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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兰这丫头几乎是被他这半截身子入土的老爷子看着长大的。
也正因如此，这孩子身上的格格不入，在老辛头眼中，就像夜空中的皓月一样清晰可见。
在少女还年少时，和她差不多大的人在看葫芦娃，在看奥特曼，在看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她小时候在看什么？
《二战全纪实》
《哲学与政治学原理》
《欧洲古典音乐精品鉴赏》
《伯罗奔尼撒战争史》
《史记》
《资治通鉴》
《物种起源》
......
虽然老辛头打了一辈子光棍，没多少育儿经验，但光是从直觉上分析，这些东西就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儿应该看的东西。
更何况小丫头片子真的能看懂？
开什么玩笑？
但直到他这个活了五六十年的五级驱魔师在辩论上在小丫头面前一败涂地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孩子绝对绝对不正常。
她太成熟了，甚至是超越成年人的成熟。
甚至老辛头还曾背着帝帝子的父母给她做过鉴魂仪式——他都把怀疑投射到被人夺舍上了，都没想到帝帝子从出生到长大一直是这个样子。
在老头子的眼中，这丫头身上有一种强烈的撕裂感。
倒不是说她性格扭曲精神疯癫，而是那种更微妙的状态。
一种格格不入的状态。
即使是在帝帝子七八岁的时候，她都有一个眼神吓哭同龄男生的经历，就像所有人都无法走进她的内心世界一样。
除了她的父母和她那个父母为了给帝帝子解闷而生的弟弟，老辛头很难想象这孩子会对某个人倾倒内心所有的情感。
即使是从小看她长大的他自己也不行。
林兰那孩子虽然语言上像是对他没什么尊重的样子，但在内心的深处，仍然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也就是说，【虽然说我把你当朋友，但是你我不熟】的意思。
从小到大，林兰结交的友人屈指可数。
对于一个【人类】来说，这其实是不正常的。
但偏偏她是林兰。
所有的不正常放在她身上，又显得格外的正常。
不仅如此，随着年龄的增长，少女本就超越同龄人的心性也变得更加成熟，也学会了更深层次的伪装。
她总是伪装成一副性格内向天真无邪的样子，性格在初识者看来就像【虽然有些内向，但是意外的温和，看上去应该不会太难相处的类型】。
但林兰那丫头早就在心底把这人从头到尾，从内而外的分析了个底透，并打上标签，区分出可以能与自己有多深的交情。
她就像一个伪装成混沌系统的理性机器，带着与人类隔绝的心思将所有人平等的拒之门外，并以第一印象划分三六九等，以区别其在内心的重量。
林兰的至交好友，老辛头这么多年来，只见过一个。
那人是林兰的高中同学，在林兰因为炸塌秘境、腿部受伤，没办法快步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义无反顾的给她跑腿打饭占座，等着林兰拖着伤腿挪到食堂。
俩人一同吃饭，一同返回，一同聊天，一同回宿舍——她们甚至只是高一一年的同学，在高二早已区分到了不同的班级。
然而这种困境的友情却是极为深厚的，即使是向来情感淡漠，把自己封闭在自己世界的林兰，也接纳了那人在内心中的重量。
那或许是林兰这辈子第一个至交好友。
甚至有可能也是最后一个。
而老辛头自己在和林兰那丫头聊天的时候听说到这件事这个人的时候，先是不可思议，随后便是一丝欣喜。
毕竟，人是社会性的动物，他很担心林丫头因为过于封闭自我而导致自身与世界脱节，对自己身为【人】的身份产生质疑。
这是驱魔师的大忌。
拥有强大的力量而没有与之匹配的人性的驱魔师，不管是对于驱魔师群体还是对于整个人类社会，都是一种严重的威胁。
尤其是林兰在小小年纪就展现出强悍天赋的情况下。
十四岁才觉醒驱魔天赋，十五岁力量抵达一级驱魔师的强度，十六岁以一级驱魔师的身份炸塌可能连三级驱魔师都没办法破坏的魔物秘境。
一直到前段时间S市的超规格围剿战里，以一己之力拖延高等魔物半个小时。
还是在魔力几近干涸，装备全面报废的情况下做到的。
身受致命伤却仍然挣扎着存活了下来。
如果是同等级的一级驱魔师，面对相同的境地，也只有被魔物撕碎的份。
即便是把这个人数提升到十人、二十人、三十人......结果也是一样。
高等魔物与低等魔物之间存在着天堑一般的差距，不是靠堆低级驱魔师数量就能战胜的问题。
然而就是这种常人面临的百分百战败的绝境死局，硬生生被林丫头杀出了一条活路。
打破了低级驱魔师面对高等魔物毫无还手之力的神话。
只不过这个消息被北部省的驱魔组织隐瞒了下来，没有对林丫头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
老辛头太了解林丫头这孩子了。
不合群，孤僻，冷漠，冰山，毒舌、恶劣......但同时却也能伪装出纯洁、懵懂、善良、怯懦、憨厚的样子。
不可能有人能走进她的内心。
因为旁人连解开林丫头心房外的重重枷锁都做不到。
然而就是这样的【人】，长相容颜跟人类无异的【人】，拥有着强大的驱魔师天赋。
老辛头感受到的不只是欣喜，更多的，其实是担忧。
尤其是林家丫头身上还携带高等魔物的【血脉诅咒】的情况下。
总角年华时候的小姑娘，还是一个健谈的，性格有些恶劣的雌小鬼。
但越往后，她的话越少，表情越冷，性格越孤独。
虽然在他面前的时候仍然能摆出年少时的恶劣和活跃，但老辛头也能看得出来。
那孩子身上的【人性】正在渐渐减少，而【神性】正在逐渐增加。
当然，最近一次见面时林兰的状态好像还算不错，似乎是找到了什么宣泄情绪的渠道，整个人比过去活跃了不少。
这到底是一件好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