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解释三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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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中午,张蓁蓁回到济南,张之义在机场接到女儿,看着与庄敬长相五分相似的脸,眼泪“哗”一下流满脸,怎么忍也忍不住。
张蓁蓁见过父亲很多面,正气飞扬的,委屈巴巴的,得意洋洋的,滑稽搞笑的,还是第一次看到身高一米八的父亲哭,还哭得这么崩溃。她不知道怎么劝慰,只好说出了心里的真实感觉:“爸爸,你哭成这样,倒像是后悔出轨了。”
张之义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泪水,深呼吸平复心情,看着机场方向起起落落的飞机,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有很多后悔的事情,但是我没有出轨。”
张蓁蓁自己开车回家,张之义飞西安。
庄敬的父亲庄天闻性格开朗,爱开玩笑,张之义刚一进门,他乐哈哈地说:“出轨二十七年的女婿来了”。看张之义紧张的神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压低声音说:“就你,连自己的老婆都哄不好,我不相信你有哄骗婚外情人的本事。”
张之义心里升起欢喜的情绪,这种久违的被人信任的感觉,感动得他几乎流泪。自从莉莲发出那些照片后,周围的人都相信他们是婚处情人关系,连他自己的亲朋好友也都坚信不疑。庄天闻是第一个表现出相信他无辜的人,他刚想拥抱岳父,接下来的话又在他的心上泼了一盆辣子:“但是敬敬这些年在你们家过得不太好也是事实。你们是什么大户人家,做菜不让放辣椒,煮粥不让放三种以上的米,规矩也忒大了点儿吧。”
张之义脸上挂不住,红一阵白一阵。庄天闻高声训了几句,拿出手机打出一句话让他看:“只要你不想离婚,我就有办法。”
张之义急忙表态:“我不想离婚,我坚决不离婚。”
庄天闻拍拍他的肩膀,小声说:“要相信坚持就是胜利。”转头看了一眼卧室紧闭的房门,摇摇头,没有说话。庄敬在这段婚姻里,隐忍的时间太长了,需要释放压抑的情绪。听说这个世界上80%的疾病都是情绪打的败仗,他会帮着女儿把情绪释放出来。但是释放情绪的结果不能是离婚,应该是更幸福的生活。他的女儿,完全配得上幸福。
岳母王富花自始至终不搭理他,每道菜里都放辣椒,连咸菜都用辣椒油拌过。张之义看着眼前满满的一碗白米饭,感觉到了深深的嫌弃。
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到九点,终于等到带着一身酒气的庄敬回来了。张之义强迫自己镇静,庄敬换完鞋子才看到他,笑得眼睛弯弯:“三宗罪来了。是来赎罪的,还是来讨债的。”
张之义在庄敬面前从来没有这么小心翼翼地说过话:“你说啥是啥。”
庄敬推了他一下:“别挡着我的路。”
张之义倒了杯水,递给庄敬,庄敬不接,斜着眼睛看他:“你每次喝醉的时候,我给你倒的是什么水?”
张之义想了想:“蜂蜜水,可是我不知道蜂蜜在哪里。”
庄天闻从厨房里拿出蜂蜜和勺子递给他,他拿着勺子问:“放多少?”
庄天闻接过去,喎了半勺,问会搅拌吗?张之义想了想,才明白是什么意思。庄敬笑出了声:“张之义同学,连蜂蜜水都不知道怎么调,你是怎么出轨这么多年的?”
看着岳母冷冰冰的脸色,张之义觉得自己全身都在抖:“别胡说八道,我没有做过,从来没有做过。”
“哦?那观海赏月的,不是你,难道是我吗?”
现在一听到“观海赏月”四个字,张之义就全身难受,恨不得把海填平了,把月亮挡起来。
把庄敬扶到卧室里,张之义洗了毛巾,给她擦了擦脸和手,试探着说:“敬敬,你要是没有醉,我们谈一谈好吗?你心里有什么话,都说出来,我认真解释一下。”
庄敬躺在床上,懒洋洋地说:“明天再说吧,我困了。”说着就闭上了眼睛。张之义不知道她是真睡着了,还是不想理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帮庄敬脱衣服。他心里也有气,想起以前他喝多了,庄敬给他脱得一丝不挂,报复性地让庄敬赤身裸体和他躺在一起。
早晨,张之义洗漱时,听到岳母说:“‘三宗罪’还没有起来吗?”
庄天闻制止道:“你别跟着孩子们胡闹,什么‘三宗罪’,我看一宗也没有。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看挺坦荡一个孩子。你别忘了,以前敬敬说过的那个宋青莲的事,这孩子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全是那个宋青莲自作多情。真为了孩子们好,你就少掺和。蓁蓁已经到了结婚年龄,做父母的哪能随随便便地离婚。”
王富花语气哽咽:“我用刻度量水养大的孩子差点儿没了命,出不来心里这口气,我难受。”
庄天闻语气严厉地说:“这事当然不能就这么过去,这二十七年的委屈必须有个说法。”
张之义能感觉出岳父在各方面和稀泥,东和一块,西和一块。既想缓和他们的关系,又想照顾妻子和女儿的感受。他第一次感觉到夹在中间做事的难度,这也说明他以前做得太差了。
张之义整个春节都没有好好吃过饭,昨天晚上的菜又全是辣椒,看着餐桌上的小米粥、包子、咸菜和白煮鸡蛋,饥肠辘辘。
吃完早餐,他帮着收拾好碗,很正式地说:“爸爸妈妈能不能和我谈一谈。”
庄敬先坐到沙发上,好脾气地说:“行,你不是一直想要解释吗?今天就让你畅所欲言。”
张之义眼圈红了红:“三宗罪,你先说是哪三宗,我一宗一宗解释。”
庄敬看着他:“第一宗,无原则地偏袒你妈和你妹妹;第二宗,精神出轨;第三宗,不做家务。说吧!”
张之义看着庄敬弯弯的眉毛和单眼皮下闪着神采的眼睛,上下嘴唇咬合在一起,表情认真又坦诚,想起来他当初就是被这副单纯无害的模样吸引的,想了想说:“先说第一宗,我心里是这么想的,爸爸和妈妈看可不可以理解。奶奶家的人一直不太喜欢我妈妈,当然也是有原因的。我和敬敬结婚以后,我们全家都喜欢她,奶奶、姑姑、姑夫、表姐,包括我爸爸对敬敬都表现出了百分百的满意和照顾。我妈开始时因为吃醋,有点儿故意针对敬敬,但凡是敬敬做的事,都要挑出毛病来。正是因为这样,敬敬和大家相处融洽,我妈成了外人,她心里不舒服,就找我和爸爸诉苦,所以妈妈挑三拣四的时候,我不忍心指责她,让她感觉自己被所有人讨厌,我就只能沉默。但是妈妈也只有在奶奶和姑姑面前才会指使和批评敬敬,在我们家里是不会的。敬敬,很多时候我都给你道歉了,也达成过共识,我们是夫妻,有问题就要共同面对,总不能让家里鸡飞狗跳吧。我也希望你和妈妈相处融洽和和美美,但是妈妈就是那么一个头脑简单情商奇怪的人,你和姑姑关系好,她就认为你站在了她的对立面,讲不通的。”
庄天闻认真地点头:“听着倒是有道理,你的做法也能说得过去,但是无论如何,敬敬确实受委屈了。”
庄敬笑了:“爸爸,你这么说,明显是各打五十大板,和稀泥啊,一点儿也没有为我站台的意思。”
庄天闻轻叹一声:“你爸我在你奶奶和你妈妈之间和了半辈子稀泥,已经养成了习惯性思维。是他的妈妈,也是你的婆婆,受点儿委屈也没什么。凡事总是要看大局,看长远。再说了,你让着你婆婆,说明你水平比你婆婆高。”
张之义看着岳父,对他牺牲自己成全女婿的做法,在眼神中表示了深深的感激。
张之义问:“第二宗是什么?”
“精神出轨”。
“这个简单,放最后说。先说第三宗吧。”
庄母脱口而出:“不做家务。”
张之义双手交握在一起,认真又愧疚地说:“刚结婚时我是做家务的,后来工作越来越忙,经常出差,但是只要在家,我尽量接送孩子,陪孩子写作业,其他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了。但是我保证从现在开始,有时间尽量多做家务活。”
庄母听着感觉还算诚恳,脸仍然板着,语气已经软下来:“我们在你家住的时候,蓁蓁爸爸倒是也看孩子、洗碗、洗衣服,尤其是喜欢带孩子,回到家第一件事是洗手,第二件事是抱孩子。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张之义看这一关算是过了,沉默了一会儿,脸色僵硬地说:“现在来说所谓的第二宗罪,这根本是子虚乌有。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想不起来怎么回事,也就解释不清。敬敬出院直接回了渭南,我和李云程吵了一架,在吵的过程中,我想起来从来没有拍过那些照片,李云程不相信我,找他做摄影的朋友看了一下,结果都是合成的照片,而且合成方法非常简单,就是两张在同一个地点拍摄的照片剪切拼接的。当然,事情是真的,我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无论是在青岛,还是北京,都是敬敬给了我联系方式,让我捎东西给她才见面的,不是我主动联系的。以前宋青莲的事也是这样,开始帮着接送孩子时,也是敬敬你安排给我的,后来才有了她下班坐我的车一起去接孩子,平时她们母子都是在马路边下车,那次下大雨,我先送了蓁蓁回家,然后把她们送回家,孩子发烧了,我给抱上去。宋青莲说雨太大了,让我先坐一下,等雨小了再走,我想着也没什么。坐了没有十分钟,你就敲门了,开门后你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走,我追下去,你在大雨中就跑远了。你每次这样,是不是太冤枉人了。”
“我可能冤枉了你,但是绝对没有冤枉宋青莲,她心术不正。后来你看了《我的前半生》吧,要不是我警觉,你就是现实版的陈俊生。”
“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你和李云程这些年关系这么好,有时候我心里也会不舒服,但是我什么也不敢说。”
“我和李云程关系哪里好了,我是和他老婆关系好,有时候一起吃个饭而已。”
“那张照片,你和他比赛吹泡泡的照片,脸上笑得都开花了,还摆在办公桌上。”
庄敬笑了:“那照片上不是只有我和他,还有两个孩子呢。”
张之义觉得自己豁出去了,要把以往心里不舒服的感受都倒出来:“所以你们才像一家人啊。李云程知道你爱吃辣,一出去吃饭点的第一道菜要么是酸菜鱼,要么是水煮鱼,甚至年三十都要往我们送什么青椒鱼,就跟我们家吃不起鱼一样。”
庄敬揶揄回怼:“你们家吃得起,但是你们家不让做啊。”
王富花也不高兴:“你们家人不吃辣,全天下的人就都不能吃,真是有意思。”
张之义看了一眼不假辞色的岳母,不敢说话了。他的咽喉小时候做过一次手术,父亲严禁他吃辣椒,导致他后来不能吃辣的东西。张蓁蓁小的时候,给他嘴里塞了一根辣条,结果咳嗽了五六天,后来喝了止咳糖浆才好转。庄敬是无辣不欢,养出的女儿口味也偏辣,饮食方面一直迁就着他,以前觉得没什么,听出岳母语气里的讽刺和不甘,他的心里满满的愧疚。
庄天闻站起身,笑眯眯地说:“看来是没什么大事了,剩下的你们接着讨论,我和你妈中午有聚会不回来,吃酸菜鱼还是水煮鱼,你们自己商量吧。”
最终吃的是清蒸鱼。看着庄敬夹一筷子鱼放到辣椒料中沾一下放到嘴里,咀嚼起来眉眼生动的样子,张之义心里一阵酸涩,这种吃法终究还是为了迁就他。张之义带了鼻音,酸涩地问:“那么决绝地说要离婚,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你就真的没有一点儿留恋,一点儿犹豫吗?”
庄敬把辣椒小料拌到凉皮里,咽下嘴里的饭才说:“吃饭,吃完我们去散步,边走边说,也搞点儿情调。”
张之义感觉她是在讽刺自己那个“月下沙滩”的前科,鱼刺一下子卡在喉咙里,咬了两口馒头、喝了一大口醋才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