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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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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消息比意料来的早一些,霁欢本打算再去露华洞正式闭关。她有些许疑惑,那些时日常常跟在她身边的小豆子,也不知怎么不太同她说话了。这样也好,不用继续习惯那些不曾有过的温情,闭关个三五年也罢,说不定再出来时,便无人再记起。也乐一个清净。

而现在,霁欢在槐愚仙君简陋的屋子里喝茶,等人的间隙里,边喝茶边打量这间屋子,因靠着槐愚的原身——一颗粗壮繁茂的老槐树,是以门前落了厚厚的一层白花瓣,炽热的阳光照再那些随风微微翻飞的花瓣上,白晃晃的有些刺眼。即使已是落下了这一层,但尚在树上开着的仍是不少,槐愚仙君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审美感?

屋内陈设布置的十分简单,打理的也简洁干净,门口的地上架起的小石炉上煮茶的声音,配合着这阳光和风声十分相得益彰。这间屋子左侧木墙转角开了个角门,看过去是一条不太长的走廊,阳光从枝叶里透下来,斑斑驳驳照的尽处的另一间屋子,元青色的门帘都似在泛着光。

霁欢心下想着,若不是心中装着一件事,单在这个地方喝茶看看景致实在不错,或者不在末址小次山住着,搬来无根山住也是妙事。

那日槐愚仙君来末址找她,告诉她的是先前揣测恐尚要一些年,才可能在无根山现身的予绎竟不知为何又出来了。囫囵算算才不过几月光景,霁欢感觉颇顺又疑惑,路上问了槐愚一声。槐愚本也是疑惑,同霁欢说因想着她所请,便没有细问,大致说了因由,暂留下予绎在无根山后,便匆匆来了末址。

槐愚还道:“老朽为了掩人耳目,特意将特制的新茶装好,送到了沐照。”霁欢觉得这桩事情也不算见不得人,便问道:“为何要掩人耳目?”

槐愚看着霁欢蹙眉,似乎不曾想到霁欢有此一问,道:“难道不应掩人耳目?算了,这回事暂且不表,说来予绎,以前他出来一次总是十分匆忙,这一次却并不如此,叫人奇怪。”

然而,两人御风过了环月泽到了无根山时,除了一壶煮沸着的茶水,却不见予绎人影。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位小女娃子,不言不语跑过来打量了霁欢半晌,又走过去在槐愚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跟着又跑的没影儿了。

槐愚面上笑嘻嘻,朝着那女娃娃叫道:“你慢些跑。”转头又告诉霁欢,原来予绎方在槐愚那处等着时,天宫有两位修成不久的散仙,头一回参加大朝会后在凡世游历,不慎进入无根山地界,予绎察觉出天宫来人,便退回圈出的结界内,遣先前那位不太言语的小女娃去打发走这两位散仙,约定两个时辰后再出来相见。

距离约定,尚有一炷香的时间。霁欢手里头握住那个锦囊,心里掂量着握力,十分小心翼翼,前一段时间自己特意将修为注入锦囊内,如今仍是灵力丰沛的模样。但是,看着槐愚在远处的水天池边,收聚不知何时晒的一垫席荷叶,心中有莫名紧张,手里的锦囊被一股气息锁住,那是迟默的气息,她知道里头装了无比要紧的东西,才让迟默在那般境地之下,尚留一缕残魂精心养护。

何为值得或是不值得?或者山河永寿是值得,或者朗朗星月是值得,或者,不违逆本心又能顺应天命是值得?

槐愚装好了一个大茶包,放进了老槐树顶上正开着的花朵里,面上容光,有些不好意思地同霁欢道:“最近倒喜欢喝起了甜茶,姑娘莫取笑小老儿我。”

霁欢摇摇头,眼见着香炉里的香掉下最后的一截香灰,但却仍不见予绎的身影。霁欢奇怪,看着烈日下无根山上的木芙蓉灼灼,若有所思,向槐愚问道:“先前,真有什么天宫的散仙到无根山吗?”

槐愚喝了口茶犹疑道:“老朽前去末址请姑娘了,倒不知是否有闯入无根山的仙人。”

“那小女孩也不知?”

“她听予绎的话去打发时,确在无根山口见着两模糊的影子。姑娘是奇怪,为何予绎殿下他有约未至?”

霁欢当然不解,若说是有关乎迟默的人来寻他,且是有要事,为何此番看来竟是不愿相见?难不成万年的时间,真如此长久,已经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心志,散去两个人的缘法和眷念之情?

槐愚听罢霁欢的不解后,叹息一声跟着道:“你姐姐心里苦,但无论如何也是一缕香魂随风逝去,再怎么苦也不苦了。而那活着的予绎殿下心中又何尝不苦?”

见霁欢蹙眉更是不解的样子,继续道:“那水天池的荷花有什么稀奇,那荷叶上的露珠又有何稀奇?老朽曾听过殿下偶有的几声言语,不过你叫姐姐那一位,生于斯,长于斯,他们的缘劫皆始于斯,自然,现而今去追忆从前已经是没有意义。但是,予绎他不知从哪里听来了一种法子,想用那些露水,造出一个新的迟默出来。而现在,本是无念无望多年之后,竟然又听闻有与迟默有关的人来寻他……总有类似于近乡情更怯的不安吧!”

“用露水造一个新的……姐姐来?可,无论何种法子,姐姐明明已经灰飞烟灭不留一丝痕迹了。”霁欢不可置信,惊讶道:“如果是面子上做一遭,当凡世之人一样阔别今生,幽冥司中辩过善恶又入轮回道,进入下一世,如果只是这样,何必生出这么多精心谋划和细致安排?这些事情,这些年来他总是想通了罢?”

霁欢一段话,似是在问槐愚,又似乎是在问自己,又似乎是在同她常常见到失神看他的音楠说。不过,比起她这样的,被惦记着,在心中便是不死,也算是一件欣慰事,又或者,迟默算漏一卦,竟然天命之中给她留了一个可能?

“哎,他以为……哎,他以为的谁说得清楚?”槐愚冲开一泡茶水,无奈叹道。

这样一等,便是三个日夜。霁欢在槐愚这里住了三天后,才终于见到与想象之中截然不同的予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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