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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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军的瓢把子徐巽说得没错,张煌等人要闯荡的这个天下,要比他们想象的更加险恶,口蜜腹剑的阴险小人,比比皆是。
张煌与单福原以为徐巽的腰牌能够拖延一下何应,却没想到,那块腰牌反而起了反作用……
“梆梆梆——!梆梆梆——!”
大概辰时前后,张煌尚在沉睡当中,然而他的房门,却被敲响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张煌还来不及起床开门,房门已被撞开,臧霸与单福、陈到、李通以及臧艾、臧舜、吴敦等人,匆匆忙忙地闯入起来。
“老大,不好了!”
“出事了,老大!”
“啊?”张煌睁着朦胧的双眼,茫然地望着大呼小叫的臧霸与单福二人,昏昏欲睡地问道,“怎么了?”
臧霸气急,摇醒了又即将合眼睡过去的张煌,恨声说道,“老大,昨日深夜,何应那厮将家父押解到他处去了!”
“什么?”心中一惊,张煌的困意消散地无影无踪,他猛地睁开了双眼,沉声说道,“你方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臧霸指了指臧艾、臧舜二人,说道,“二弟、三弟方才早起上街,本来是想替老大以及几位弟兄买些大饼、糕点,却不想听摆摊的人说,昨日子时前后,何应那厮点了两百县兵,押解着家父以及其余近一百二十人,从北城门出,往西山费县去了。”
“怎么会这样?”张煌一脸吃惊地问道。
听闻此言,单福皱了皱眉,沉思说道,“领,小生方才细细思量了一番。小生以为,此事恐怕是因我们而起……”
“怎么说?”
“您想啊,老大与宣高不是将徐大领的腰牌给了那何应么?”
“对啊,我这不是想骗他,拖延一下时间么?”
“那若是没能骗住呢?”单福凝神注视着张煌。
张煌的眼神呆滞了一下。
[若是没能骗过……我们给了何应本属于徐巽的腰牌,这岂不是证明,我们与徐巽有关系?与泰山军有关系?]
想到这里,张煌双手一拍双颊,惊慌失措地叫道,“糟了!这、这、这……这节奏不对啊,那何应怎么这么厉害?不该是我们说什么他就会信什么么?他开挂了吧?要不就是那家伙本来智力就高?等会,难道说我的智力比他低,所以计谋被他看穿了?不应该吧……”
[老大又开始犯病了……]
单福、李通、陈到眼瞅着惊慌失措的张煌微微摇了摇头,就连新加入的臧霸似乎也逐渐掌握了张煌的性格,站在旁边不说话,唯独臧霸的两个弟弟臧艾与臧舜,以及孙观、吴敦、尹礼、昌豨四人,饶有兴致地瞧着张煌,听他说着那些从未听过的新奇怪异词语。
[这就是陈到、单福他们黑羽鸦的老大?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遇到事情也是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昌豨心中不由生起几分不屑。
而就在这个时候,坐在床上的张煌,他脸上惊慌失措的模样渐渐消退了,取而代之地另一种姿态,让昌豨微微有些心惊。因为此时的张煌,他的气势竟隐隐与他们泰山军的领徐巽有些相似,气势厚重地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呵呵呵。好样的,何应,竟然摆了我一道!这个天下,越来越让我期待了……”右手一撸额前的头,张煌邪笑几声,那从容不迫的态度,与方才判若两人。
单福、陈到、李通三人早已是对张煌性格知根知底的老人了,见此,单福这才问道,“事到如今,老大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张煌歪着头瞧了一眼单福,舔舔嘴唇说道,“本来想用和平手段解决的,可既然何应不给面子,说一套做一套,那就别怪我了……去西山费县!”
听闻此言,屋内众人心神一震,他们隐隐约约抓到了张煌话外的深意。
“领的意思是……劫囚?”单福小心翼翼地问道。
“劫囚?”张煌摇了摇头,正色更正道,“臧狱曹捏住了何应犯罪的把柄,却反而被何应所害,被诬下狱,岂能算作囚犯?我们只不过是去一趟西山费县,将臧老爷接回来罢了!”
单福笑了笑,点头说道,“领说得是,是小生用词不当。”
他们一句一句地说着,旁边臧霸只听得心中震惊,语气微微颤抖地说道,“老大,这不可啊……劫囚,这可是死罪啊!劫回了家父,我黑羽鸦势必会遭到官府通缉。恐怕再也保不住‘义军’,会沦落为贼军啊……”
张煌望向臧霸,正色说道,“人只要行得正,不必在意外界的评价。只要我们本着锄强扶弱、惩奸除恶的信念,无愧于天地,哪管朝廷视我等究竟是义军还是贼军?还是说,宣高你觉得我黑羽鸦皆是一些怕事懦弱之辈,遇到险恶便弃兄弟于不顾?”
“这……”臧霸哑口无言。
见此,张煌盯着臧霸问道,“我是问你,那何应铁了心要害死你父亲,你救是不救?!”
“当然救!”臧霸不疑有他,下意识地说道。
“那就行了!”猛地一撩被褥,张煌接过李通递来的衣衫披上,沉声说道,“那就去救!被兄弟两肋插刀的话,可不是说说就算了的。”说着,他环视了一眼陈到、单福、李通几人,叫道,“小的们,咱……要上通缉告文了!”
陈到、单福、李通,任那个都不是胆小怕事的事,闻言哈哈大笑。
“那感情好,我黑羽鸦总算是要出名了。”陈到有些激动地捏了捏拳头。
旁边,李通双眼一亮,就连呼吸也加快了几分,咽着唾沫喃喃说道,“若是我李通上了通缉告文,怎么也得有个几百两吧?几百两……咕。”
“作为黑羽鸦的军师,通缉小生的赏银……除了领,应该属我最高了吧?”越想越欢喜,单福竟噗地一声咧嘴笑了起来。
[这群人疯了吧?]
昌豨目瞪口呆地望着张煌几人,他实在想不通,得罪了官府、被通缉上了告文,这究竟有什么好高兴的?
[没听到说对方有两百多号县兵么?就这十一个人……竟想着要从两百多号县兵所押解的囚犯中救出臧霸的父亲,这……一群疯子!]
昌豨心底暗暗将张煌等人与疯子归为了一类。
然而在他身旁,孙观、吴敦、尹礼三人却被张煌那一番话说得神色激动,不能自禁。
“这……这就是大领曾经说过的,‘虽千万人我亦往矣’的气魄么?”喃喃自语一句,孙观对张煌彻底改观了。
而吴敦、尹礼更是急不可耐地叫道,“张领,这等好事我们兄弟岂能落后?加我们兄弟一个!”
屋内气氛顿时被点燃,昌豨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伙不要命的家伙,心中暗暗后悔接下这么一桩破事。
可是他就算不情愿也没办法,毕竟他泰山军的瓢把子徐巽开了口,除非他徐巽助臧霸成功救回了父亲臧戒,将功赎罪,否则,泰山军绝容不下他这等贪生怕死、出卖兄弟的家伙。
想到这里,昌豨咬咬牙,只能硬着头皮参与一份。
“好好好,营救臧狱曹的事,众兄弟都有份,不过在此之前……”张煌安抚了一下众人激动的情绪,随即压低声音说道,“事实证明,我小看了那何应,这是我身为领的过失,没想到他竟从一块腰牌瞧出了端倪……”
“端倪?领的意思是……”经张煌这么一说,单福隐约也想到了什么。
张煌并没有回答,转头望向臧艾、臧舜二人,问道,“二公子、三公子,你们二人是从何处得知这个消息?”
臧艾愣了愣,如实回答道,“是听糕点摊的老板说的,据他们说,是从守北城门的县兵口中无意听来。”
“不对!”张煌闻言摇了摇头,一脸笃定地沉声说道,“那何应铁了心要将臧狱曹陷害致死,从始至终都防着我们,绝不可能会在这种事上疏忽。倘若我是他,必定会严厉吩咐下去,勒令手底下的人不得泄露消息。只要臧狱曹一死,他手里捏着的何应的犯案证据也就不得而知了,因此何应无需再顾忌我们……”
“可这个消息却传了出来……”单福眯了眯眼,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是陷阱!”望了一眼臧霸兄弟三人,张煌沉思着说道,“因为那块徐大领的腰牌,何应意识到宣高或许与徐大领有些牵扯,因此在西山费城设下圈套,欲将徐大领以及宣高你兄弟三人一网打尽。出于某种原因,那何应打算将你兄弟三个也害死!”
“加害我兄弟三人?”臧霸吃了一惊,愕然说道,“倘若说家父手中捏着何应犯案的证据,因而被诬陷入狱,这我还能理解,这我兄弟三人与他无冤无仇,莫非是打算斩草除根?”
“不对……”张煌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其实我一直很纳闷,为什么何应千方百计要致臧狱曹于死地,却对你客客气气,这里头应该有什么文章。”说着,他好似想到了什么,问道,“宣高,你父臧狱曹可有书房?”
“有的。”
“平日里在书房写东西么?”
“时常书写,不过我兄弟三人并不心紧此事,因此没有去过问。”
“唔,那……在臧狱曹入狱后,府衙的县兵来搜过臧狱曹的书房么?”
“搜过两回,也没搜到什么要紧的东西。”
“不见得。”张煌摇了摇头,旋即对臧艾、臧舜说道,“二公子、三公子,你们就不必跟着我们去费县了,你们不妨再去臧狱曹的书房找找,看看是否有什么暗格,我觉得,臧狱曹可能将何应的罪迹案卷藏在那里。”
“我们这就去!”臧艾、臧舜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连忙告退。
望了一眼他兄弟二人离去的背影,张煌转头对昌豨说道,“昌豨,你即刻返回泰山,告知徐大领,说何应阴险狡猾,将臧狱曹押解到了西山费县,眼下我们准备去劫人,若他有心,不妨出手相助。还有,记得告诉徐大领,何应这番在费县十有八九是设下了埋伏的,为的恐怕就是引出徐大领,顺便将宣高与泰山军暗通曲款的事公之于众,好按照刑法将臧氏一门全部问罪。我知道你爱惜性命,也不奢求你跟我们去拼命,只要你办成此事,日后我亲自向徐大领求情,对你既往不咎!”
“好,我知道了!”见张煌只是要自己跑个腿,并不需要自己去拼命,昌豨心中大喜之余亦暗暗撇嘴:日后?明知是陷阱还要踏进去,你们几个以为还有命回来么?
不过心中暗讽归暗讽,对于张煌在危急关头的审时度势,一副领派头,昌豨亦是暗暗心惊。
[奇怪了,这家伙明明之前还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然而一旦到了生死关头,这家伙反而冷静下来,一桩事一桩事地将全部思绪理清……乖乖,听他说得煞有其事,不会那何应的图谋当真被他给猜中了吧?]
昌豨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张煌。
眼瞅着昌豨那吃惊的眼神,单福、陈到、李通三人对视一笑。在他们身旁,臧霸一脸震撼地望着张煌,心情亢奋起伏不定。
[这就是我黑羽鸦的领……厉害!真的好厉害!]
“小的们,出了!”穿戴好了衣服,张煌抬脚走出了房门。
“喔喔——”
跟在张煌身后,臧霸隐隐感觉胸口灼热阵阵,他由衷地心生一种感觉:他黑羽鸦,终有一日势必会名扬天下,成为天下众多健儿推崇的豪侠队伍。
能与这些日后的豪侠为伍,一起闯荡天下,同甘共苦、不弃不离,这实在是……
“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