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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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望去，周身是大片大片的火焰缠绕，烟气蜿蜒，各处都是灼烧的感觉。
烫，从内脏到筋骨，再到皮肤，甚至连头发丝都觉得好烫。
汪小喵急促的喘息着，将手探向空中唯一一点蔚蓝的天空，想要抓些什么，终究无力的垂落。
坠落中她的手忽然被人抓住，垂眼看过去，发现那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是一双很熟悉，很熟悉的手。
在记忆里某个干燥的沙漠，是这双手一直一直牵着她，踏过万千黄沙。
恍惚间，眼前燃烧的金红色火焰变成一片连绵万万里看不到尽头的荒沙，灰蒙蒙的天空藏在绵延起伏的沙丘之后，压的很低。
一阵干燥的风吹来，细碎的沙粒砸在脸上，是密密麻麻的疼。
垂头就看到自己趴在谁的背上，迷蒙中只看到那个人的双手压在沙地上交替着爬行，裸露的指尖被沙粒割的血肉模糊。
‘九月，坚持，坚持住，你别死，千万别死……’
‘说好一起回去的，你坚持住。’
当时在耳边萦绕的，那句模糊不清的祈求，这时候终于清晰起来，跟此时耳边的声音落在一起，让她有些头晕目眩。
“小喵，怎么样？”
黎簇轻声问，那双眼睛里满是担忧，和她从前在沙漠里每次睁眼看到的一模一样，不过那张脸成熟了很多。
以往他脸上那些藏不住的心事这时候已经完全找不到了，只剩了沉沉的寂静。
“黎簇。”
“嗯，我在。”黎簇握紧汪小喵瘦的有些硌人的手，拇指来回摩挲着她掌心深深的伤痕“别担心，大家都很好，不过那些蛇比较难处理。”
汪小喵应了一声，借着黎簇的力道坐起来，就看到岸边大片火光里众人不停的驱赶窜出的赤火蛇。
她身边躺着昏迷的汪小渔和白昊天，杨好和苏万在周围守着，驱赶着那些时不时窜来的蛇。
她看到黎簇抓着她的手上有一片刺眼的红，还有两个深深的血洞。
“你被咬了？”
“没事，解老板摘的那朵血荷可以解毒。”
岸边突然爆出极大的一阵浪声，汪小喵转头就看到岸边的朱雀火全被湖水扑灭，那条头顶金火的白蛟在水里不停扑腾，长尾一甩直接把岸边的人全抽到石壁上。
只听一阵闷哼，众人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从石壁上滑落下来，身体全都奇怪的扭曲着，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骨折。
“草！摔死胖爷我了！”
一声诡异的嘶鸣从白蛟巨大的嘴里传出，盖住王胖子的哀嚎。它锋利的，比她短刀还要长的尖牙闪着森白的光。
眼看那白蛟蠕动着往岸上来，汪小喵留了句‘看好她们’就推开黎簇，狂奔到岸边，手里那颗青龙珠直接飞出去砸到白蛟头上。
但她预想中电弧乱窜的场面没有出现，那颗青龙珠只跳了一下就从白蛟头上滚落，然后被它偏头咬住，仰头吞了下去。
“我靠？！”
“师父！”
汪小喵话音将落，引雷珠就被汪灿扔到了面前，她一把接住，捏在手里念了句咒语，结果什么都没发生，连一条电弧都没出现。
“靠！你个死鸟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
汪小喵怒骂一句，仰头看着那几乎遮了整个穹顶的白蛟，心顿时沉了下来。
原来那种能力是零给她的，看来没有零的存在，她就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到在面对这种庞大生物时毫无办法的人。
她转头看向洞穴口倒了一地，被血染红的人，心一下揪了起来。
那一下估计直接把他们骨头都抽断了，挪动都困难，想要在这条白蛟手下活下来实在是难，更别说这里还有那么多赤火蛇。
汪小喵看着在一大片赤火蛇雨当中，奋力驱赶赤火蛇保护众人的黎簇三人，感到一阵阵无力。
这只是第一关，只是第一关就这么难了，后面该怎么办呢？
没有零，甚至张起灵和黑瞎子现在两个战力最牛的人都倒下了，师父，吴邪，所有，所有能帮她的，全都负伤。
她一个人，该怎么才能在这条白蛟手下活下来，她该怎么才能把他们全都带出去。
那条白蛟那么大，那么强，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怎么才能……
不。
汪小喵抬头看向那条不知道什么原因显出全形的白蛟，一下明白自己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她太依赖别人了。
零，师父，或是别的谁。这么多年她太过依赖这些本来就不属于她的力量了，所以才会这么被动，所以才会感觉到绝望。
不该是这样的。
从前刚到汪家的时候，在那些孩子里，在那些黑毛蛇和黑飞子实验品里，她是靠着自己和那把断刃的刀才活下来的。
现在，她也该靠自己，给她，还有身后那些在意的伙伴杀出一条血路来。
她要带他们出去，她要他们全都活着出去。
汪小喵在白蛟的注视下转头走向众人，在他们面前停下来，把他们的模样深深印到脑海当中。
王胖子还在调笑安慰她，她叹息着低头，忽然看到自己落脚的地方那些赤火蛇都有意的避开，于是抽刀往手掌上割了一下，把血甩到众人身上。
那些赤火蛇确实散开了一些，但很快又聚了过来。
没太大作用。
“你们帮他们接骨，等我回来。”
汪小喵拍拍黎簇的肩膀，捡起那两把格外重的黑金刀，把刀刃处都抹了血。
“我跟你去。”黎簇抓住汪小喵的手腕，沉声道“这里有好哥和苏万，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汪小喵看看整个被青荷藤和赤火蛇包住的洞口，又转头看向白蛟低垂的头颅，看到它望着这边的眼里是满满的不屑，轻笑一声，点了点头。
骄傲，是落败的前奏。
汪小喵把一条安全绳绑到自己腰上，另一头递给黎簇，指指穹顶。
“找机会上去，我打先手。”
汪小喵右手长刀，左手短刀，在众人担忧的目光里转身，一步步向巨大的白蛟走去。
“小崽子，你可要跟好了。”
她声音很轻，步子却很重。
心情的转变非常突然，想着身后的人，她只觉得身体格外有力，此时握着那两把黑金刀竟也不觉得重。
那白蛟望着汪小喵，并没有靠近的意思，不过有大片大片的赤火蛇跟着它的目光往汪小喵这边窜来。
想把她们都耗死？她才不会给它这个机会。
“那条小蛇！看看姑奶奶手里是什么东西！”
汪小喵踩到巨大的岩石上，手里沾了血的引雷珠举到头顶，里面的红线不停晃动，通红的珠子在白蛟头顶那抹小小的朱雀火的照射下，竟然投射出璀璨的光点来。
“你刚才吞的那颗珠子可没这个厉害。”
白蛟被这些光点吸引，缓缓探头过来，洁白到有些透明的鳞片被穹顶投下的阳光照的闪闪发光，有些刺眼。
白蛟靠的越来越近，巨大的脑袋上，那对深绿色的竖瞳把汪小喵的影子完完全全罩了进去，她就看到自己的影子特别特别小。
在白蛟那张潮湿阴冷的脸即将贴到自己面前时，汪小喵一下把手里的引雷珠扔出去，抛了很高。
白蛟立即跟着抬头，汪小喵腰上一紧，直接被穹顶上的黎簇提起。抬头就看到他挂在数不清的藤蔓里，只有手臂还露在外面，四周还有赤火蛇围绕，试探着想要靠近。
汪小喵飞快看了一眼黎簇额角暴起的青筋，然后腰腹收紧，凌空一个旋身落到白蛟头上，抢先把引雷珠抓回来塞到腰间小包里，又将长刀抓到右手。
幸好这是在陆地上，这庞大的白蛟没有湖水助力动作才会如此缓慢，不然她也不敢自寻死路上它头上来。
白蛟立即晃起脑袋，试图把汪小喵甩下去。她也不挣扎，顺着白蛟的力道跳下去，落在它身下，腰上另一条安全绳系着的飞刀向黎簇甩过去，他很快接住，然后用力把她提起来。
汪小喵又一次翻到白蛟头上，两个来回，安全绳在它脖子上交叉，把它整个绑住。黎簇把两条绳子全扔下来，汪小喵接住，迅速把条绳子绕起来，打了几个结实的死结。
她和白蛟就牢牢的绑在了一起。
白蛟动作非常大，但汪小喵被绳子绑在它身上压根甩不下去，简直稳的一批。
她忍住被晃得想吐的冲动，一边拽动绳子，一边扣着白蛟的鳞片，一点点，极其艰难的向它头顶挪。
终于，在生不如死的两分钟后，她终于在白蛟疯狂的晃动里挪到它头上去了。
汪小喵把右手的黑金古刀探出去，沾了血的刀刃在那缕细火上卷过一圈，顿时整个燃烧起来。
古刀收回，她又把黑金短刀点燃，长出一口气，双肘和膝头用力继续往前窜。
它现在应该觉得自己身上有只蚂蚁吧？
汪小喵终于没忍住，被晃得吐了口血水，然后那白蛟猛的往她这侧转头，细长分叉的舌头探出来，刮走了鳞片上那一小片血迹。
汪小喵忽然想到朱雀血的治愈效果，又想到零说这白蛟受过伤，心里瞬间有了决断。
手掌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她把那些血水探手抹出去，那白蛟果然不乱晃了，就偏着脑袋用舌头够那一小片血迹，她趁机扣着鳞片的缝隙迅速靠近，几下就爬到它脑袋正上方。
“小蛇，我的血味道不错吧？”
汪小喵轻笑一声，右手长刀比划几下还是换了左手，稍微倾斜身体，猛的一个用力把刀刺进它深绿色的眼珠里。
“噗呲”一声，大片绿色血液溅出，刀刃上的朱雀火整个燃起，一下包裹住白蛟和汪小喵。
那白蛟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嚎了一声，震得汪小喵耳朵一下失真，完全听不见声音了。
紧接着那白蛟猛的一个甩身，转头就往湖水里扎，快出了残影。
靠。
汪小喵怒骂一声，短刀回转，一下隔断它和白蛟之间的安全绳，她腰上另一把绑着安全绳的飞刀还没来得及甩出去，就被白蛟带进水里去了。
朱雀火呲呲几声全部熄灭，白蛟身形一下隐没，只能在漆黑的湖水里看到大片绿色液体不停激荡。
汪小喵立即闭气，长刀瞬间挥出，果然撞上一片坚硬，被弹了回来。
此时她怀里的引雷珠灼烧起来，白蛟头顶的朱雀火又一次燃起，不过比上次更加细弱，只能照出白蛟那颗巨大的头颅。
不过也够了。
汪小喵把短刀别回腰里，双手抓住长刀刀柄，刀刃向下，艰难的做了个准备姿势， 下一秒那白蛟就张着大嘴冲过来，一口把她咬了进去。
水波激荡，她无力的被水流卷走，挣扎半天，终于在白蛟喉咙处把长刀狠狠刺下，长刀沾血的刀刃一下刺入白蛟的皮肉，她也借此稳住身体没被吞下去。
水流突然反向冲出来，一下把她转了个个儿，应该是白蛟想把她吐出去，但她依旧死死抓着长刀。
她就好像冲水马桶里一只坚强的虫子，扒在那儿，被来来回回冲了好几次。终于在第四次的时候水流忽然停歇，她这才大大吸了口气，结果被白蛟口腔里的腥味熏的干呕起来，然后又忍着恶心狠狠吸了一大口，闭了气。
白蛟现在应该出了水，她远远看到口腔外面有光进来，紧接着一条猩红的长舌卷来，缠着长刀想要用力，结果长舌被割破，又溅出血来。
汪小喵哼笑一声，单手抓住刀柄，右手探到腰间把短刀抽出来，猛的又是一刺，绿色血液照她脸上喷过来，居然有股灼烧感。
一大股气流忽然把她刮起，她艰难的抓住刀柄稳住自己的身体，猜想这白蛟应该是在哀嚎，幸好刚才耳朵听不见了，不然这一下她非得聋了。
哎？她现在不会已经聋了吧？
汪小喵正杂七杂八胡乱想着，这白蛟忽然又一次乱晃起来，她晕头转向的泄了气，然后闻到一股腐臭味。
她偏过头，忽然发现猩红的肉墙距她不到一米距离，那些蠕动的嫩肉和剧烈的腐臭味道一下给她带来巨大的冲击，她不断干呕，生理泪水狂飙，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正在这时候，一只手冲她伸了过来，转头就看到一脸菜色的黎簇紧贴在肉墙上，腰间还吊着绳子。
那双眼直直望过来，蕴含着强烈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