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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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云开推开院门，两张熟悉的脸便出现在视线中，是看守裴安白院门的那两个侍卫。
“问娘子安，殿下吩咐我等今日护送娘子回桃花县。”两人齐声道。
“今日就回去吗？殿下的眼睛受不得风，最好还是缓两日吧。”云开真诚建议。
两人沉默片刻，其中一个侍卫开口：“殿下昨日已经离开青州，往玉京去了。”
云开佯装惊讶，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好，我知道了。”
她转身回去收拾行李。
两侍卫面面相觑，没了言语。
说句实话，殿下和这位月娘子之间的事，他们搞不明白，也没资格过问。
但这不妨碍他们觉得尴尬——月娘子费劲心力帮助他们家殿下复明，他们家殿下可好，一个招呼不打就走了。
他们不敢评价殿下，只是望着云开背影的眼中，透露出一点怜惜。
回程路上，云开总感觉这两个侍卫怪怪的，平时也不是沉闷性子，有时送她进山采药，也会同她攀谈，开两句玩笑，今日竟然一齐保持沉默。
不过她也无意理会这点不同。
两侍卫将云开送回她在桃花县的宅子——一处很简单的小院，周围的邻居都是和云开一样的普通人。
简陋的小院和裴安白在桃花县的裴宅尚且有着云泥之别，更不要说跟青州的清王府相比了。
但云开心里却很高兴。
最起码，在这里她不用费心扮演另一个人，她的嘴角缓缓绽放出一抹微笑。
两侍卫瞧见云开脸上的笑，震惊对视一眼后，慌忙垂下头。
月娘子这是怒极反笑了？
苍天可见，他们今日行事都是受了殿下吩咐，还希望月娘子不要迁怒到他们身上。
因为云开兢兢业业的攻略行为，以及裴安白的纵容，跟随在裴安白身边的侍卫、仆从，都以为殿下和月见是一对的，所以他们并不理解为何殿下会在复明后，迫不及待将月见娘子送回桃花县旧宅，哪怕是把她送回裴府，他们都不会这般惊讶。
云开曾经也和他们一样不理解，但现在她大致有了猜想。
可惜，时过境迁，很多事都已经无法改变了。
既然这是裴安白的选择，云开也只能尊重。
她拿起包袱，推开了面前小院的大门。
小院布置简单，却五脏俱全，能看出原主曾经很用心地打理着自己的家。
云开嘴角笑意更深。
她先把行李放回主卧，然后动手整理小院的每一个角落。
做完清理后，云开站在院子里，仰头看向蓝湛湛的天空，伸了个懒腰，“真是好久没回来了。”
耳畔传来裴樾明的感概，“一切都还是那么让人熟悉。”
云开收回手，笑道：“是啊，我们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应该很快就能离开了。”
“好。”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很快，桃花县出现了第一起疫病。
疫病蔓延，尸横遍野，死亡的阴云笼罩了曾经平静美丽的偏远县城。
这一回云开没有走出院子去医治病人。
虽然知道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可院子外传来的哀嚎声却一点点折磨着云开。
她不得不通过和裴樾明谈话来转移注意力。
“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所谓的重启。”
“重启之前，必遭毁灭，虽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会重启，死去的人能再次活过来，但这也是一种幸运，不是吗？”
“你见过数不清的死人吗？”
“我见过。”
“如果可以，我不想再见一次。”
云开一句接一句说着话，与其说是在和裴樾明谈话，不如说她是在通过说话缓解内心深处的害怕。
她有些控制不住想出去救人，但她知道，那么多病人，她救不完，也救不了。
“我那个时候很害怕，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数不尽的人死在眼前。”
“可笑的是，哪怕再来一次，我能做的仍然有限。”
“更何况，我现在什么都没做。”
云开苦笑着闭上眼。
当眼前陷入黑暗那一刻，她的意识也陷入了黑暗。
失去支撑和控制的身体缓缓往下倒。
虚空中及时凝出一道人影，接住了云开的身体，动作急切中带着珍惜的味道。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是这个世界本身有问题。”裴樾明声音温柔，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语气却冷了下来，甚至有股肃杀的意味。
天空忽然刮起一阵狂风，裴樾明仰头看去，目光深沉，如同凝视深渊。
“我没有说错。”
“你不该把过错归咎在她身上。”
“我更不会让你再伤害她。”
虚空中没有人，但裴樾明知道对方听得到。
他不再理会无能狂怒的风，把云开打横抱起，小心翼翼放回主卧的床榻上。
他沉默地坐在床边，一瞬不瞬盯着云开，仿佛要透过月见的身体看到里面属于孟云开的灵魂——微弱的，快要消失的灵魂。
“求你，再坚持一下。”
他的声音很轻，很快散落在风中，就像他暗藏于心的情谊，永远都不能让她知晓。
云开觉得自己睡了一个很沉的觉，险些没醒过来。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只感到无比的疲惫。
她撑起身子，揉了揉发昏的脑袋。
视线在房间内逡巡，她很快确定自己身处何地——月见的家。
身上的衣服并不是之前穿的那套，云开连忙起身，跑到院子里。
绝望之人的哀嚎消失不见，院子里很安静，只有沙沙的风声。
眼前所见之景，验证了云开的猜测，上一世已经结束，世界重启完毕。
“晕得还挺及时。”
她自嘲一笑，想当初，她在疫病中坚持了一个多月，才含恨染病，没想到在幻境里竟然躲过了那场可怕的疫病，只经历了一天就来到了下一世。
好消息是她不用再经历一次当初的恐惧。
坏消息是没能斩杀心魔前，她确实无法走出幻境。
一时之间，云开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她摇摇头，努力让自己恢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