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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血与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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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男孩坐在正方形的桌子旁边,桌子的正中心摆放着一个卡萨塔蛋糕,蛋糕上插着十个蜡烛,五彩缤纷的生日蜡烛并没有被点燃,一个个矗立在蛋糕上,充当着守卫。

女人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刚做好的意式冰淇淋和三个盘子。

母亲把冰淇淋放到桌子上,挖了一勺放进盘子里,她把盘子递到小男孩面前,她的孩子并没有如她想象中那般开心起来。

小男孩拿起勺子,点了点冰淇淋球,他表情如常,把沾染了冰淇淋边的勺子放回原位。

“妈妈,爸爸怎么还没回来?“

通常来说,在晚上八点,小男孩的父亲便会收摊回到家中。

小男孩的父亲是摆水果摊的,他们一家是靠卖水果营生的。

父亲早年是桑塔卡家族的一个下线,他很爱自己的家庭,为了他的家庭不会分崩离析,父亲从帮派里退了出来,开始摆摊卖水果。

父亲每天早上八点出摊,晚上八点收摊。

日复一日,风雨无阻。

父亲很享受和家人待在一起的时光,每天回家的时间上他从未迟过到。

小男孩也是个听话的孩子,他很体谅为了他奔波不断的父母,从不让他们为难。

可是,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小男孩的母亲听完这句话后,沉默两秒,随后她抬起头,望着墙上挂的二手表,喃喃自语道:“确实有点太晚了……”

母亲摘下围裙,把折叠好的东西放在桌面上,她穿上外套,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扫视一圈屋内后说:“你先吃着,我去找找你爸。”

“妈妈,天都黑了,太晚了不安全。”

小男孩抓住女人的胳膊,想要挽留他的母亲,但是母亲去意已决,她同样很关心自己的丈夫。

见劝不住自己的母亲,小男孩松开了手,蔫蔫的说道:“妈妈,注意安全。”

“嗯,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

女人松开了小男孩的头发,她把碗里的冰淇淋放回冰箱,然后走到门口,推门而去。

“砰。”

小男孩垂着脑袋,看着盘子的冰淇淋一点点融化,勺子在粘稠的甜点里搅拌。

冰淇淋化成了汤,小男孩抬头看向钟表,时间已经走到九点二十分。

小男孩端起盘子,喝掉了里面的冰淇淋汤,时间已经走到九点三十分。

锋利的刀切开蛋糕的一小块,小男孩刚把蛋糕斜斜的装进盘子里,门就被打开了。

“砰!“

小男孩惊喜的抬起头,蛋糕的糖霜粘在了他的大拇指上,母亲大喘气,表情慌张,她匆忙转过身,手忙脚乱的的关上门。

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小男孩心下一沉,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直担忧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冲击感不亚于天塌了。

女人喘着粗气,她朝小男孩奔来,猛然抱住她的孩子,小男孩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他的母亲素日里总是温柔的,优雅的。

他从未见过母亲这副模样,小男孩抱住他的母亲,声音里不知不觉的掺上了惶恐。

“发生,什么了妈妈。”

“孩子,快去穿上衣服。”

母亲松开了小男孩,她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而是盯着他的眼睛。

“快,动作要快,赶紧!”

小男孩被他的母亲晃了一下,缓过神来,连忙跑去卧室。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父亲在哪里,他更不知道为什么要离开。

但是没有时间让他思考了,小男孩快速套上衣服,跟上他的母亲从后门离开。

两人横穿街道,一路跑到山上,小男孩认得这条路,这是通往阿纳里国的一条山路。

他们在逃亡。

小男孩心中疯长的惶恐多的快要压死他:“妈妈,妈妈,爸爸呢,妈妈。”

“爸爸……”

女人咬了下嘴唇,她突然止住步伐,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默不作声的把孩子塞到自己身后。

几个拿着枪的帮派人从山路走出来,小男孩认得他们,这是桑塔卡家族的家族成员,他曾在父亲的身边见过他们。

几个人帮派人再看到空荡荡的山沟沟里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后,他们忽然相互对视一眼,露出淫笑。

男人们把枪别回腰间,带头的人反手抽出一把刀,一步一步的朝着两个人走来。

“不要挣扎,乖乖听话,我会让你和你的孩子死的痛快点。”

母亲不语,孩子被她护在身后,女人眼神凶狠的瞪着男人,她把走时从厨房里带出来的厨刀对准帮派人。

要不是她的丈夫为了防身把家里唯一一把枪拿走了,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对着几人开枪。

“呵呵。”

帮派人嘲弄的笑了一声,一点也不害怕这位母亲手里的刀,他在靠近女人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一脚把人踹倒,刀掉在了地上。

母亲的脑袋磕在土地上,她捂住脑袋,目光不屈,她很坚强,即使全身发痛,也没有喊出来哪怕一声。

小男孩浑身僵硬,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男人粗暴的举动吓得他站在原地不得动弹,可能是因为他的反应显得太没有攻击性,另外几个帮派人居然没上来按住他。

小男孩就站在旁边,呆呆地看着男人走向他的母亲。

男人一把抓住女人的手,扯开她的衣服。

小男孩如梦初醒,他疯狂的怒吼着,直接冲上去,因为他的动作太突然,几个帮派人愣了一下后,才上前阻止他。

“不要命的小崽子!”

小男孩在碰到领头人的前一秒被一个帮派人拽回来,他被一把按在地上,嘴里仍在不甘心的怒吼。

就算其中两个帮派人用力踹了他几脚,也没能让他安静下来。

“吵死了!”

把他拽回来的那个人不耐烦的抽出刀,掰过小男孩挣扎个不停的脑袋,毫不留情的割破他的脸颊。

疼痛让小男孩猛地僵住,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只有钻心的痛和覆盖住他视线的红色。

帮派人看他不挣扎了,意味索然的举起刀,准备砍下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孩的脑袋。

就在这时,原本要被制服住的母亲猛然开始激烈的挣扎。

领头人见一个人制不住女人,愤怒的朝着身后的人大喊:“你们都是群吃干饭的!过来帮我!”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眼,拿刀人松开手,把小男孩扔回地上。

其他人前去帮忙,只留下一人看着他。

小男孩双眼无神的躺在地上,他刚尝试爬起来就听到他的母亲大喊。

“跑!快跑!”

“艾赛亚快跑!”

帮派人伸手就要按住他的肩膀,艾塞亚翻过身躲开,他奋力一搏,用力登了一下地面,连滚带爬的滚下山坡,腿和手皆被石子和树叶划破。

虎口逃生,小男孩一刻也不敢停,他摔了两个跟头,才终于站起来向前跑。

母亲惨厉的叫喊仿佛就在耳边,艾赛亚不敢回头,不敢停下,枪声在他身后响起,死神的脚步追来。

“……跑!”

“…………快跑!”

母亲的呐喊一直在耳畔,艾赛亚摔倒在地,下一秒他就爬起来,抹开脸上流血不止的伤口,跌跌撞撞的跑向通往阿纳里国的道路上。

疼痛时刻提醒着他尚未脱离安全。

……

时间过去了很久。

久到艾塞亚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听见货船靠岸的轰鸣声,这在拉撒路城很少见。

他的大脑无法支撑他再往下思考,艾赛亚趁着船员们依次回到船上的时机,跟着钻了进去。

夜色极黑,只有零散几个人手上拿着灯。

他就这样,出奇顺利的混进了船内。

艾赛亚蜷缩在货船狭窄的角落里,这是一个贴了条子,废弃的小杂物堆,他能混进去纯粹是因为粗心大意的管理员忘了锁门。

小男孩抱着胳膊,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他把头埋在臂弯里,想像他的母亲和父亲还在身边。

可父亲早已不见踪影,母亲最后叫他逃跑的凄怆声音仍盘旋在艾赛亚的脑中。

他再也没有家了。

艾赛亚不敢哭,他怕吸引来船员,把他赶下船,这样他就要回到拉撒路那片可怕的土地上面对桑塔卡家族了。

无声的泪划过小男孩的伤口,他咬住嘴唇,闭上眼,陷入黑暗。

货船缓缓启动,朝着海域的另一端游去。

心怀无尽恨意的孩子,逃离了家乡,从此梦里便是数不尽的血和泪。

……

艾赛亚走在热闹的街道上,路边的行人频频朝他投来目光。

小男孩衣服破烂,脚上的鞋脏的不成样子,他脸上长长的一道疤已经结了一层血痂,看起来好不恐怖。

八月份的天不算凉快,艾赛亚的肚子很饿,他已经漫无目的的走了好几天了。

这几天下来,他一口饭也没吃上,只找到了一个勉强可供人居住的街道口。

夜幕降临。

今天艾赛亚依旧空着肚子,唯一的好消息是有一个好心人给了他一瓶水,他快要撑不下去了。

艾赛亚回到巷子里,躺在脏兮兮的街道内。

睡意朦胧期间,他又听见了母亲的声音。

艾赛亚费力地睁开眼,看见一个头发闪闪的小孩正坐在他身旁,他感到自己浑身都在发烫。

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哭什么啊,别傻愣着了。”

金发小孩推了他一下,把什么东西塞到艾赛亚的嘴里。

“咽下去,我身上没有水。”

“……”

看艾赛亚光流泪,没有反应,小孩很生气摸了把脑袋,他加大了声音:“快吃!你发高烧了!不吃药会死的!!”

死亡又怎样,死亡正合他意,死后他就解脱了,可以去安心的和父母团聚了。

小孩晃了晃艾赛亚的身子,他动作不轻,似乎是想摇醒他。

苦涩药味弥漫在嘴里,艾赛亚表情痛苦,这一下牵动到了他尚在发炎的伤疤。

疼痛让他找回了理智。

死?

不,我不能死!

我要活下去!!

没亲手杀死那群畜牲前我必须要活下去!!!

艾赛亚用尽全力吞下药片,这个动作他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他还没来得及向不知来路的小孩道谢,就昏了过去。

……

“喏,给你。”

艾赛亚接过那封信,看向面前的金发小孩:“这是什么,索耶。”

“哼哼~推 荐 信。”

索耶看起来很高兴,他揽过来艾赛亚的肩膀:“你还记得你前几天帮红皮做的事吗?”

“记得,这是他给咱们的?”

“对也不对。”

看见艾赛亚求知欲爆棚的视线,索耶也不再卖关子了:“红皮把咱们找到的狗交给那个富豪,富豪为了报答他给,了他一笔钱。”

“红皮又把那笔钱交给我一半,我拿着钱给了地头蛇,地头蛇那里有一个退休教师,我从他手里买了两张推荐信。”

“行啊你!”

艾赛亚拿手肘顶了一下索耶,不怪他这么开心,他俩半流浪了五年之久,终于混出头了。

艾赛亚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这封推荐信是哪一所学院的?“

“伯莱克。”

“那所着名的公立学院?“

“是的!”

“好家伙,索耶,你到底花了多少钱?”

听闻此话,索耶露出一个痛心疾首的表情:“别,别问了,想起来就很痛苦。”

艾赛亚贴心的换了话题,他一脸高兴看着索耶:“咱们去吃顿好的吧,我请客。”

“好耶!”

“我们去哪,挪亚。”

“去弥敦的餐厅,听说他家的特色菜味道很不错。”

……

“特里斯坦军官。”

“你今天的感觉怎么样?”

一身白大褂的医生推门而入,她步伐轻慢,走到了病房内的靠窗的病床上。

病床上坐着一个男人,他靠在枕头上,手里正拿着一本书。

男人听见医生的话后,放下书:“感觉和昨天一样。”

“您的头还在疼是吗?”

“是的。“

“您还是不愿意做切除手术吗?”

“是的。”

“先生,不治疗会加深病情,如果您一直不愿意治疗……“

主治医生说到此处,见床上的军官一脸死寂,她忽然改了口。

“您的病情很严重,必须尽快治疗。”

“我很抱歉告诉您这个消息。”

“医生。”

听到此处,男人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他把书放到桌子上:“治疗需要多长时间。”

“……按你的病情严重情况…至少也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医生,如果我不治疗,还能活多久。”

男人没有问脑癌被治疗的几率有多高,他就算不会医术,但在医院待了这么多天,光是听医生下的通知书和护士口中的过往病历,也知道自己大概率是患上了不治之症。

“……最多半年。“

医生知道面前这位军官是个倔脾气,他来了医院好几天,不管自己有多难受,都没有答应免费的治疗。

只是执着的想要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医生之前一直没有告诉男人,但在今天她知道了,这个人去意已决,自己是劝不回来了。

“谢谢你,医生。”

男人的脸上浮现笑容。

……

“砰砰砰。”

索耶打开门,他看见自己的好友挪亚站在门口,只是一年没见,特里斯坦就像是变了个人。

男人身上的乐观和不屈消失了,只剩下了无尽的疯狂。

索耶想,这一天还是来了。

从他见到挪亚第一眼,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我是来道别的。”

索耶听见他的好友这么说,挪亚把一串钥匙递到律师的眼前:“我就不进去了,替我向霍克琳和艾娃问好。”

索耶没动,挪亚晃了下钥匙:“收下吧,这是我仅剩下的东西了。“

“……”

“你怎么了。”

“生病了,治不好。”

索耶伸手接过那串钥匙,他攥紧铜制的钥匙,忽然转过身:“你等我一会儿。”

男人走进去,他的孩子听见了门口的声音,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看了门外之人一眼。

“爸爸,是挪亚叔叔吗?”

“是。”

索耶摸着他宝贝女儿丝绸质感的浅色发丝,相貌堪比天使的孩子抬起头,她宛如红宝石的眼眸布满了不解:“爸爸,为什么不让叔叔进来?”

“爸爸?”

“……叔叔有急事,今天就先不进来了,你先回房间里玩,一会儿爸爸就过去。”

“好吧……”

小女孩懂事的低下头,她向门口的挪亚挥了挥手,这才回到房间里。

挪亚嘴角自发上扬。

过了一会,索耶拿着一个箱子走了出来,他把箱子递给挪亚:“拿着,你不能空手上路。”

挪亚没拒绝,他知道自己的好友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

索耶把门关上,他领着他的生死之交去了自己的后车库,里面停着一辆红色敞篷车。

索耶把箱子放进后备箱,他把钥匙交到特里斯坦手上:“什么时候回来。”

挪亚望着手里的钥匙,缄默不语。

“……你得了什么病。”

“脑癌。”

“……”

“留下吧。“

索耶做了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素日里嚣张肆意的表情爬上了忧愁,作为律师能言巧辩的嘴也丧失吐出词汇的能力。

“……我很感激,索耶。”

“……“

“我等这一刻太久了……我必须离开。”

“……“

挪亚坐上红色敞篷车,他插上车钥匙,点火,索耶站在一旁,嘿然不语。

“……再见。”

挪亚没敢去看索耶的表情,他猛踩油门,逃离了自己在世的最后一个亲人。

“……”

……

艾娃?霍克琳下班回家,她背着包,在路过车库的时候意外看到她的丈夫。

车库的门大敞着,索耶背对着行人来往的街道,一动不动。

霍克琳怪异的走进车库,她放慢放轻脚步,没有出声。

“……”

霍克琳走到索耶面前,抱住了他,源源不断的泪水打湿了她的白色制服,男人搂住她,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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