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拿金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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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料秦扶清听罢，想了想，却为范富贵说起好话来。
“照你说的，他们一家从外地搬来，还没在城里站稳脚跟，就因树大招风，招惹来这些麻烦，若是不避避风头，偏要争强好胜，估计事情会更难解决。”
乡土社会，讲究的就是人情世故，哪怕秦扶清不喜，可也不得不承认，人在关系网之中，不顺从规则不行。
真要被朱掌柜和范家逼着站队，那肉贩子肯定站在朱掌柜这边而不是范家。
毕竟朱掌柜认识当官的，他范家认得谁？真受委屈了能找谁申冤呢？
范富贵主动息事宁人，又有意识缩小铺子的经营规模，是保留实力的一种。按照范家卤味的口味，他们家站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彼竭我盈，才是解决问题的好时机啊。
一巧也并非不懂得这道理，可范富贵对她如此热络，又在三巧眼皮底下叫人瞧了热闹，她总觉得有些窝心。
“罢了罢了，我跟他置气什么，等明日我就去找他去，不稀罕他这点肉钱。”
这事就像个小插曲，一家人说话时谈过也就罢了。
一巧和面擀面条，提前把面晾出来，秦扶清负责备菜，一家人忙活的热火朝天。
这要是在家中，秦扶清手里的锅铲肯定被娘和婶娘给抢走了。
秦春富也心疼儿子，一上午在院子里劈柴洒扫，就没停过。
看见菜园子里红彤彤的番茄，又对儿子道：“你让你阿爷种的这果子，你阿爷当宝贝似的种着，怕鸡鸭啄了，用半人高的竹子挡着。昨个我去后院上茅房，好像看见红了不少，你阿爷也不叫我们吃，说你要留着做种，这玩意能吃吗？”
秦扶清让他去菜园里捡红的摘，“多摘些，一会儿给你们炒来尝尝，今年留种多留些，明年咱家里要是能种上二亩地，保证能挣不少钱！”
“你吃过就知道了！”
秦春富被儿子信誓旦旦的语气弄的心惊，嘟囔道：“有这么稀罕吗？能不能填饱肚子还另说呢。”
番茄挂果挺多，秦春富捡快碰着地、变色的番茄摘了些，凑近闻了，说不出的怪味道，也不知道吃起来啥味道。
秦扶清洗干净菜刀，把番茄一分为几份让家里人尝尝。
一入口，酸不溜秋，秦春富眉头都皱起了，摆手道：“我不爱吃这个，酸，比你娘怀你时吃的梅子还要酸。”
锁头临近晌午回来，浑身衣物都汗湿透了，脸晒得黑红黑红的，往那一坐，就跟个猛汉似的。
秦扶清给弟弟找了自己的衣服，叫他提水去后院洗个澡，收拾干净准备吃饭。
锁头乖乖去了，他没有秦扶清高，穿他的衣服却也还算合适，只是瞧着有些不太恰当。
锁头黑，黑的像秦扶清小时候似的。
他每天除了在私塾里读书，就是到外头练武，不分昼夜，不分寒暑。家里有啥农活，锁头来者不拒，全都干。
秦木桥看着好大孙，忍不住感慨，要是早些年有锁头这么个能干的孙子，家里都不用买骡子了。
这话虽是玩笑，可也不假。锁头本就比一般小孩壮实，家里好吃好喝地养着，又给他请武师，又整天泡药浴，力气一天比一天大。
在乡下，村里有那种石碾子，专门做出来压平地面，好晒庄稼。到农忙时节，得挑几个能干的庄稼把式拉着滚麦场。现在条件好些了，有些人家里有牛有骡子，请来拉着压半天。
上回锁头看见自家驴在拉石碾子，把驴撵走，自己跟着拉了半个时辰，把村里人都招来看热闹了。
他也不嫌累，还说这样锻炼力气刚刚好。
那一个石碾子几百斤重是有的，村里人都说他力气大，日后读书不成，做个兵把式也能混的不错。
这话可不能让村学里的白老先生听到，要是让他听到了，他非跟人跳起来吵。
当兵哪有读书好，风吹不着雨淋不着，锁头人也聪明，又不是只有力气的笨蛋，当兵就浪费了！
村里人该说啥说啥，锁头听了就听了，没有任何影响，除了他哥发话，他谁的话都只捡自己乐意听的听。这点兄弟俩倒是十分相似。
锁头换好衣服，家里人已经把今天上午要吃的饭菜都端到屋子里了。
前门和后窗同时开着，窗下又放着一缸水，屋里没有太闷热。
一巧抱怨着擀的面条太多了，手都疼，除了桌上满满一大盆面，一旁还冷着一盆。
光秦家人都快十口了，再加上殷杰几人，都是能吃的男子，锁头一个人能顶两个人的饭量。
凉拌面，秦家人都会吃，就是今年新出个番茄炒蛋，秦春富吃酸怕了，怎的都不肯加浇头，秦扶清劝了又劝，他才肯加一点。
炒熟了吃就没那么酸了，反而多了甜味，酸酸甜甜的，吃起来清爽解腻。
家里带来的那只走地鸡，秦扶清用做大盘鸡的做法做了，可惜没有土豆，只能用芋头代替，口味稍微差点，弟弟却很喜欢吃。
吃完晌午饭，秦扶清又去园子里摘些熟番茄，让老爹带回家里，给爷奶阿娘他们尝尝味道。
家里的番茄要留种，估计他们都不舍得吃。
秦扶清倒是舍得吃，园子里种的十来棵番茄，长的速度还不够他们吃的。
秦春富和锁头歇过午觉，看着太阳没那么高了，才收拾担子回家。
秦扶清把爹从家里带来的菜找篮子装好，撒些水，又摘些番茄，在信纸上写明做法，让秦行提去送给老师。
今天一天，院子里熟的番茄几乎被消耗一空，到了第二天，秦扶清去菜园子里一看，又有番茄变红了。
他找了篮子来，细心连着果蒂把番茄摘下来，放好，精挑细选，还带点装盘的艺术，大清早在家中吃过饭没过多久，便让秦行提着东西跟他出门。
他要亲自去给钱鑫送礼。
钱鑫也并非时时都在铺子里，他家住在城东富人区，好些个几进几出的宅院，门前铺着青石板，府外挂着“x府”。
在这边，从庆坊拐过去，似乎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一般的小贩压根不敢过去叫卖，若是惹到谁家看门的家仆，被丢出来都是常有的事情。
这边住着的人家，都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丢块砖头进去，说不定就能砸中家有千金的富人。
秦扶清没有乘车，清早太阳不算晒人，秦行提着番茄跟在后面，他施施然走在前头，路上遇到熟悉之人打招呼，他便停留下来，与人闲聊几句。
有人问：“秦秀才起的可真早，用过早饭没？若没用过，不妨来家中吃些。”
秦扶清与人没那么熟悉，自然不会去，笑着婉拒，指指身后的篮子，对人道：“我这里还有事，托钱掌柜从海外找的仙果长熟了，我给他送些过去尝尝鲜。”
都不用他特意指，早有有心人注意到那一篮子红果了，没见过的东西，离得远，也闻不着味道，看着像桃，又没毛，没毛像李子，李子又没这么大。
听秦扶清说是从海外找的仙果，那人一愣，乐呵道：“仙果？难不成吃了能让人长生不老？”
秦扶清“哎”了一声，摆手道：“长生不老估计不成，要不然始皇帝早就把它带回来了，不过这仙果啊，确实有点来头。你可知南海边有一处断崖，山洞里长满金石，传说为神仙所点化。一个出海打鱼的渔民渡船经过，遇到一个身穿蓑衣挑着两个竹篮的怪人搭船。怪人上船就讨吃的，渔民用自家打来的鱼好好招待着，船到断崖下，那船家想让怪人用担子里的东西做船钱，谁知这人不肯，往吃空的碗篮里吐了两口口水，跑下船了。”
那人听的津津有味，气愤道：“这怪人，好生无理，就不应该搭他！”
秦扶清笑笑又道：“船家也是气愤无比，对着洞口骂了半天，一低头，发现碗盘里的唾沫已经变成了黄金。”
“原来那怪人担子里啊，装的就是这种仙果，仙人不肯拿它抵船钱，宁愿舍金子，所以在海外，这果又有“拿金换”之称。”
那人瞪大眼睛，看向篮子里番茄，惊讶极了，“果真如此？”
“那是自然，可惜果子只有这么几枚，不然我肯定要舍你一颗尝尝看。”
“罢了罢了，老朽可没有金子能来换，秦秀才快些去吧，莫要让人听去，把这仙果给抢了！”
说罢，二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与人寒暄完秦扶清继续朝前走，秦行小跑两步跟上，低声道：“少爷，你说的是真的吗？”
秦扶清都没回头，一挥扇子，潇洒自如道：“说的多了不就成真了？”
番茄营养价值不低，又物以稀为贵，初期推广肯定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
既然如此，他还不如趁此多挣一笔。
当然，不能忘记钱掌柜这个贵人。
等秦扶清走到钱府，已经有好几人听到番茄是“拿金换”的消息了，钱鑫正在家中看账本，管家急匆匆进来禀报：“老爷，秦秀才来找您了，就在府外。”
“哦？他怎么突然来了？快快将人请进来，”钱鑫立马放下账本，整理好衣服，朝外走去。
管家道：“秦秀才是来给您送礼的，提着一篮不认识的红果子，小的已经让他在前厅上座，叫丫鬟奉茶伺候了。”
钱鑫穿过他家到前厅都有一段距离，等跑过去时，有些喘息，秦扶清一点都不见外，跟在自己家似的，站在外头廊檐下逗笼子里的鸟。
“秦少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钱鑫好捧人，秦扶清却笑道：“钱老爷这两只翠鸟养的可真不错，不怕人，亲人的很。我没写拜帖就来叨扰，先给掌柜的陪个不是。”
“哪里哪里，原来秦少爷还懂鸟？要是喜欢，刚好送你。”
秦扶清哭笑不得：“钱老爷不必如此，再这样，下回我可不敢来了，来了也不敢夸，我若是夸了什么钱老爷就要送我什么，那可怎么敢呢？”
钱鑫哈哈大笑，见他一点都不见外，心里舒畅的很，请他到屋里坐。
秦扶清指着番茄说明来意。
“上次托钱老爷帮忙，从传教士那里弄来番茄种子，我种下后，近期已经开始成熟了，味道很是不错，特意来给钱老爷送一些尝尝味道。”
管家把番茄给老爷提过去，钱鑫一脸惊喜地拿起一颗番茄嗅闻，“番茄原来长这样，圆圆的，倒是有几分像茄子，闻着也不像一般蔬果。秦少爷，这要怎么吃呢？”
秦扶清道：“番茄吃的法子多，生吃，凉拌，炒菜做汤，怎么都行。不如先说说生吃和凉拌的法子？”
“好，这个好。”
生吃就是洗干净，直接吃。
凉拌就是切成牙块，撒些白糖，酿一会再吃。
白糖能中和番茄的酸味，吃起来酸酸甜甜的，连番茄汁都让人止不住喝下去。
洗干净的番茄一分为二，钱鑫拿起一块正要吃，突然想起什么，对管家道：“这半块番茄，你送去后院给小姐，她身子不好，让她跟着尝尝味道，看喜欢不喜欢。”
管家接过盘子，“是。”
回头又对秦扶清道：“让你见笑了。秦少爷有所不知，我老来得女，生了几个皮猴，才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平日里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偏她还在娘胎里时就落下了病根，让我焦心不已啊。”
秦扶清笑道：“以前只听过钱家几个少爷的威名，还从来不知钱府还有位千金小姐。”
钱鑫笑道：“她身子不好，我怕外界惊扰了她，从不对外声张。”
“原来如此。”
秦扶清也没再继续问下去，主要是他现在单身，再问下去，估计又要招惹是非。
饶是如此，秦扶清还是感觉钱鑫的眼神在他身上没少打量，好像还有些遗憾与可惜。
害得秦扶清喝茶的频率都频繁了些。
连忙岔开话题，提起这次真正的来意。
他可不是专门来送番茄的，他是想与钱鑫再合作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