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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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亮了,王贵妃坐在妆台前任由宫人服侍她梳妆,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落寞。皇上昨夜留宿紫怡宫,可见对那位宜贵人是有些喜爱了。
还未成一宫主位,便得此荣宠,真真是让人心中有些酸。王贵妃垂眸看着妆匣里各色名贵的珠钗环饰,眼眸不由黯了几分。她自从入宫便的皇上宠爱,可即便这般,初承欢那日,也是被敬事房的太监送到了大和宫,尽管那夜她并未半夜被送回,可又怎么及的上昨夜皇上亲自驾临宫妃住处。
她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容颜干净清秀,并不算十分惊艳,眉眼淡淡却带着一股婉约风流,即是只是静静坐着,身上也萦绕着一股书香气,就因为这份书香气,让她原本只算中上的容色突出了不少。
可美人都是比较出来的,那宜贵人便是属于第一眼就会让人挪不看眼的长相,眉目如画,明丽照人,不仅将此次入选的秀女尽数比了下去,就是她们这几位高位的妃嫔也无人能与她争锋。
王贵妃脸色平淡,缓缓的将宫人刚刚插入她间的一支红玉牡丹流苏钗拿出来,看了半响,道:“宜贵人昨夜受宠,本宫自该表示表示,这支钗便赏给她吧。”
素月一愣,“娘娘,这支钗……是皇上花节时赏与娘娘的,这般赐给宜贵人只怕不妥。”
王贵妃微微勾了勾唇,从妆台前起身,转头看着她道:“无妨,皇上应不会与本宫计较。走吧,带着这支钗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吧,也省的你多跑一趟。”
素月应是,拿出一个盒子,将流苏钗装入,交给一位小宫女后,才出去查看轿辇是否备好。谁知刚出门,便见一个芳兰殿的总管太监带着坤德殿的一位宫女走了过来,她一愣,连忙上前笑迎:“秋霜姑姑怎么过来了?快请屋内暖和暖和。”
秋霜回了礼,神色有些匆匆道:“素月姑姑有礼了,只是奴婢还有事情在身,便不多留了。皇后娘娘今晨身子不爽,让奴婢通晓各殿主子,今日便免了各位主子娘娘的请安了,也不必前去侍疾。”
素月心中一怔,脸上却是一片关心之色:“娘娘身体可严重?前两日奴婢与贵妃娘娘前去坤德殿,不是看着娘娘气色好了许多吗?怎么……”
秋霜笑的客气,道:“这几日天寒,娘娘身体一时反复,也是正常,素月姑姑还请贵妃娘娘莫要挂心,奴婢这就告退了。”
素月略略挽留了下,将秋霜送出芳兰殿之后,脚步匆匆的走进正殿,刚进内室,便见王贵妃靠在窗前,看的便是秋霜刚刚离开的方向。
她刚上前一步,就听到王贵妃声音略带疑惑道: “素月,皇后娘娘此次的病情你如何看?”
素月是芳兰殿的掌事姑姑,也是打小伺候王贵妃的,当年王贵妃以贵妃之位进宫,按规矩是不能从王府中带人的,只是皇上格外优待,许她带两个丫鬟进宫伺候,素月便是其中一个。这等荣宠,同年进宫的徐妃便没有,正因如此,在王贵妃进宫很长一段时间,辜皇后没少折腾王贵妃身边的这两个丫鬟,直到打死了其中一个叫雪月的,被皇上和太后同时斥责,在太后的佛堂跪了三天之后,方才收敛。
正因为如此,王贵妃对辜皇后恨到了心里,素月也同样深恨这辜皇后,只是形势比人强,主仆两人忍气吞声,不过好在皇上对她比辜皇后好上太多,每次看到辜皇后郁结气闷的脸,王贵妃就觉得心里一阵舒畅。
素月看着殿内其他人尽数退出后,方才道:“昨夜皇上去了紫怡宫,临幸了宜贵人,坤德殿那边便宣了太医,早上皇上回宝庆殿换衣服,听说坤德殿的总管杨公公便跪在殿外,皇上听闻皇后夜晚宣太医的事,也并未多一句关心,只是让杨公公回去好好照顾皇后,此刻皇后便病的连人也不见了,奴婢斗胆说句,只怕皇后不是病的见不了人,而是没脸见人了。”
身为皇后,又和皇上是打小的情分,却病了十几日都不能将皇上引去,可见这皇后在皇上心中只怕是只剩下了太后那一层薄薄的情面了,不是笑话又是什么。
素月眼里带出轻蔑的光,想到雪月的惨死,她就恨不得日日夜夜诅咒那辜皇后不得好死,最好能这般病死才大快人心!
她突然心中一凛,病死?
素月后背冒出一层冷汗,怔怔的看着王贵妃,声音有些颤抖:“娘娘,难道……
王贵妃看着紧闭的窗户,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眼中也带着和素月一样的疑惑,听到素月的话,她缓缓摇头:“本宫不知,只是……皇后这次的病确实奇怪,来的奇怪,重的也奇怪,可那蓝太医,是太后的人,应不会如此……”她缓缓摇头,只觉得这件事情像是一团迷雾,让她看不清,也看不透。
许久之后,她才缓缓呼出一口气,交代素月道:“不管皇后此次究竟如何,你告诉芳兰殿上下,各个都收敛着些,这宫中并非只有皇上皇后。”
说罢,想到昨夜谢樟留宿紫怡宫,心中又是一阵烦躁,不由慢慢收紧手掌,直到掌心被梳齿扎疼,才松手将白玉梳子丢到妆台上,白亮亮的玉梳磕到了妆匣一角,轻轻出一声脆裂声,一道裂纹明显的出现在梳背上,看得人更加心中郁郁。
素月见状,连忙上前将那裂了的梳子收了下去,瞥见装着流苏钗的盒子,小心问道:“娘娘,这钗……”
王贵妃正欲说话,却见芳兰殿的总管太监杨有德快步进来,在内室外跪下道:“娘娘,皇上早上怒着离开了紫怡宫,还责打了紫怡宫伺候的所有宫人内侍,此时太后已经着人去问了。”
王贵妃一愣,向门口走了几步,疑惑道:“气怒离开?你可知原因?”
“奴才打听的不甚真切,好似早上宜贵人伺候皇上梳时,没伺候好。”
王贵妃闻言,半响后轻轻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宜贵人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出身,只怕自小还真的从未伺候过人,也是委屈她了,罢了,既如此,只怕她此时心中也难过,那支钗便过几日再送去吧,免得宫里人说本宫居心不良。”
素月闻言,上前将那支流苏钗重新收拾起来,转头看到王贵妃唇角挂着一抹笑,心情也明朗了几分,上前小声道:“娘娘,皇上这般离开,您看……”
王贵妃看了眼窗外,晨光已经照亮了芳兰殿,她微微颔,道:“让杨有德去见刘公公,就说中午本宫备了枣肉羹,请皇上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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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樟坐在龙坐上,听着下面百官大臣的禀奏,目光渐渐落在了王正道身上,已经半百的人穿着绯红色的官袍,立在距离龙座最近的地方,神态威严,偶有听到一些官员的奏报,便会皱起眉头,满脸的不满之色,好似他才是这朝会上有权裁决的人一样。
谢樟转头将目光从王正道身上移开,看着天边一点一点的亮起,眼中毫无任何情绪。
朝阳伴着晨光渐渐为高大的宫殿铺上一层金色,鎏金的龙座更加夺目,谢樟高坐之上,对于百官刚刚禀奏之事,一律吩咐由王辅并内阁定夺。
有几位臣子眼里闪过一抹失望之色,谢樟面色平静,却并未忽略,这些人还是三年前的那些人,他们都是自己登基十五年来的科举士子,自然是自己的门生,只可惜,他和他们都太年轻。
王正道娴熟的处理这百官的奏事,出具意见,并内阁讨论,朝会还未结束,事情就处理大办,只待谢樟用印,这些决策便可下四方。
谢樟看着刘洪捧上来尺余高的奏本,微微点了下头,道:“百官勤勉,朕心甚慰,只是自余次辅伏法之后,内阁政事多有赖揆及各部臣宫,未免政事怠误,次辅一职便由吏部尚书马大人接任,今年恰逢京察之年,马次辅继续兼任吏部尚书一职,待年后再议尚书人选。”
谢樟说完,扫视了一圈,见殿内数人不约而同的看向王正道,还有一些人虽然微微皱眉,却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还有个别人,先看王正道,后看辜梁铭,随后垂眸看地。
马致远上前谢恩,谢樟挥了挥手,道:“马次辅平身,日后还请与揆大人共商政事,克己奉公。”
任用马致远为次辅入内阁一事,果真如谢樟所料,在辜太后和王正道两方顺利通过,在任命前,谢樟曾在无逸斋见过马致远,此人虽然人品令人不齿,可手腕确实油滑,谢樟不喜他,却知道他对自己有利,这般人物,用得其所,也能成就大事。
他神色淡淡的看了眼马致远,又看向王正道和辜梁铭,见两人神色自若,对此任命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冷笑一声,微垂下眼皮,继续听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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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便过去了半月,这半月宜平一步都未出紫怡宫,只因那日谢樟甩袖离开之后,辜太后便派了人前来问询,得知原因之后,下令她禁足半月,以示惩罚。
这般惩罚,宜平心中并未有何怨言,与其出去被人指指点点,她倒是更愿意在宫中抄抄宫规,过得自在。
这半月,除了刘洪送了的一定帐子和皇上拨来叫她规矩的钱嬷嬷,皇上那边再无一言半语送来。便是禁足这样的惩罚,他也未一言,依然是每隔几日便召幸一位新人,不曾特别优待与谁,也不曾特别亏待与谁。便是宜平这样惹怒了他的人,膳房、司库的人也并不曾故意克扣盘剥她。
宜平看着蓝玉和红玉将刚刚从膳房领出的膳食一一摆出,四道菜,两道汤,分量都很精致,搭配也很精巧,看着便觉得十分美味。
宜平长叹出一口气,能将这宫里管理的如此公平,不管到底是辜太后还是辜皇后,手段都不简单了。
可她并不知道,能这般并不是什么太后、皇后管理公平的原因,而是刘洪特意去交代的结果。
只是不管什么原因,宜平每日里都吃的很自如,一点也没有受罚的样子,倒是急坏了红玉她们几人,可碍着钱嬷嬷的原因,几人都不敢随便说话,只能心焦的看着宜平泰然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