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伤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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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社区——门口保安室内……
寂静的夜晚，楼源的遗体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停尸台上，周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哀愁。经过柳晓月及一众医护人员的仔细检查和确认，楼源的生命，确实已经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丧尸化的迹象后；他们小心翼翼地为他盖上了一层洁白的布幔，仿佛是给予他最后的尊严与安宁。
狄歆妍和楼源在物管中心的新房门外，钟离锐靠墙闷坐在地上……
他左侧的脸颊上，新增了一道伤口，与此前救柳晓月时的伤口平行，形成了一个“二”……
前一刻钟，新房中——
“你为什么杀他！你为什么杀他！”狄歆妍哭红的双眼，抓着钟离锐的领口，声嘶力竭地质问着。
“姐……哥他，马上要丧尸化了……我……”
“你为什么不等我来！我能救他的！你为什么杀他！”
“姐……你听我说……”
狄歆妍推开钟离锐，随手抓起身边一个东西朝他扔过去——
“呃！”
钟离锐左侧脸部被击中，鲜血开始渗出来。
没有管脸上滑下的鲜血，钟离锐仔细一看，扔过来的，是狄歆妍与楼源的新婚合照的木头相框；里面的照片，还是用打印机打印的……
狄歆妍看着钟离锐脸上的鲜血，愣了一阵。但随即，她怒睁着红眼，继续嘶吼道：“滚！我不想看见你！！！你滚出去，滚啊！”
脸上，和心上，再度受伤的钟离锐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在那昏黄而略显温馨的房间内，狄歆妍的身影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落寞与飘忽。她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双手不自觉地开始褪去自己身上的护士装。随着衣物的层层剥落，狄歆妍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而深邃。她的思绪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昨天——自己爱情与幸福开花结果的时空。然而，现在，在这份宁静与孤寂之中，她的心灵却只能不断地接受这个无比痛苦的事实——自己的弟弟，枪杀了自己的新婚丈夫！
当她最终脱下最后一件衣物，只留下一身轻盈的睡衣时，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房间一角的架子上。那里，是她昨日结婚时，穿着的婚纱，洁白无瑕，宛如初雪覆盖下的梦境。
狄歆妍呆呆地望着那件婚纱。昨天，她穿上这件婚纱时的每一分每一秒的记忆，都如同洪水猛兽般，席卷她的心灵。她曾经，是家园社区，在末世浩劫后，第一个成为新娘的女人。但是，今天，婚纱犹在；新朗却已死去……
继续受到那股无形力量的控制，狄歆妍的手，伸向婚纱……
而房门外，钟离锐如同雕像般，静静地靠墙坐在门外，一动不动。他任由鲜血，划过自己的脸庞。脸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痛；但是，心中那破碎的感觉，使得他根本无暇顾及脸上的伤痛。
他就这么安静地坐着，坐着……
他听见，多人的脚步声……
走廊上，远处的人看见钟离锐，加速走了过来，脚步声也变得急促。
“阿锐，你……你受伤了！”
柳晓月俯下身，查看了钟离锐脸上的伤。随即，她取出随身的急救用品，开始给钟离锐处理。
柳晓月一边包扎，一边问：“你怎么受伤了？”
钟离锐：……
顾安琪：“他脸上这伤，像是被东西扔出来的砸伤……”
钟离锐：……
艾诗璃：“阿锐，你说话啊！刚才你到底怎么了。”
钟离锐：……
陈逍遥：“刚才房间里，不用猜，我也知道发生了什么。阿锐，我在监控上，都看见也听见了。之前，你没做错！”
钟离锐疑惑地抬起头，红着眼看着陈逍遥，呜咽道：“我不想的，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啊……”
陈逍遥用手轻轻抚摸钟离锐的脑袋。
在处理完钟离锐脸上的伤口后，柳晓月等诸女进入了狄歆妍的新房。
一进入新房，众女倒吸一口凉气——此刻，狄歆妍已经脱下了之前穿的护士装，换上了昨天结婚穿的婚纱，抱着自己与楼源的照片相框，埋头抽泣着。
“师父，我们来看你了。”柳晓月排众而出。
“你们走，今天，我谁都不想见。”
“师父，你想开点……”
“想开点……我现在，怎么想开点？”狄歆妍抬起头，哭红的双眼怒瞪着柳晓月，“你叫我怎么想开点？我昨天才跟阿源结婚！今天，晓月，你的男人，他杀了我的男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你也滚，你也滚，我不想见你！我不想见你们！”
柳晓月顿时愣神了——狄歆妍一点都没说错，自己的男人，的确刚刚杀了她的男人……自己此时来劝，似乎是揭人伤疤、火上浇油……
“师父……”
“你滚啊！！”
狄歆妍此刻，因为哭泣许久，嘶吼出了破音……
此言一出，柳晓月、顾安琪、艾诗璃全部后退了一步。
“歆妍姐。你想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为什么！只是，我是有真相，可你有勇气看吗？”陈逍遥没有后退，反而前进了一步。
“你又不在现场，你乱说什么！？”狄歆妍怒吼道。
“我在监控室里头。事情就发生在大门口那儿。那儿的监控画面最清楚，声音也录得特别清楚。你是不是想知道为啥呢？我全都看到了，也听到了。对于源哥的事儿，我真心觉得难过。但是我确实看到了，那两个男人，直到最后一秒，都还在为你着想。这样的真相，你敢不敢看呢？”
狄歆妍愣住了，呆呆地盯着陈逍遥的眼睛。
陈逍遥只是平静地回应她的目光。
良久之后——
“拿来，给我看！”
陈逍遥微叹一口气，拿出手机，调出了当时的监控录音视频，开始回放：
楼源的眼睛，还有脖子和左侧脸颊上，已经爬上了触目惊心的黑线。
钟离锐迟疑道：“源哥，黑线，到你脸上了。你的眼睛……好红……”
“停，放大！”狄歆妍大喊道。
陈逍遥默然地停住了视频，画面放大到了极限的20倍。只见，楼源的眼睛血红，脸上确实出现了黑色的纹路。
“怎么会，真的已经蔓延到头部了……天啊……”狄歆妍呆愣道。随即，她无意识地说，“继续……继续放。”
……
楼源：“阿锐，我的好弟弟，帮哥一把！拔出你的枪，对着我的脑袋来一枪！我不想咬你们，我不想咬歆妍！求你了……”
……
“弟弟，求你了……开枪啊！”
“这就对了。好弟弟。帮我！让我以一个人类的身份死，而不是一个丧尸，快！”
“哥……你这样，让我怎么跟我姐交代啊，你跟她昨天才结婚啊！”
……
“第一……以后，河边，禁止捕鱼！鱼类已经被病毒感染，我就是案例！第二，以后，所有食物、水，必须煮沸煮透后才能食用，千万别吃用生水凉拌的菜和食物！凉拌也只能用凉的烧开水！第三，筒车设计图在我电脑里，维护靠你了。最后……呵……呵……哈……呃呃呃呃啊啊啊啊啊啊……”
画面中，楼源此时，发出了类似丧尸的低吼……
……
“帮……我……照顾……歆……妍……开……枪……呃……快……”
……
钟离锐含泪大喊——并举起枪
“哥！走好！”
枪声响起……
视频最后，狄歆妍自己，出现在画面镜头中……
“你们这些混蛋男人，你们这些混蛋男人啊！！！”看完完整经过的狄歆妍，眼泪再次决堤了，“你们为我着想，你们擅作主张，有没有问过我，有没有问过我啊！！！”
这一刻，在场所有女孩都为之动容。
柳晓月心中暗道：师父呀，这两个男人，在生命最后关头，都还想着你的安全……你拥有的，是两份真爱啊，唉……可是，眼前这两份真爱，却是如此地沉重……
顾安琪则是说不出话。当时，她清晰地记得，恐怖的黑线在楼源身上，顺着伤口处向上爬的样子……这就是，绝望的样子？
陈逍遥劝道：“姐，他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你，保护大家。你也看到了，源哥的做法，他就是不想伤害你……阿锐只是执行了源哥的遗愿。而且，他杀源哥也是不得已的，他也是为了保护你……”
此时，触景生情的艾诗璃上前也劝解道：“师父，源哥，跟我爸爸一样，为了保护大家，甘愿赴死……源大哥也是名烈士，是个伟大的人……”
说到这里，艾诗璃应激有些发作了，捂住胸口转过头去……
狄歆妍默然地闭上眼，她回忆起豪宅中的回忆——
过去，变成C2的艾釭，跪地甘愿让晓风炸碎他的头颅，只为了不伤害艾诗璃和其他幸存者……
眼前，视频记录中，楼源甘愿让钟离锐击毙他，只为了不伤害自己和其他幸存者……
这……的确是楼源最后的意志，他的决定。
仰天，长长叹息，狄歆妍放下相框，摇晃着起身。
“师父，你慢点。”柳晓月等三女，赶忙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