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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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于侯一阳给出的提前还款政策，客户陆陆续续将货款回账，不过仍有部分货款没有到齐，经过财务计算，距离偿还百万借款连本带利的金额还差十五万资金。
“十五万，还差十五万……”
侯一阳坐在凳子上单手托腮，口中反复默念，沉思。
看他一筹莫展，周慧芳手里捧着茶杯慢悠悠讲话，“满打满算是盈利的，建设公司的开支这么大，办公器材，参加展会，投资新业务，还买了新车……老板，看开点，经营第一年没亏损已经很不错了。”
“我知道，我心里有数。”
侯一阳一动不动，嘴里应答，之后又是长达几分钟的沉默。
“要不然……”
周慧芳看侯一阳迟迟没有讲话，将手里的文件对齐摆好，“工资停发三个月？还有应付给供应商的货款也拖几个月，合计一下大概能凑出来。”
脑袋缓慢摇晃，侯一阳话语迟缓，“不行，公司目前处于事业发展阶段，停发那么久工资会损害团队士气，不能那样做，供应商的信誉也是……十五万的缺口我来想办法。”
说罢站起身出门，心里一直惦记着十五万元的资金缺口，他深知如果不能及时还上吴健雄那笔钱会有怎样严重的后果。
暴力催债的新闻最近几年在经济特区屡见不鲜，上门催债的人可不会像他对待客户那般退让和仁慈，那些蛮横、强硬、不计后果的狠人会做出一切出格的事情逼你还债。
“侯哥，有心事吗？”
倪蝶开车送侯一阳回家，后视镜里看他一直单手托腮，目光平静凝视窗外，看尽繁华城市的车水马龙。
“侯哥？”
倪蝶又喊了一句，侯一阳回过神来坐端正，面朝前，“嗯？你说什么？”
倪蝶微微叹气，她并不知晓当下侯一阳烦恼的事情，只是隐约察觉到是公司资金上出了问题，于是放缓车速提议：“侯哥，今晚去我家吃晚饭吧！打从搬新家以后，我都没有机会好好招待你呢。”
不假思索，侯一阳便答应下来。
天色阴暗，打从入冬后，天黑得特别早。
“侯哥，你现在住在哪？”
倪蝶居住的新公寓楼里，她将做好的拿手火锅端上桌，随后取来两个空玻璃杯和罐装饮料，坐下后随口提问，“时间过得真快，你在经济特区也快呆两年了，是时候打算买套房住下来了吧？”
侯一阳点头赞同，喝一口黄灿灿的汽水，“确实，经济特区发展这么快，现在买房子的话，接下来几年增值的几率很大。”
倪蝶偷偷一笑，拿起筷子，“侯哥是不是又看到新的商机，打算进军房地产事业？”
“确实。”
吃着火锅，侯一阳感慨，“一个国家的繁荣昌盛，离不开社会稳定，离不开政府开明，有时候我很羡慕这个国家，在经历战争和动荡年代后，能够一心一意搞经济建设，人民的生活水平不断提高。”
“是的，这几年大陆的变化真的很大。”
倪蝶感同身受，吃一块肥美牛肉，“侯哥，你想去旅游吗？去更北方的城市，那里有璀璨的东方明珠，有宏伟的天安门，有壮丽的万里长城，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想。”
侯一阳恳切应答，但很快又补充，“不过我不能自己一个人去，我要带蓝小时一起去，我想带她去看外面的世界，弥补她缺失的人生……”
听到这番话语，倪蝶放下手里筷子，双手托腮，“那我呢？”
抬眼注视倪蝶，侯一阳神色平静，从容回答，“你也是，倪蝶。”
“这是你亲口说的，我记下了！”
倪蝶倒满一杯饮料后抬手，侯一阳与她碰杯，“侯哥，我不管你和谁结婚，成为谁的丈夫，和谁组建家庭……反正我记下来，你要陪我去看外面的世界，不管是你四十岁，五十岁还是六十岁，只要我还活着，我都等你。”
“没问题，倪蝶。”
侯一阳并没有拒绝或者附加说明，在他眼中，与倪蝶的情谊已经跨过那道坎，两人之间的关系区别于他对蓝小时的承诺和宠爱，区别于婚姻和爱情的誓约，是一种如明镜般清澈的关系，彼此之间没有亏欠，没有恩仇，没有遗憾，不需要被谁去理解或者得到谁的认同，简单，却也牢不可破。
“侯哥，来这的路上你忧心忡忡，肯定有什么事情对吧？”
火锅吃过一半，倪蝶感觉时机合适，于是直截了当询问：“可以告诉我吗？”
侯一阳把还缺少十五万欠款的事情告知倪蝶，她没有讲话，放下筷子站起身去房间，片刻，回来后手上多了两本存折。
“倪蝶？”
侯一阳不知道什么意思，倪蝶将存折摁在桌上，话语杀伐果断：“侯哥，这两本存折是我的积蓄，我爸爸和爷爷留给我的钱，加起来刚好十五万。”
“倪蝶，你……”
眼神不知所措，侯一阳愣住不动，倪蝶重新拿起筷子，率直说话：“侯哥，你知道我的性格，只要是我决定去做的事情一定不听劝，钱我拿出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哦。”
心中感慨万千，侯一阳的表情难以释怀。
看侯一阳迟迟不肯去拿存折，倪蝶也没有劝说，而是理性分析起来，“侯哥，我是公司的业务经理，公司经营情况我很清楚，我知道你大概是借了钱来拓展业务，公司下半年发展的速度才会这么快。”
说话神态自然，倪蝶看着侯一阳的眼睛，“你觉得我拿钱出来是感情用事吗？试问如果你的事业不行，我拿钱投进去也是无底洞打水漂，对吧？”
“是的，倪蝶。”
良久，侯一阳最终拿起两本存折，抹了一把喜悦的眼泪，“公司经营没事，只是为了还借款和利息存在缺口而已……等我还完这笔钱，明年春季客户的货款回账，我除了把钱还你以外，还给你们业务部门举办庆功宴！”
“哈哈，那我赚了呀！”
倪蝶乐呵一拍手，两人继续吃火锅，其乐融融，开怀畅饮。
……
隔天，侯一阳正式启程前往南港，和上次一样的路线转乘渡轮抵达菲律宾港口。
他穿着中山装戴洋帽，走路稳健身姿挺拔，十分从容自信。
回望这一年来，他孤注一掷境外借贷百万元，用于拓展业务的赌注下对了，珠宝公司快速发展，体量从只能做几万元的小单，到频繁接到十几万的供销需求，业务量实现了跨越式增长，今后的事业不用再靠这种借贷资金剑走偏锋，自己创业即将走向成功……
蓝小时，我就要成功了！
前往当地银行的路上，侯一阳振臂，内心独白。
公司欣欣向荣，稳定发展，我是优秀的企业家，会成为富豪，我就要做到了！
难以掩饰脸上的喜悦，侯一阳来到银行前台，取出从南港汇到境外账户的所有钱款，上百万的现金足足装满一个硕大的手提箱，份量比当初吴健雄借给他的还要沉重几分。
带着现金手提箱，侯一阳走出银行，前往借贷公司结清欠款，心中已然开始盘算返回经济特区的行程。
命运，
当你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时，人生和事业会顺风顺水。
但当你放松警惕、好高骛远时，
它会给你留下深刻的教训，让你刻骨铭心。
命运像顽皮的孩子，看不到结果的骰子，捉摸不定。
冲上云霄，跌落谷底……
有时，只在一念之间。
“gong ma ging！gong ma ging！”
一阵如猴叫的方言传入耳中，紧随而来的是漫天的沙尘呼啸而过，机车的轰鸣声咆哮中充斥着呐喊和嘈杂，争执和械斗，甚至是刺耳的枪响。
烟尘里，一大群手持棍棒刀叉和枪械，光膀子赤膊的人骑着摩托，成群结队，浩浩荡荡席卷过大街，所到之处尽是破坏和混乱，站在银行门前的侯一阳震惊，飞快护住手里的手提箱，蜷缩避险，却被一只黝黑的胳膊揪住衣服拽起，手提箱也被夺走……
“ho mu！ho mu！！”
抢走手提箱的人赤膊半身面黄肌瘦，仿佛是未开化的原始人，充斥着野蛮，众目睽睽之下，扯开手提箱的两个扣子，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洒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