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阿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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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这种生物,有时坐摇摇车上嗨一整天都不嫌烦,有时候又哭又闹好几个月爸妈才给买的大将军手办,玩上三分钟就丢开高高兴兴和小伙伴荡秋千去,阿尔格尔的专注开关目前明显处于关闭状态。
“我是在想晚饭要加什么菜啦。”小面瘫随口答完中也的疑问,用眼神狂喜跑题,“刚才我真的有做出表情吗。”
“有呢,眼睛比平时稍稍瞪大了一点!阿尔好棒!有进步哦?”
美贯积极比划给朋友瞧,所谓“指尖宇宙”也不过如此,但是对阿尔来说已经是大大的进步啦!阿尔格尔欢呼着举高高亚历山大先生,在布偶的腰上疯狂蹭蹭,中原中也鼓掌捧场,面容却略有不安。小姑娘注意到这一点,贴贴安慰道:“不用担心啦,兰堂先生最后一定能留下来哒!”
中也将信将疑,难得没有立刻相信专家的判断。眼见自家崽情绪低落,阿尔大方将亚历山大先生借给中也抱抱,赭发男孩接过布偶哼哼:“可是这几天下来,我觉得爸爸、我是说兰堂先生没有特别喜欢我们诶……”
纵使全程戴着“妈妈滤镜”,中原中也本能排斥往不好的地方想,那也架不住兰堂自己越来越懒得演了,中也又不瞎,把对方亲昵中暗藏的冷漠看得一清二楚——这里没有说阿尔瞎的意思。
不瞎但钝感力十足的阿尔格尔歪歪脑袋:“诶,他有不喜欢我们吗。”
“有的,但这不是我们的错啦,他更不喜欢他自己哦?”精通情感的天才魔术师踮踮脚,开朗又不失同情地说,“可怜的兰堂先生,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看起来好难过呀,对我们已经在非常非常努力地喜欢啦!当然咯,我们超级棒,他会慢慢喜欢我们也是应该哒!”
通过窃听器掌控幼崽动向的某人卡顿片刻,继续与难缠的检察官交锋;中原中也神情复杂,但至少看得出来他在想事情;阿尔格尔就简单多了,小鬣狗搞不懂阿蒂尔在想什么,也听不懂美贯在说什么,只是耿直宣布:“那我们以后多照顾照顾兰堂先生吧。”
“嗯!我会加油的!”
中原中也打起精神,美贯摸摸他的头以示鼓励。阿尔格尔凑热闹同样伸手摸摸,他想,虽然按照哥哥的说法你们应该是兄弟而不是父子……称呼而已,是“爸爸”还是“哥哥”无所谓的啦。
肯定有所谓啊!这不完全差辈了吗?!
大人们随口一说让去买菜,孩子们也就那么随便一听,笑死,哪有小朋友揣着大把钞票去超市会忍住不买零食啊?
“所以这就是你们买这么多薯片的理由?”御剑抱臂冷哼。
“诶嘿?”
中原中也抱起试图用舌头帮主人洗脸的,露出小孩特有的天真讨好的笑;美贯歪头轻敲自己的脑袋,吐舌试图萌混过关;阿尔格尔发挥稳定,抱紧亚历山大先生对餐桌上好看好闻的菜肴当场表演一个垂涎欲滴。
不愧是你们,各有各的绝活,兰波取下围裙叹为观止。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孩子饿了,简单说几句直接开饭吧?美贯没猜错,御剑与兰波顺利达成一致,之前仅阿尔不可见的剑拔弩张暂时隐入炊烟。别管他们到底坦诚到了何等地步,总之劳德家继后再添一个新成员,得到御剑允许,某些最高保密等级的资料终于可以向兰堂开放,小朋友们再也不用捂着抽痛的良心拼命隐瞒啦!尽管这仨什么都没能瞒下来,但他们知道的不多,关键资料都在阿尔哥哥的手记上。
这顿饭用的是一派祥和,对自己的狗狗饭非常满意,小屁股被螺旋桨尾巴带得扭出了花。御剑检事用过餐,仔细补充几句养狗心得便匆匆离开了,那堆公文还留在他办公桌上纹丝不动呢。小朋友们习惯性承担起饭后收拾的责任,间谍先生自觉已经超额完成今日指标,放下碗筷窝回沙发,裹好小被子开始打盹。
这些日子对兰波来说仿佛一场梦,每天按时起床、吃饭、散步、看书、去诊所看狗,又像一阵暖风,缓缓融化他心头那块压抑多年的坚冰。自从十四岁秘密加入法国情报部,十五岁假死狱中,有足足十二年不曾这样悠闲自在,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法国少年。兰波在水花四溅的背景声中昏昏欲睡,以前潜伏拼杀连轴转完全没时间感觉累,被这些孩子照料着居然还学会躲懒了……
是,兰波当然知道自己在被那些孩子照顾,否则今天终于遇上正事,他怎么会跟那个检察官来场不说掏心掏肺、至少跟以前比起来算得上单刀直入的对话?果然还是直接动刀子的活干多了啊,三个软乎乎、甜丝丝的糖衣炮弹打过来,他坚持不到三天就宣布举手投降,虽然其中也有自信能力强大,推理出幼崽背后并不存在任何阴谋家(至少现在没有)的缘故。而且,要兰波如何忍心拒绝呢?小劳德与保罗长得太像了,没有表情,眼神却活泼灵动,一个看似冷漠,实则软乎乎、甜丝丝的年幼亲友,兰波一看到劳德的脸就有些分不清,也不愿分清。
这头性转版白雪公主在悲春伤秋,那边的小矮人已经合力收拾好厨房。中也、美贯欢天喜地给系上绳子,准备进行颇有纪念意义的第一次遛狗。阿尔没兴趣陪狗溜达,兰波更是无精打采,一大一小都拒绝了邀请。
其实“阿尔没兴趣”只是说给兰堂先生听的借口,照顾他的自尊心。昨天小家伙们就预料到兰堂先生不会去遛狗啦,毕竟青年电量有限,除了第一天出于礼貌姑且意思意思坚持了一下,之后将近一个星期,大人每每吃过晚饭就自动进入省电模式,盘踞在沙发上放空直到熄灯上床睡觉。由己及人,如果所有人都出门了,可怜的兰堂先生一定会感觉好寂寞的,于是幼崽们昨天商量好轮流留下来陪兰堂先生解闷;阿尔格尔见小伙伴都很期待第一次外出遛狗,索性申请自己今天轮班,他是真的对狗不感兴趣。虽说兰堂先生昨天三更半夜摇醒大家非常坏坏,不过没关系哦,他是伤员嘛,大度的小朋友们决定原谅他,然后今天中午起床暂时没收兰堂先生的所有藏酒——你个伤员喝什么酒啊(指指点点)。
送别兴高采烈的朋友,小金毛爬上沙发,调整姿势背靠大人坐好,从布偶嘴里掏出毛线球准备给狗窝织床单。兰波感觉到胳膊上传来熟悉的压力,睁开黄绿色的眼,侧目静观孩子顶着一头金发,白嫩指尖泛起红光,织就绣有小狗的可爱床单。
“你根本不会理解我,我为什么要对你说实话!”亲友控诉。
保罗背叛,兰波当然是恨的,这是生命遭到威胁的本能反应。然而那恨如同清晨的露珠,都不用太阳暴晒,仅凭时间流逝,无根之水便轻易消散,徒留自责的草木牢牢扎根心脏,每一次心跳都带给主人绵绵不绝的刺痛。
如果以前再多关心保罗一点,他们是不是不用走到这一步?
恍惚间,兰波又一次看到那个青年。他璀璨的金发本该温暖,他湛蓝的眼睛本该澄澈,他红色的异能本该指向敌人。间谍先生手指冰凉,下意识隔着厚厚的手套抓紧毛毯,毛茸茸的异能产物努力拥抱兰波的手,试图给予对方温暖。
“以后多照顾照顾兰堂先生吧。”
不,不对,这孩子不是保罗,保罗已经死去。自责涌上心头,兰波又一次从美梦中惊醒。
“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阿尔呢,他会给你答案的。”检察官对疑似暗杀王的男人提议。
或许听起来有些反常识,御剑冷静下来后其实相当信任这位突然出现在劳德家的陌生人。检察官先生不想承认,但阿尔是把能力值全点给生存的极端幼崽。小朋友为什么理解不了别人的想法,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对自己无害的感情波动;与此同时,一旦让他感知到恶意,阿尔格尔会立即评估敌我双方力量差距,弱的痛下杀手以绝后患,强的立马逃跑无影无踪,根本不存在允许对方进入自己地盘贴贴的中间项。“兰堂”——拜托这显然是个假名——此人身份不明,戒心极强,知道很多秘密,唯一的好处是经过阿尔认证,对作为实验体的孩子们没有恶意。这就够了,御剑深知自己与成步堂势单力薄,想要保护这两个小孩,志同道合的朋友越多越好。
“不要做多余的事,给孩子们惹来没必要的麻烦。”
这是御剑在谈判中唯一一句较为严厉的话,意为警告对方适可而止。御剑没有证据,他只是直觉“兰堂”危险,若对方真是暗杀王保罗.魏尔伦,且不谈告发成功后阿尔、中也的安全,首先日本根本没人打得过超越者,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贪生怕死的上层滑跪请来他国超越者协助追捕魏尔伦吗?有多少陈封的案件就是因为牵涉外国人、上面明令不可以解决的,御剑心里一清二楚;超越者有多飞扬跋扈、做事不顾后果,检察官也是了解的。给其他国家提供正当借口干涉内政,最后只有更多普通民众受伤。
不知道被误以为是自家亲友的兰波当时只是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阿尔呢?”
男人的提议回忆起来确有几分真心,就当我昏了头吧。
兰波缩脚藏进毛毯,懒洋洋地问:“劳德君,是谁创造了你?”
“哥哥啊。”阿尔格尔对床单的蕾丝边不太满意,他还是第一次搞这种花里胡哨的玩意呢,织出来歪歪扭扭的,难看,果断拆掉准备重编,“兰堂先生想找我哥哥的话要等十三年哦。”
呜,十三年,也太久了吧,阿尔每次想起来都想哭。小朋友吸吸鼻子,灿烂的金毛仿佛都黯淡了下去。
“你哥哥一个人干的?”
裹成球的间谍先生心肠冷硬,对小朋友的悲伤视而不见,发出残忍追问。兰波之前就隐约猜到一点,独自创造人工异能生命体什么的,哼,他难免因此想到创造保罗的“牧神”,那个家伙还是死得太轻松了。青年不高兴地放松肌肉,好让小家伙靠得更舒服一点。
“对哒,我哥哥超棒!”涉及哥哥,阿尔格尔的语气总是会比寻常激动,他丢下床单,抱起亚历山大先生快乐蹭蹭,“我的身体,还有中也的改造都是他自己做的!”
“中原君被改造了?”
这点兰波倒是不知道。
“我听叔叔们说好像是把中也身上的开关删掉了……咦,是这个意思吗。”
意料之中,兰波压根没指望一个九岁的小孩能牢牢记住用词艰涩高深的实验报告。况且抛却哥哥留下的“礼物”,阿尔格尔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小孩,多年的海岛生涯严重阻碍了他理解语言文字的速度。小家伙托腮回忆半晌,最终放弃折磨自己的脑袋瓜,伸手在亚历山大先生的嘴里找啊找,费劲掏出一大叠没有装订的纸反手塞进兰波怀里。
“这是……”
间谍的身份要求兰波精通多门语言,同时为了确保亲友的康健,他在工作之余还尽可能多地去了解相关研究。所以此刻不需要像那俩倒霉文科生一样苦苦翻查字典,他把那摞花花绿绿的纸拿在手里,立马就能读懂商店街打折传单上用法英德三语混写的随笔,《利用电能合成异能因子的方式及其对人类基因稳定性的负面影响》。夸张的标题,随性的格式,潇洒的笔锋,偏偏内容看起来有理有据,足以突破一年前兰波所知道的最前沿的异能研究成果。这还只是第一张啊,怀里过于沉甸甸的重量让间谍先生有点不知所措。
不需要勾心斗角,不需要虚与委蛇,不需要杀人放火,更不需要草蛇灰线伏脉千里,这篇放出去绝对会引起轰动的论文就这样被孩子随手塞给自己……
检察官先生耸耸肩:“阿尔会给你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