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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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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萧玄舟可以说是直通最优选。

但且不说尹萝不是个恋爱脑,就算是,被刀这么多次也该清醒了——此路不通。

从那株流虹玉萝就能看出来,萧玄舟不好攻略。

明明三年后都对她没什么感情,却能提前养育好这种耗时长、“一看就知道是送给尹萝”的取向狙击礼物。

表面功夫做得真是完美。

温润如玉的君子也可以深不可测。

这只能作为她solo自保时的备选之一。

今日萧玄舟未着惯常穿的白衣,一袭山青色淡化了剑修锋锐,愈显疏朗清雅。

隔着院墙仰首望来,如一幅静谧瑰丽的水墨画。

尹萝都被美色短暂地捕获了心神。

她扑进他怀里后,感觉到他身形往后退了退,疑心他是否要把自己摔下去,连忙抱紧了。

打招呼的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有点过了。

……是不是太亲密了?

随即感到他忽然加重一瞬的力道——

咦?

莫非他就吃这套?

尹萝在心底默默给萧玄舟贴上了“闷骚”标签,见好就收,从他怀里跳下去,只指尖在他小臂上搭了一下,一触即走。

如雀鸟啄食留下的那点细微痕迹。

萧负雪错开视线,将掉落在地的短剑拾起。

剑身轻薄柔韧,不失内劲。

很适合尹萝。

他记得兄长说过,尹萝先天有亏,无法凝聚灵力。

若非如此,当初与绥游谢家的那桩娃娃亲也不会不了了之,姻亲最终落到了萧家这里。

“尹二小姐。”

萧负雪简短问安,递还短剑,“是用了丹药?”

尹萝点头,伸手拿剑时袖口稍稍往下滑落一小截,腕边那处红痕便露了出来。

萧负雪稍稍一滞。

方才接住她的时候,流云在那处轻碰了一下。

他明明已经及时收势了。

怎么……也能伤到她。

萧负雪无端感到一丝心浮气躁。

尹萝的脆弱令他无所适从。

他没有试图照顾过这样易碎又不得不保护的存在,不止一次全身心地交付信赖,让人连忽视她都做不到。

“身法灵巧,气敛于海。”

萧负雪道,“初次御剑,尹二小姐做得已经很好。”

尹萝有点惊讶。

御剑的首要就是涤荡体内浊气,以灵气驭身,与剑合一。

尹萝现在的身体无法御剑,只是靠着尹家有钱、各类丹药齐全,在丹药填鸭式的“轰炸”下,获得暂时的增益效果。

她以为萧玄舟即便不问问自己为什么要学御剑了,也得说上一句“以灵丹短时间提升灵力是偏门手段”。

居然是夸赞。

尹萝想想他于剑道上的成就,忍不住追问:“真的吗?”

“嗯。”

萧负雪颔首。

虽然是重生加成啦。

但谁会不喜欢被夸呢。

“上次的品茶之约未能实现。”

尹萝高兴地主动道,“不如今日前去?”

萧负雪不着痕迹地再次看了眼那处红痕,滴水不漏地道:“令兄言你尚在养病,酉时会有阵雨,还是待在家中更好。”

尹萝不假思索地道:

“我喜欢下雨。出去的时候带把伞就好了!”

她说完,看了看他的脸色,期盼又希冀地征询:“好不好?”

“……”

萧负雪没话可说了。

“手腕。”

他提醒道,“上过药之后再出门。”

尹萝:“嗯?”

她低头看了看,才在左手手腕侧边找到需要上药的地方:“……”

完全没感觉。

他是怎么注意到的?

这就是顶级剑修的实力吗?

尹萝只好去找婢女上药。

倾碧被冷落了这些天,素养仍旧相当良好,其他婢女还在拿药的路上,她就带着全套装备来找尹萝了。

第一时间占据最佳位置。

先用温热的帕子替尹萝净了手,抹了层近乎透明的半胶质的东西,然后又抹了层白白的什么。

有点药味,很快又被淡淡的香气掩盖了。

尹萝:好高级,好喜欢。

她正想站起来,倾碧又拿出一枚白玉镯子套在她的手腕上:“这是绮白玉,滋灵养气,绝不会让小姐手上留下半点痕迹。”

尹萝:“……”

你们尹家,牛逼。

这么一说,好像尹萝被找回来的时候身上是带着不少冻伤、划伤之类的痕迹,现在一点都看不见了。

要说是谁的功劳,神隐家主和暴躁哥哥之间,她更倾向于后者。一边厌恶嫌弃妹妹,一边又这么不遗余力地替妹妹消除痕迹。

绮白玉这玩意儿看着就不便宜。

——也说不定正是嫌弃她流落在外的过往,才这么想消除。

尹萝发散思维了一通,看见守二正在往手臂上绑暗器,道:“不必随我出行。”

上次带了倾碧,是想着买了书让倾碧先带回尹家。

经过书阁的事,城中戒备加强;这次她还是全程跟着萧玄舟出门,问题不大。

守二停下动作:“大公子命属下守候小姐。”

尹萝:。

前几天说的还是“陪伴”怎么变“守候”了。

羞耻度直接爆表了喂。

“我和萧公子一同出游。”

尹萝道,“不会有事的。”

守二:“这与我跟随小姐并不冲突。”

这话好像有点耳熟?

尹萝哽了一下,委婉地尝试表达:

“但是你跟着我,我会觉得……不大好意思。”

约会还要带个人在旁边,这谁不尴尬啊!

守二了然:“小姐想与萧公子独处?”

尹萝忙不迭地点头。

也是,毕竟萧公子上次救了小姐。

那等境况下的英雄救美,杀伤力非比寻常。

守二应了,决定还是不要告诉小姐:大公子派了一整支卫队在暗中护卫。

尹萝不准备带婢女侍从出行,萧负雪倒是比守二更为在意。

他去拿了伞,又问婢女们要了些以备不时之需的药。

尹萝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冷不防他停下来,险些撞上。

萧负雪用手背拦了一下,温声问:

“还有什么?”

尹萝想了想,摇头。

……她自己都没想到带药好吗。

萧玄舟这个人,对没多少感情的未婚妻也能照顾到这份上,不知道该说是完美无缺的伪君子,还是习惯了处处妥帖。

萧负雪颔首:“走吧。”

倾碧全程安安静静,这会儿却出声道:

“摘月楼路远,当乘马车前去。”

萧负雪还记得她,那位表现奇怪的婢女。

不同于上次。

她这次一言不发,但视线却如影随形,方才给药品时更是细致入微到好似在怀疑他能否做好的地步。

“不用马车。”

尹萝说着,拽了下他的袖子,宛如小心翼翼试探边界的猫儿,“你——带着人也能御剑吗?”

萧负雪道:“能。”

自然是能的。

虽然他不是兄长那样的剑修,但习剑为世家必修的基本课目,御剑又可以作为控制灵力的标准,短距离内带上尹萝是没问题的。

——长距离下,尹萝会先受不住。

尹萝便笑起来,轻快地道:“那就好啦。”

萧负雪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问句潜藏的含义,脚步放缓。

尹萝往前走了两步,才注意到还牵着他的袖口,随即松了手。

散开的衣袖坠落。

萧负雪的心口仿佛被这意象拂过,一瞬发紧。

他攥了攥流云,走过拐角,状似无意地道:“你身边那名叫‘倾碧’的婢女,似乎对你颇为忠心。”

“是吗。”

尹萝并无所觉的样子,“可能是因为我将她从寒冬街头带了回来,她心中感念,故而对我尤为上心吧。”

尹家对每个进入家中的人——哪怕是街上随手捡来的,都很认真地做过背调。

对家族内婢女侍从们的活动轨迹也会有所记录。

这点可以说是标准的世家做法。

这次查完了众人最近的行动后,尹飞澜就将注意力全放在关岭诸地的排查上了。

尹飞澜对妹妹有区别于其他人的忍耐,但也明显不是无下限宠溺的模式。

尹萝很想让他再深入研究一下有没有可能家族系统出现了什么漏洞,但压根不能拿“我怕死所以你把为数不多的人力物力用在家族内部大搜索上”作为正当理由。

萧玄舟并非无的放矢的人,会说出这话难不成是比尹飞澜先掌握了什么?

若是,听见这话为求谨慎也得再查查吧?

两人说话间已到了前院。

正巧碰见尹飞澜。

尹飞澜身后领着一群人,步履匆匆,神情肃穆,如此严阵以待的样子十分少见。

“兄长。”

尹萝喊住他,“这是要去哪里?”

尹飞澜听见她的声音,定了定心神才回首:“有些要事处理。——你和萧公子打算出门?”

尹萝:“是。”

尹飞澜又问:“不带婢女侍从?”

“有萧公子在,不会出事的!”

尹萝自信满满地道。

尹飞澜看了看她身侧的萧玄舟,略一颔首以作礼后便静静伫立,此时也没露出任何不快的神色,他便不再多说什么。

“玩得开心些。”

尹飞澜顿了顿,道,“去些热闹繁华的地方,东门今日戒严,不要去了。”

尹萝乖觉地点头。

尹飞澜又领着这群人匆匆离去,行走间袖袍翻飞,看得出全身上下都写了个“急”字。

关岭在“东洲五大城”之列,鉴于前几次的经历,尹萝只对去书阁和摘月楼的那段路比较熟悉。

“我们走另一条路去摘月楼吧。”

尹萝提议道。

萧负雪应道:“好。”

这类事上,他都是很好说话的。

给尹萝一种很好攻略又很难攻略的矛盾感。

约会嘛,就得有个悠闲自在的态度。

尹萝秉持着计划方针,暂时放下了一切纷扰,全身心投入逛街,吃喝玩乐一条龙,致力于给萧玄舟创造出增进感情的项目。

但萧玄舟真的就——

挺铜墙铁壁。

尹萝瞧上了路边摊小吃,分享给他。

他既不会嫌弃,更不劝诫,很平静地跟着吃两口,连评价都没有。

尹萝要是追问,他基本是统一回答:

“尚可。”

……完全没有传说中富家公子吃到民间小吃露出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反应。

不管尹萝在途中看中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他都会第一时间付钱。

有几次尹萝其实只是想给他看看某些丑怪得离奇的东西,他面不改色地看过,偶尔颔首给尹萝一点回应,然后随手结账。

尹萝:“……”

浪漫细胞到你身上都是活活怄死的。

在暖融日光下和未婚妻一起边逛街边分享小玩意儿,互相说点吐槽的悄悄话,然后心照不宣的笑一笑。

这事……就这么困难吗?!

假人。

他绝对是假人。

说不定他那会儿突然抱紧她纯粹就是不适应,压根不是走这种纯情路线的!

尹萝放飞地走进了一家赌坊。

她没有相关经验,就是图个新鲜过来玩玩,从赌大小一路输到叫点,算了算大概,决定这把结束就收手。

她将筛盅放在桌面上。

萧负雪伸出两指按住她的小臂,忽然抓着她的手腕,带着筛盅往旁边平挪了一小段距离。

对面叫三个六。

“加。”

萧负雪低声对她道。

尹萝懵懵地跟着加点。

对面不甘示弱。

萧负雪道:“继续。”

尹萝全身心都沉浸在“如玉君子也会赌博这合理吗”的冲击里,言听计从地跟着加。

场面逐渐焦灼。

周围聚拢了不少人过来,桌面上的砝码越堆越多。

萧负雪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食指轻敲了下她的腕骨,淡然笃定地道:

“开他。”

四周喧闹,人声鼎沸。

他不得不垂首靠近她的耳畔,好让她听清这两个字。带出的些微热流如丝线缠绕,瞬间流窜至脊背,直冲腑脏,四肢百骸都有片刻的失灵。

她的指尖颤了颤,自面上的镇定却全然看不出来。

萧负雪看她一眼,以为她害怕,索性带着她的手,一同掀开了筛盅。

点数正好。

通杀。

这一番赢下来,比尹萝前面所有输的加起来还要多。

大赌坊都有专门的结阵,修士无法用灵力在其中作弊——不到能限制修士修为近无的程度,只是一用了,就会有灵力波动的警示。

方才全程,阵法毫无动静。

“你会出千?”

尹萝只想到这个可能。

“一点技巧。”

萧负雪道,“他们才是在对你出千。”

尹萝仰首看他:“那你怎么不提醒我。”

萧负雪微愣:“你似乎玩得颇为高兴。”

尹萝:“……”

尹萝:“可你最后怎么又出手了?”

萧负雪将她手上握着的木牌拿出来,放在门口的托盘上,简短道:“那时见你神色恹恹。”

有吗?

她那会儿是在盘算接下来往哪儿嗨吧。

走出赌坊大门。

光线差异,尹萝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

萧负雪伸手,替她挡下照射的日光,看了看天际,道:

“此刻再不前往摘月楼,天黑前便赶不回去了。”

尹萝对着他悬在自己额前上方的掌心发愣,闻言慢了半拍才答道:“那现在就去吧。”

毕竟是他最初约人的地方,他都陪她玩了,她当然也得去。

尹萝想问问他这“技巧”是怎么学的,见他点了头却不动,心中隐约升起不好的预感:“你知道从这条路去摘月楼怎么走吗?”

萧负雪很诚实地道:“不知。”

他对关岭压根不熟悉。

兄长是知道的,从那天对关岭城内的熟悉程度可见,但他应该不会在尹家人面前表露出来。

尹萝:“……我也不知道。”

萧负雪略微诧异后便接受了这件事,半点大家公子的架子都没有,去街边买了串饰品,顺势问路。

尹萝:“……”

好靠谱的成年人。

等他走回来,还把买的那串饰品送给了尹萝。

态度自然到好像这东西根本不是他买来送给她,而是本来就该是她的,他只是顺便拿着而已。

尹萝猝不及防被这种细节连环击中,理智地回想了上次大婚当夜她是怎么孤独死亡的,成功平静了下来。

“多谢萧公子。”

她决定待会儿把那条编织精巧的剑穗送给他。

自己再给佩剑买条更好看的。

从这里去摘月楼最近的路是走永安街。

永安街临东门,但还不到贴脸东门的地步。

戒严应当不至于波及到这条街。

走到半途,萧负雪还在家看上去就很贵的铺子里给她买了顶帷帽,以免她待会儿累了见风,寒气侵体。

尹萝:“……”

不想显得自己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但您这未免也太周全了吧!

想想家里的流虹玉萝。

想想这是他对没感情的对象也能做出来的事。

“你送来的流虹玉萝我也看见了,很漂亮。”

尹萝接过帷帽戴上,理直气壮地道,“上次在书阁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这话严苛来论,是可以称得上失礼的。

许是因为尹萝说这话的姿态有种俏皮的意味,萧负雪却并不觉得冒犯。

“尹二小姐雅量。”

萧负雪从容以对。

尹萝拿出剑穗递给他:

“那——你拿了我的东西,我之前任性的事,你也要忘掉。”

萧负雪不由得怔在原地。

“……”

他看了看那枚缠着宝石的红色剑穗,眼睫轻颤,“尹二小姐率真直爽,并无任性之处。”

你是懂睁眼说瞎话的。

尹萝乐得粉饰太平,买了两串糖画。

萧负雪被分到那只小猪,胖乎乎的,脸上还挂着憨笑。

他没表现出异样,但确实看了好一会儿,不置可否。

尹萝咬着糖画憋笑。

戴着帷帽吃东西多少有些不方便,这段路又逐渐开始拥挤,萧负雪便走在前侧方为她开道。

尹萝忍不住又拽了拽他的衣袖。

萧负雪无声地侧首看她。

“甜吗?”

尹萝笑眯眯地问。

“什……”

萧负雪反应过来了,眼睛轻眨了两下,在尹萝的注视下尝了口糖画,气息沉着得缓慢,他声色不动地矜持道,“还好。”

又是这样的回答。

尹萝不放过他:

“可是我觉得挺甜的。”

萧负雪垂下眼,几乎无可奈何:

“……是很甜。”

尹萝满意了。

周遭人潮往两侧退开,尹萝将放开手,后背便猛地被撞了一下。萧负雪拦腰将她拉近,手臂护住肩背,手掌则虚虚扣在她的脑后。

帷帽跌落,轻纱抚面。

尹萝“呀”了一声,伸手去抓帷帽。

尹家护卫开道,暗红色舆车后,是一辆四架的白色马车。

马车四角缀着金制的铃铛,车身雕有暗纹,其外并无多余装饰,自有庄重凝肃的美感。

车厢内对坐着两人。

着鹤羽大氅的那位以扇挑帘,扫过窗外景象。

忽而笑了声,满是兴味。

对着窗户的那位玄衣公子亦抬首望去。

——这一幕正跃入两人眼中。

“萧玄舟?”

裴怀慎认出了流云剑,若有所思地道,“那他怀里的,便是尹飞澜的妹妹?”

玄衣公子并不言语。

“啊——”

裴怀慎放下帘子,手腕回转,折扇开阖出清利声响,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或者应该说,是你谢惊尘、谢大公子‘曾经’退过亲的未婚妻,尹萝。”

谢惊尘早已失了兴趣,闭目养神。

放置在侧的琴身散出莹润白光,此刻骤然一声铮鸣,锐利不亚于剑锋,激起劲风如刃。

裴怀慎立即以扇面做挡。

“啧。”

一击不成,竟还有一击。

裴怀慎扇面翻飞如花:“这般开不起玩笑!”

谢惊尘冷冷抬眼:

“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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