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上行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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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卷烟厂对于一个边远地区的农民脱贫的确有着极大的帮助。
在那些贫瘠的土地上，只能产出玉米、高粱等性价比较大的粮食作物，而是一年一季。
以玉米市场价来算，贫瘠的山地上一亩土地能够种出的玉米，在抛出一切费用后，收益不会超过一千五元钱。
这还要靠天吃饭，如果收成不好，就会绝收。
陈少平作为农民的儿子太清楚那靠天吃饭的艰辛与苦楚。
哪一种无可奈何会让人绝望！
玉米在山地里被炙热的太阳烘烤着裹了叶子，眼看就要干死了。
母亲就带着弟弟陈少安，妹妹陈少丽一趟一趟地从水塘里面拉水去给玉米浇水。
干涸的土地像是被火烧过一般，水落在上面甚至冲出了水蒸气，水在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
那是会让人绝望的红火辣太阳。
与天斗，人力就显得杯水车薪。
但如果改种烤烟，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当然了，辛苦是同样的辛苦，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辛苦是有回报的，种植烤烟最差的一年也有三千块的收入，好的年成收入可达五千元左右。
一个家庭种植十亩烤烟，就能够确保年收入不低于四万块钱。
四万块对于有钱人或者高官来说，不过是一瓶酒钱。但对于贫困山区的一个家庭来说就是一个富裕年。
家里哪怕有大学生在城市上学，生活连带学费也最多只需要两万块钱。
他们的收入足够抚养两个大学生了。
他们长年累月的辛苦就是值得的，有了收入，日子就会一天天好转起来。
真正的扶贫，就是让农民用自己的方式挣到钱。
陈少平是从基层一步一步升起来的干部，他太清楚农民的需求了。
今年是金江卷烟厂落户江丽市经开区的第一年，陈少平相信只要十年，最多十年，江丽市四县一区周边贫困地区的情况就会大为改观。
当然，这也需要强有力的领导持续推进好政策，杜绝腐败。
陈少平在沧阳做扶贫办主任的时候就有过深刻的体会。
在这片土地上，无论是谁，无论在哪里，只要有任何一点点权力就会滋生腐败。
当时在沧阳，东河村，陈少平的扶贫政策是建立一个人工菌收购站。
由收购站培育菌种，免费发放到农户手中，并且教会农户种植，最后再由收购站回收种成人工菌。
单单就是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结果因为工作人员行贿受贿，采取区别对待定价，造成了三万多块钱的腐败。
这种这件腐败案以付出两条人命的代价结束。
这是一片痴迷于权力，沉迷于贪污的土地。
但凡有一丁点的权力，他们就会铆足了劲，非得捞点好处不可。
哪怕就是一个守门的保安，身份够卑微了吧？工资基本就是两千上下。
你若不递支烟过去，那一张冷冰冰的脸没有半点通融之色。
所有的流程都得走，该登记必须登记，登记完了还要用座机电话打来确认你留下的电话是否为真实号码……
但如果，你给他一支烟，情况就会有所不同，至少脸色会变得好看起来。
当然，这也取决于你给他烟的品质。
二十三块钱的烟是一个态度，六十块钱的烟又是一个态度，六十以上的烟那就不必说了，你会得到最为贴心的服务。你甚至只需要留下名字和电话，其他信息，他帮你完成……
烟草收购站的收购员同样是如此。
烤烟收购有一个评级的流程。
评级高，价格就高。
评级低，价格自然不会高。
评级的标准是什么？
收购员的眼睛……
所以，给收购员回扣的烤烟种植户，烤烟评级就高……
对于那些只会种地的死脑筋们，连包烟都不舍得送的老农民……嘿嘿，不好意思，评级永远最低。不管种得多好的烤烟，也评不上高级别……
这是自上而下，上行下效的社会。
陈少平深知其中的病根，但他也无能为力。
他能做的只是坚守住自己的底线，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尽量为老百姓谋一些福祉。
前段时间，他看到了一则新闻，一个白发苍苍，面容枯槁，年纪大概八十岁左右的老人蹲在路边卖菜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陈少平看到这里眼泪当场就忍不住了，悲伤袭来，无声痛哭了好久……
陈少平想起了奶奶，奶奶死的时候八十六岁，在她八十岁的时候依旧眼不瞎耳不聋，腿脚灵便。
奶奶在自家菜地里种了菜，就带着陈少平去镇街上，蹲在路边上卖菜。
陈少平十岁以前一直有着和奶奶蹲在路边卖菜的记忆。
奶奶也和新闻上那个老妇人的形象一样，身形枯槁，衣衫破烂，骨瘦如柴……
那个时候家里穷，太穷了，奶奶生了病根本不去医院，就给陈少平拿一角钱让陈少平去买药。
买的是一种叫做“去痛片”的药，一角钱能够买十片。
在陈少平记忆中，这种“去痛片”就是万能的药。
头疼吃，发烧吃，肚子疼也吃……似乎只要身上不舒服就吃这个东西。
还有另外一种万能的药，叫做清凉油，红色的铁盒子，上面有龙虎相斗的画面。
头疼了，就往太阳穴上抹药，胃疼了就往胃的地方抹药……
奶奶临死前，还让陈少平给她后背抹清凉油，她说她背疼……
陈少平在泪眼模糊之间，仿佛看见那个死在路边的买菜老妇人就是他的奶奶……
他无法想象，如果在他五六岁跟着奶奶去路边卖菜的时候，奶奶突然死了……他该怎么办？
一个号称多么强大，多么牛逼的东方巨龙，竟然让一个八十岁的老人临死之前还在生计奔波……
这样的强大给谁看？又有什么用？
艰苦活着的人又有什么必要为它热泪盈眶？
陈少平不理解，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信仰是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
金江卷烟厂落户江丽市经开区，陈少平就有责任利用自己市长的权力，让它扎扎实实地造福一方百姓。
如果做不到这样，这个市长不当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