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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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内,沈惜逐已经被邵融灌得酩酊大醉,他吵着闹着要出来吹风,沈惜辞唯恐他掉下水,上前一步扶着,“邵公子真是好酒量,我家四哥哥已经醉成这样了,你还要继续喝?\
\哈哈!\邵融放声大笑,“本公子的酒量可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就连应闲都不是我的对手。”
沈惜辞不信地看了看裴梓淮,看他也肯定地点点头,便不再说什么了。
“平日里看着你四哥挺开朗的一人,原来竟有这般纯情的一面,方才三言两语就被青楼里那些姑娘调戏得脸红。”杨今程啧啧叹息。
沈惜辞反驳,“我们沈家家风甚严,自然比不得几位如此风流多情,倒是杨公子流连花丛,不知被三公主知道了,你这三驸马还有没有机会做。”
\哎呀,好端端的提这事儿干嘛,皇家的驸马哪有那么好当的,我可没那心思。\杨今程赶紧打住话题。
“你不愿意做,不过我看陛下的意思似乎是非你莫属了…”裴梓淮提醒道,“三公主可是他亲自教养长大的,恐怕早已暗中派人打听了你的品性,不然也不会那样贸然地在宴会上公然提出要给你和三公主赐婚的话,如果不是皇后娘娘解了围,赐婚圣旨怕是当场就已经下了。”
“不过我看三公主似乎也不怎么情愿呢。”邵融接口道。
\三公主金枝玉叶,生来娇贵,突然间差点被赐婚给一个身无功名的纨绔子弟不情愿那也正常。”杨今程对此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画舫已经穿越了半个湖,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忽然,半空中掉下来一个人,直直地摔在画舫上,从来人的方向看去,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站在楼上骂骂咧咧,虽然穿着锦衣华服,但嘴里的污言秽语却不堪入耳。
沈惜辞跑过去将那人扶起,“公子你没事吧?”
面前的少年看上去和沈惜逐年岁相仿,生得却跟女子般细致漂亮,一双凤眼微挑,眼波流转之时勾魂摄魄。只是脸上却带着淤青,嘴角也挂着血丝。
他摇了摇头,\我没事,多谢姑娘。\
少年双腿有些发颤,并不拢,也站不直,但是还强撑着。
沈惜辞伸手欲扶,却被裴梓淮阻止了,“他是南风楼里小倌。”
南风楼的小倌?怪不得穿得这般妩媚多姿。
“小贱人。还不快滚上来,要老子下去抓你吗?”楼上的壮汉再次大吼一声。
南风楼是个供有断袖之癖的男人取乐的烟柳巷子,这少年又衣衫不整,想必是被人欺负了。沈惜辞恍然明白,怕是被客人折磨得如此,这少年实在受不了了所以想跳河自尽,却不想他们的船恰好从这里经过,于是投湖不成反倒掉在了他们的船上。
少年不敢看楼上的壮汉,低垂着头。
“你是他什么人?”沈惜辞看着壮汉冷声问道。
“老子是他财主,劝你个小娘们儿识相地不要多管闲事,要不然连你也一块收拾!\壮汉恶狠狠地威胁。
裴梓淮面色突变,懒洋洋地朝着楼上喊道,“是吗?小爷倒想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不知道是先收拾谁。\
壮汉不甘示弱,“哟,又来个小白脸儿,老子就喜欢这种张扬泼辣的,等老子下来好好疼疼你。”
沈惜辞本面色严肃,但一听到那壮汉竟然这样形容裴梓淮,实在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被一个好男风的壮汉如此调戏,裴梓淮哪里肯受这样的辱,轻功施展,瞬间飞跃至南风楼,伸手往楼梯上一挥。
\啊!\楼上传来一声惨叫,那壮汉瞬间跌落下楼。
\你......\,眼看就要掉下去,壮汉求生的欲望使他快速抓住了围栏,瞪大眼睛指着裴梓淮,\你居然敢打老子!\
\哼,打你还不够,老子现在就废了你!\裴梓淮冷笑着说完,抬脚往壮汉胸膛处踢去。
壮汉被重重从楼上栽到湖里,哗啦啦溅起一团水花,他在湖里不停地狗刨,嘴里还叫嚣不停。
裴梓淮飞跃到岸边,笑得放肆,“怎么样,水里好玩儿吗?”
他的近身护卫赶紧飞跃下楼,从岸边拿起一根长杆将他打捞起来。
\你们还愣着干嘛!你们都给我上!\壮汉吩咐道。
\是!\十几个护卫立刻应答一声,纷纷朝着裴梓淮袭击而来,招式狠毒。
邵融见状,也顾不得多想,连忙上前帮忙,杨今程则留在船上保护沈惜辞他们。
裴梓淮一个人应付三四个人,仍旧游刃有余,只一刻功夫,十几个喽啰已经七零八落地躺了一地。
\好厉害!\沈惜召拍手夸赞。
见护卫这么不经打,壮汉也不敢再上去找虐,灰溜溜地逃走了。
裴梓淮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回头望着船舱,\你还好吗?\
\我没事。\沈惜辞摇头。
待船靠岸后,南风楼的老鸨已经下楼,带着几个小厮站在河岸招呼少年赶紧回去,可少年却面带恐惧,不停地摇头拒绝,\不要!我不要回去!\
\戎华,快过来,你可要知道,只要你的卖身契还在南风楼,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逃脱不了,今日你可得罪的是大客户,你赔在南风楼的钱只怕是一辈子都还不清,还有你家里的老母和一双弟妹,他们可在家等着你呢。”
老鸨喋喋不休,看起来是极其不愿意放弃眼前这棵摇钱树,沈惜辞猜测,这位戎华公子定是南风楼数一数二的姿色,深得客人们的喜爱…
戎华一听老鸨这是在威胁他,浑身一抖,连忙上前拉住老鸨的衣襟,哭丧着脸哀求道,\妈妈,我错了,求您饶了我这一回吧,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老鸨满意地笑笑,\这还差不多,只要你回去不要寻死觅活的,一切都好说。\
戎华咬了咬牙,最终屈服了,随老鸨往南风楼走去。
沈惜辞站在原地目睹这一场闹剧,虽有恻隐之心,但想想若是要为他赎身肯定会被老鸨趁机敲诈一笔,这定是一笔不菲的花销,赎身后他和他的家人又何去何从?
“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命运,你能救他一次,却不能救他一世。\杨今程看她面露担忧,安慰道。
“等等……”沈惜辞还是叫住了他。
老鸨狐疑地打量着沈惜辞以及身边的几位少年,虽然不认识,但那双眼睛可是钻到钱眼里泡了很久的,一眼看出几位衣着价值不菲,便试探性地问,“这位小姐还有何事?”
“他真是自愿入这南风楼的吗?”
见老鸨迟疑,沈惜辞心下了然,“那就是被迫的咯?”
老鸨讪讪一笑,\这......似乎与几位没什么关系吧?他的家人需要养活,我拿银子救济他们,他自然该为我打工还债。\
“没什么,我就是想单独和这位公子说几句话,不知妈妈可否通融下?”
“说话?姑娘可知他是我们南风楼的头牌,耽误一刻功夫那得损失多少钱?”
沈惜辞知道她的意思,便扯下沈惜逐身上的钱袋,拿了十两递给她,“就几句话的时间。”
那老鸨见钱眼开,立即命人放了戎华,沈惜辞将他叫到一边,裴梓淮几人在另一边看她不知跟少年说了什么。不一会儿的功夫,少年对着她点了点头然后离去。
“你跟他说了什么?”邵融好奇。
“我问他为何不逃,他说他也曾逃过,可是无一例外的被抓回来了,南风楼老鸨用他的家人威胁他,他的母亲就是因为此差点被打得丢了性命,所以他不敢跑。可最近有个暴发户却经常光顾此地,次次点名要他陪,那暴发户有特殊癖好,每次都将他折磨得半死。\沈惜辞叹了口气。
裴梓淮皱眉,\就是方才那人?\
沈惜点点头,“我跟他说若一月之内,他能从南风楼将自己的卖身契拿回来,我就会帮他和他的家人离开上都。”
几人惊讶,显然没想到沈惜辞真会有此心,杨今程和邵融都问她值不值,实际上她并没有考虑什么值与不值,只是那一瞬间就是觉得不忍,脑子还未纠结出一个答案,嘴就先行动了。
裴梓淮却道,“没想到沈三小姐还有这样令人钦佩的一面。”
沈惜辞微愣,不解地问他,“你怎么不问我为何不直接给他赎身?”
“人懂自救才是最重要的,你能给他希望,让他有信心活下去,那才是对他最大的帮助。\裴梓淮肯定道,“他是南风楼的头牌,你要给他赎身,只怕老鸨根本不愿,会趁机狠狠叫个高价,你一时间若拿不出那么多钱,那少年燃起的希望会被瞬间浇灭,届时他本就寻死的心更加坚决,能不能活过明日都是未知。南风楼能开这么大,定然是暗中有贵人在撑腰,若出手硬抢只怕是会给沈府惹来麻烦。所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方才我听了他的大致情况,知他最大的难处不是怎样拿回卖身契,从南风楼逃出来,而是如何逃出来之后还不被抓回去,他的家人也不被牵连。我想他自己想办法逃出来,我帮他暗中把他的家人提前安顿好,悄悄把他们送出上都。”
\这主意确实不错。\邵融赞同道。
“沈三小姐平日里看着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没想到关键时刻却也这般善良,心思细腻。\杨今程也笑着称赞道。“难怪应闲会……”
裴梓淮胳膊肘撞了杨今程一下,示意他不要乱说话,杨今程摸了摸鼻子,乖乖闭上嘴巴。
“届时需要帮忙吗?”
沈惜辞这才意识道,自己方才话是说出去了。不过手里却没有一个身手好又可用的人,得好好想想。面对裴梓淮的邀请,她略一踌躇,摇了摇头。
裴梓淮似乎也料到她会拒绝,对此并没有意外和勉强,反正这话是说出来给她留条后路,若真需要,她也有办法可想。
下船后,三人送沈惜辞兄妹回府,裴梓淮没有靠近沈府,只在不远处的巷口处停下,目送沈惜辞扶着醉酒的沈惜逐和困得呵欠连连的沈惜召朝沈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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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后,等安顿好沈惜逐,路过书房时沈惜辞见灯还亮着,知沈峰还未就寝,沈惜辞在外面徘徊着,心想着如今事情还未发生,贸然说裴梓麒将会贪污受贿,怕是没人信他,会被当成疯子来对待,所以一时也拿不准该以何种方式去跟沈峰他们建议。
正当踟蹴犹豫不决,却听书房门忽然打开,沈峰走出来看见站在外面的沈惜辞,不禁疑惑。
\爹爹。\沈惜辞叫道。
“窈窈?这么晚了怎么还未休息?”沈峰看她心事重重,方才在房内就看见窗外不远处一个人影来回走着,原来竟是沈惜辞。
沈惜辞走过去,挽着沈峰的胳膊撒娇,\爹爹,我方才从四哥哥院里出来,看见爹爹书房还亮着,所以过来看看。\
\哦,是这样吗?\沈峰显然不信,
“听四哥哥说今日陛下召集群臣在太和殿商议西北景州赈灾一事,所以爹爹才这么晚回来的吗?”沈惜辞装作不经意地问。
沈峰点点头,“景州旱灾严重,眼下急需朝中派出得力的官员前去支援。”
“那可有合适的人选了?”
“朝中大臣举荐了几位青年才俊,但陛下那边暂未定下人选。”
“原来是这样啊,今日窈窈去宫门接阿召下学,隐约听说户部侍郎裴梓麒素有才干,似乎有意举荐他出任景州监察赈灾一事呢。”
“此次举荐的名单上确有他的名字,裴侃似有让他多锻炼锻炼的意思,想必这一趟赈灾之行是势在必行。\沈峰不欲与她多说,毕竟一个后宅闺阁的小姑娘家,哪里知道那些朝廷大事?于是转移话题,\窈窈,这么晚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爹爹也早点休息。”
回到竹铭苑,怎么也睡不着,方才沈峰那番言语沈惜辞就听出自己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自己就算说出来他也不会听进去,只当自己在胡闹。既然从正面无法阻止裴梓麒去景州,干脆就从侧面让他去不了。
自己也只在宫宴的时候见过裴梓麒一面,如今想起来他长什么样自己都未仔细瞧,想要直接从他身上下手简直一点机会也没有,那谁有机会能暗中给裴梓麒使绊子,而这个人又肯帮自己呢?思来想去,一个人从脑海里浮现出来。
裴梓淮!
沈惜辞自嘲地笑笑,方才在画舫上人家主动问需不需要帮忙,自己拒绝得那么干脆,眼下却好像真的要麻烦他了。想到这儿,她一个激灵从榻上坐起来,迅速跑到书案前写好一封信。“随衣。”
“小姐,这么晚了,可是有何吩咐?”随衣披着一件外衫,匆匆从门外走了出来。
沈惜辞将信递给她,“明日一早去街上花点钱找个人,托人把这封信亲自送到裴世子手中。”
“是,奴婢记下了。小姐您快睡吧,夜里凉,别冻坏了。\
沈惜辞应了声便回到床上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