,一种极力向其他人证明其生命存在的义务。
“这是人性。”许时青最后这么告诉系统。
【深奥,我不懂。】系统021简洁明了,但过了一会,祂又若有所思的说【但我或许明白,为什么是系统辅助宿主活动了。】
【我们确实可以从你们身上收集到很多样本。】
太阳正在落下,许时青摧毁了整个研究所,但这只是一个,它在其他的地方仍然存在,就像明天仍然会升起的太阳。
他想起那些实验体们,大多离开营养舱就失去了呼吸,许时青没有找到和自己相似的个体。
【接下来是属于你的人生。】系统问【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许时青眯起眼睛,碎石堆因为覆盖的冰雪而没那么硌人,他瞧着慢慢走近的人影。
‘或许,不用思考了呢?’
【什么?】021愣了一下,重新接收信息流,然后发出了尖叫【主角怎么出现在这里?!】
……
顾熠拥着大簇大簇的雏菊赶到现场时,一片蓝色的“海洋”在霞光照耀下,绚丽夺目。而浪涛的中央,一个少年人坐起身,泛着冷意的冰棱锥已经越到他顾熠身前,蠢蠢欲动。
他已力竭。
这是顾熠感知的结论。
他是逃出来的实验体。
这是顾熠看见的现实。
两个人隔着一片冰棱锥对峙,过了许久,顾熠先表示友好,他后退一步,注意到少年的目光落在他怀里的花束,莫名的,或许是为他身上肉眼可见的伤口,他抽出一朵白雏菊,轻轻的搭在微微颤抖的冰棱锥上。
他愣住了,为这份善意。
许久,顾熠听见他用沙哑的声音说:“……我是,许时青。”
原主从一个研究员那边‘抢’过来的名字,他的名字。
“顾熠,我的名字。”
世界的主角回复他。
于是,故事开始了。
……
一朵白色的雏菊,一份善意。
许时青想,顾熠由此证明了他灵魂的高尚,那份仍旧完好的怜悯之心。
而那时已经是末日的第七年,一个几乎所有人都承认自己该下地狱的年份,一个糟糕至极的世道——所有人都承认并且践行弱肉强食的黑暗法则,属于文明的一切轻而易举的为野蛮所覆盖,道德与伦理岌岌可危。
他受够了实验室里谈笑风生的冷漠,在他身旁被轻描淡写抹掉脖子的实验体,被开膛破肚的拿出所有的器官,制成标本或者别的什么——
那罪行活该让他们下地狱受扒皮抽筋之刑。
许时青不自觉的抬起眼看摆在桌上的那束雏菊,纯白一如初见。
那是第一束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