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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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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这衣裳正是你这个年纪穿的,怎会轻浮?”

巧姑即使这样说,也挡不住柳氏把衣裳给换了下来。

“不过是去吃冬酒,穿成这样,定会让人笑话。

我穿的俭朴些,也能让那些官家女眷看到咱家的家风。”

柳氏思来想去,把去年在三郎君喜宴上穿过的那身衣裳让巧姑给她找出来。

巧姑还想劝,这是娘子第一次去那种场合,还是穿的体面些好。

“我和那高门子出来的冯氏不同,她做件衣裳,都要用个五贯钱,生怕旁人不知晓她有银钱。

和那满身铜臭味的商贾妇人有什么不同?

料那知书达理家的大娘子,不是看人穿的袄子是多少银钱做的,而是这个人的品性。”

柳氏不赞成穿的跟花蝴蝶一样,她觉得,没人愿意要一个花蝴蝶去做自己的儿媳妇。

她自己这样穿,也让季姐儿这样穿,尤其是在今日这样的场合。

季姐儿梳着双丫髻,头上只攒了两朵挑绢的头花,腕子上一只银镯子。

柳氏知晓大厨房的饭食晚,就没有等,怕误了时辰。

就让巧姑去外面买回来一包炊饼,主仆仨人就着热水就这样随便应付了一下。

去之前想去吴老太屋里,和她说一声,但又怕出门子的衣裳染上味,便没有过去。

柳氏带着季姐儿出了府,俩人身后跟着巧姑和一个婆子。

“蒋婆子,不是让你去说了,柳娘子和季姐儿今日出门要用马车?”

府门口什么也没有,巧姑责问蒋婆子。

蒋婆子也忍不住纳闷,

“我和那旺儿说了咱大房要用车,难不成他吃酒吃多了,忘了这档子事?”

吴府是有马车的,平日吴老太和柳氏想去庙里烧个香,都是让人说一声,马车就会在外面候着。

柳氏几人来到了后院马厮,只见那旺儿正在给马用铡刀铡草料。

“旺儿,你怎么还在这弄草料,我一早就和你说了。

柳娘子要用马车,去通判娘子家去吃冬酒,误了我们娘子的事,你担待的起吗?”

蒋婆子见他没有把自己交代的事放在心上,恼的不行。

那旺儿不紧不慢的铡着草料,

“想用马车,得二房的冯娘子点头。”

柳氏脸色难看,

“旺儿,你可不是她二房的人……”

这旺儿是吴家原来的下人,如今府里管家的是她,他应该听她的,而不是二房的。

“柳娘子有所不知,这车架,还有这马,都是人二房的银钱买的。

您要是想用车,就去和二房娘子说,只要二房娘子开口说让您用,那我就立马给您驾车去。”

“你怎么不早说?”

蒋婆子看他就是故意的,故意等到娘子要出门的时候,刁难她们大房。

“您也没问啊。”

……

眼瞅着时辰快要误了,柳氏心气高,让她去求冯氏,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只能使唤蒋婆子赶快出去赁个轿子来。

没一会儿,蒋婆子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闲汉抬的寒酸小轿,小轿外面是青布糊的。

平时都是一些市井小民赁。

这和府里的马车相比,简直登不上台面。

柳氏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只好带着季姐儿坐了上去。

这轿子里很是狭窄,柳氏只能抱着季姐儿,让她坐在她的腿上。

里面还有一股汗臭味,连个轿帘都没有。

坐在里面晃晃荡荡的,柳氏心中忐忑的不行,生怕从轿子里摔倒外面去。

“快点,再快点。”

巧姑和蒋婆子在轿子外面,跟着轿子跑。

穿过大街,着实丢人和狼狈。

柳氏没有去过通判府上,坐在轿子里也不晓得走到哪了。

有心想让轿夫在通判府附近寻个偏僻的巷子把她们放下,可又自持身份,羞于开口。

就在她鼓足勇气,想喊轿夫的时候,轿子突然停了下来。

轿子外是喧闹的声音。

“娘子,地方到了。”

闲汉说了一声,见人没下来,又说了一声。

俩人脚力大,巧姑和蒋婆子被甩在后面,到现在还没追上来。

“这是哪来的轿子,怎么停在了张通判家门口?”

“怕是寻错地了吧……里面的人怎么不下轿?”

……

张通判的府门口,停的都是体面的马车,即使有轿子,也是那种以锦缎装饰的。

这样一个穷酸简陋的轿子停在这,透着格格不入,很是扎眼。

轿子里的柳氏恨不得以袖掩面,被催了几次,听着外面的议论声越来越多,柳氏和女儿季姐儿只好下了轿子。

“娘子,这轿子钱还没付哪,一共十二文。”

原本想扯着女儿往府里走的柳氏,被迫停了下来,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脸儿滚烫。

她此时只想赶快给这俩人钱,把他们还有这顶丢人的小轿打发走。

可她在袖子里摸了两次,都没摸到钱,脸子更臊更红了。

郑娘子身边的妈妈在府外面迎着女客,见这娘子窘迫。

虽猜不出是谁家的,但也看出了她是来自家府上的,便走过来,给她付了轿子钱。

“娘子是哪家的,可有帖子?”

“吴同知府上的。”

柳氏把帖子给了对方,季姐儿嫌丢人,脸从始至终都没抬起来过。

接过帖子的妈妈,有些惊讶,吴同知府上不是次次来的都是冯娘子吗?

眼前这位……莫不是吴同知的那位寡嫂?

郑妈妈没说什么,脸上带着笑,把衣着朴素的母女俩人引进了府里的后院。

……

从张通判家回来后,柳氏就病倒了。

她躺在炕上,一脸病容,谁都不见。

吴老太心疼的紧,一天使唤婆子来大房看几回。

连在厨房的梁堇都听说了柳氏病倒的这事。

“真是丢人丢到外面去了……”

刁妈妈一个二房的人都觉得没脸说。

平日在府里腰板挺的笔直的柳氏,到了女眷中间,连句体面话都不会说。

坐在角落里,期期艾艾的,又穿的那样穷酸。

张通判的娘子郑氏,见她第一次来,便从手腕上褪了一个玉镯子给她闺女季姐儿。

这是有规矩的,人家给你的女儿见面礼,你也要给对方的女儿见面礼。

这柳氏倒好,一块手帕都没有给郑氏的女儿,平白的昧下了人家一个玉镯。

这还不算啥,有人在席上主动和她搭话,她一副冬日梅花,不可屈的清高模样,言语间,颇是瞧不上人家。

如今外面都在说,吴相公苛待寡嫂。

他这位寡嫂参加了一场宴,除了替他得罪了人外,还平白的在官眷中增添了笑料。

吴相公的脸丢了个干净,还替寡嫂柳氏背了黑锅。

他在官场上,就连他的同僚都拿这事取笑他。

不开眼的吴老太,刚消停了一些日子。

虽然还和吴相公这个儿子赌着气,可不耽误她使唤赵婆子来二房替她传话,

“老太太说,柳娘子病了这些日子了,让吴相公去外面打听打听,可是那日去张通判家里,被人欺负了。

若不是,就赶快给柳娘子请个有名的大夫来。”

书房里的吴相公黑着一张脸,没有吭声。

等赵婆子走后,他给了二顺七个铜板,让他去外面给他打一角散酒来。

七文钱一角的散酒,那是贱的不能再贱的酒。

府里的蔡婆子吃的就是这样的酒。

上次江大娘请刁妈妈吃的酒,比这个还要好些。

二顺把酒打来,吴相公吃了酒,连晚食都没用。

冯氏放心不下,让厨房做了自家官人素日爱吃的几道菜,带着丫头崔儿,拎着食盒过来了。

夜里这么冷,官人不用晚食,也不回房,冻坏了怎么好。

来到书房外面,只见里面漆黑一片。

“怎么不点灯?”

冯氏问二顺。

“相公不让点,老太太屋里的赵婆子来了,让相公给柳娘子请大夫看病。

赵婆子走后,相公就开始吃酒,吃的还是那下等的散酒……”

二顺说着说着,都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他一个做下人的都心疼吴相公,替他感到憋屈。

在外面,那些人是如何笑话相公的,他都看在眼里。

还有人说他对寡嫂不好……

吴相公每年得了俸禄,都给柳娘子买布,她收在箱笼里放的被虫蛀了就是不穿。

她就是要穿成那样子,去外面败坏相公的名声,这有什么办法。

冯氏听罢,就让崔儿在门外候着,她自个拎着食盒推开门走了进去。

椅子上的吴相公听见动静,连忙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

“天这么冷,娘子怎么来了?”

吴相公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冯氏要点灯,他拦着不让,生怕被冯氏看到他哭了。

冯氏见自家官人浑身的酒气,把食盒放下,忍不住抱住了他的头,

“你也晓得天冷,在这吃冷酒做什么。

要想吃,就回屋吃,我把酒给你温了,吃热酒,屋里烧的还有炭。”

吴相公的泪水又夺眶而出,湿了冯氏的袄子。

大房那边的柳氏也在哭,和季姐儿在炕上哭,

“我是小门小户出来的,那些子人瞧我不起。

季姐儿,都是娘没本事,娘本想和那些人交好,日后好替你寻亲事的……”

“娘,我不要亲事,咱别再去了,那些人都看不起咱,咱上赶着被她们轻贱。”

吴季姐儿哭红了眼,这等丢人的事,只有她们娘俩知晓,还有巧姑她们。

吴老太来问了,她们没脸说,难道要说她们被欺负了?

张通判府上的那些官眷娘子,一个比一个势利眼。

如果她爹还活着,也成了同知,那些人还会这样对她们母女俩吗?

不过都是看她娘是个寡妇,她又是个没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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