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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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路上。
伊莱蹭了一回挪亚的车，两人分别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在来米凯雅家前，男人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了，才步行过来。
因为二人要去的地方方向正好一致，再加上伊莱没有车，挪亚对这个帮了自己好几次的队友并不吝啬，毫不犹豫的提出要捎上祂一块。
在离开米凯雅家前，约坦医生运用自己半生的医学知识，给挪亚开了点能止痛，缓解症状的药，并且和男人说，吃完了随时可以来找他。
挪亚心怀感激的收下，终于体会到有一个医生队友的好处。
听完挪亚的半年之说，米凯雅匮乏的情感知识卡壳，她不知道该不该安慰眼前的人，也不知道该不该装作无事发生。
好在，伊莱主动提出自己有事要先走，挪亚借坡下驴，跟着伊莱一起离开了米凯雅家，才结束了尴尬的局面。
车不停向前行驶，就像他们的人生，从来没有回头路。
“伊莱。”
挪亚一边开车，一边问道：“你介意我抽根烟吗？”
“不介意，你抽吧。”
趁着车子被堵住，挪亚从兜里抽出根烟，叼在嘴上，他最终还是没抽。
“我想问你个问题，伊莱，为什么答应帮我？”
“如果我们的计划能够成功，不，就算只是走到这一步，你们也已经把桑塔卡家族得罪死了。”
“就算半年后成功扳倒了桑塔卡家族，还有帕西翁家族，而到了那时，莫克蒂家族的人也不敢收留一把足以反噬自身的刀。”
“事成之后，你们在拉撒路城将再无容身之地。”
伊莱安静的听挪亚说出自身的疑惑和推断，祂没有反驳，也没有用自己擅长的谈判技巧不动声色的换个话题。
伊莱用手撑着脸颊：“你想得到一个秘密，就得用另一个秘密来换。”
“这是一座公平的城市，特里斯坦。”
挪亚笑了，他把烟别到耳朵上：“你还想知道什么，伊莱？”
“我的事情你不是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就差连我的心理活动都写出来了。”
“伊莱，做人不能这样，你不能连最后一点隐私也不留给我。”
伊莱听着挪亚情感充沛，不像是在演的控诉，想着人之将死，祂竟自退了一步。
“是我失礼了。”
挪亚还以为伊莱会反驳自己，男人见祂这种反应，心底一沉，他就说说而已，这家伙不会真的……
挪亚扭头看了眼伊莱，伊莱露出一个迷人但令人忐忑不安的微笑。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们之所以会答应和你合作，是因为我们急需一笔钱。”
挪亚收敛起心底波涛汹涌的情绪，演出一个意外的表情和语气：“可是你们看起来不像是缺钱的样子。“
“那倒是，如果没有变动，一辈子待在拉撒路城里吃喝拉撒不成问题。“
挪亚敏锐的揪住了重点，他顾不上演戏了：“你们要离开这里，什么时候？“
“半年后。“
伊莱夸张的笑了一声：“不用担心，特里斯坦，我们都是遵守约定的人。”
挪亚豁然开朗，一串串线索连在一块，他明白了，伊莱看到他那一刻起，这位赏金猎人就把后面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伊莱……”
挪亚的车又被堵住了，他看向悠哉抱膊看着周围的伊莱，半是感叹半是真心的说道。
“你真的很可怕。”
伊莱笑着回应：“别这么说，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互赢了。”
“悲伤的是，我无法否认这点。”
挪亚还是拿起了那根烟，他把它收回去：“所以—我觉得，我们以后说话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了。”
“坦白一点，对彼此都好。”
“主要是对我，刚才你也听到了，时光宝贵。”
伊莱认同了挪亚的提议，很大方的开口：“你还想知道什么？”
挪亚也不客气：“你们和帕西翁家族有仇，不仅是因为伊甸园占了帕西翁家族成员的地盘吧。”
“确实不仅因为这个，但细说起来，这件事其实和我关系不大。”
“约翰，也就是米凯雅的养父，我和你说过，他离开拉撒路城前，是一个情报商人。”
“早期帕西翁家族没有发展起来的时候，约翰就因为看不惯他们家族的皮肉营生，和他们暗地里斗过几回。“
“然后等我来到这里，成为米凯雅的队友，就自然而然的接下了前人惹得麻烦，说来也有点无辜。“
挪亚追问道：“事情到这还没完，你又做了什么？”
“mafia是不可能让你们安稳度日的。”
伊莱爽快的承认：“你猜的没错。”
“但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点对于mafia也不例外，我花钱买通关系，送给他们一些歉意，来表达我无意与他们作对。”
挪亚心想，我知道伊莱的道德感低，谁曾想居然是无限接近为零。
“你还想知道什么，可以继续问我。“
挪亚挑挑眉，车子发动，他观察着路行，不经意间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你今天这么如此大方？”
“是看在我快死的份上，良心发作，可怜我？“
“不是。“
伊莱不假思索的否定了挪亚的猜想，男人被祂干脆的回答整的愣了一下，祂接着说：“我并不可怜你，特里斯坦，相反，我很欣赏你。“
“你比我预料中要更加的出色。”
“从你通过我的考核那天起你就真正成为了我们中的一员，你可以相信我给出的承诺和答案。”
小敞篷车的车速不知不觉变慢，挪亚晃了好半天神，直到后面的车子不耐烦的催促他，他才如梦初醒般发动车子，继续前行。
“伊莱……”
挪亚的声音有些含糊，他皱了下眉：“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
“唉……”
“我分辨不出来……你说的话是真是假。“
伊莱毫不迟疑，祂叮嘱挪亚一句注意道路，随即信誓旦旦的开口。
“没你想的那么困难，我可以帮你，特里斯坦。”
“记住我现在的表情和动作，在我下一次与你交谈时，你便能分辨我的真伪。”
二人距离目的地还有百米不到，挪亚这车是开不下去了，他把车子停靠到路边，看向伊莱的脸。
挪亚觉得他俩疯了，这件事荒唐至极，一个人心甘情愿的教另一个人去看穿自己，这怎么可能行得通。
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该动摇，听信于他人，可在他将要质疑的下一刻，挪亚听到伊莱蛊惑性极强的声音响彻耳畔。
“你在踌躇，挪亚，这没什么可害怕的。”
蛇的诱惑，又或是神的旨意。
“我们还要相处半年之久，如果彼此没有建立起信任，接下来的事情很难进行下去。”
代表着原罪的禁果，同样是救世的方舟。
“我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挪亚，轮到你了。”
从诞生起，善与恶，罪与罚便同时在那棵树上生根发芽。
该死的伊莱！
挪亚在心里大骂，这家伙就抓准了自己看不透祂才敢如此放肆，可随后他又想。
反正自己半年后就要死了，信任伊莱也不会让自己损失什么，他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再说了，如果伊莱真想害死他，机会多的是，他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何必如此费劲？
“……”
挪亚触电般收回目光，望着前方，脑海里的小人搏斗了半天，赏金猎人也没有再出言相劝或是干扰他做出决定。
两人默然的在车里坐着，时间如沙漏里的沙子和祂的耐心，伊莱注视着虚幻的计量器向下流逝。
最终，挪亚从幼时逃离拉撒路城起便占上风的疯狂把理智踩在脚下。
挪亚把脸转向伊莱，声音狠戾，他死死地盯着祂，目光凶残的像是要把祂撕成碎片：“伊莱。”
“嗯。“
伊莱声音直白，最简短的回应一声，便再次不语，冷漠的仿若没有情绪。
伊莱此刻的状态看起来和挪亚拜托祂去救工作人员时一样。
挪亚观察记录着祂的表情，不放过哪怕一点微表情和小动作。
“如果你敢骗我，你就死定了，我就算放弃复仇也会杀了你，拉着你一起死。“
“我知道。”
伊莱的回答仍旧很简略。
忽然，伊莱像是转性一般突兀的笑了起来：“但我赌你你不会这么做。“
“不，我会，我看得出来，你在说谎……”
？
“你看。“
？？？
伊莱笑得更开心了，祂的话语如惊雷霹雳而下，正中挪亚尚有混沌的脑海。
“这不就分辨出来了。”
“……”
挪亚傻眼了，他身体靠在车背上，陷入头脑风暴。
伊莱没有管他，也没在为他解惑，已经撕去伪装的赏金猎人可没有那么好心，祂确认车后没有行人后，自顾自的拉开车门下车。
“谢谢你送我一程，特里斯坦。”
伊莱站在车外看着挪亚，男人没能回应，很显然，他此时此刻的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我们明天中午见。”
说完固定台词，不等挪亚回话，伊莱转身向商业街走去。
“……”
挪亚的沉思并未影响大脑井井有序的运作，男人目送伊莱潇洒离去，直到对方消失在视线内，他才呆滞的低下头，盯着方向盘不知在想什么。
“嘟-嘟！”
一辆车挑衅似的鸣笛，把挪亚惊醒，男人猛拍了一下方向盘，嘴里嘟囔了一句，开车离去。
……
帕西翁家族的家宅。
一位红发紫眼的短发女人站在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利的座椅旁，她穿着红色的西装，手里拿着最新一季的报告书，与座椅上的掌管者站在一条线上。
帕西翁家族的议事厅里除了家主以外的人是不被允许携带武器入场的，可短发女人的大腿外侧别着两把长刀。
她握着文件，手背上有一道烫伤，目光锁定来人，活脱脱的一个蛰伏的巨兽。
她专心致志的听着面前人的话语，等人走后，女人把微微倾身，把她手里的记录和刚才之人的话语进行了总结和对照，说给帕西翁的现任家主。
维斯?帕西翁一言不发，他等女人把利弊都分析明白后，满意的昂首，接过她手里的文件，着重点部分了解后，再把它递还给女人。
“今日可还有访客？”
“没有了家主，预约名单上的人都已来过。”
维斯站起身，女人紧随其后，两人移步到家主的书房，男人从茶几上拿起一份名单，交到女人手上。
维斯面对着女人：“七天之内，我要你把名单上的人查清楚，连他们的情人也不要放过。”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维奥莱塔。”
“定不让您失望。“
维奥莱塔拿过名单，仔细扫了几眼后，折叠好放进口袋里。
“如果您没有另外吩咐了，我就先走了。“
“还有一事。”
维斯叫住维奥莱塔：“最近拉撒路来了几双眼睛，不要被多事的人抓住把柄。”
“谢感谢家主关心。“
维奥莱塔微微倾身：“我先告退了。”
“嗯。”
维斯没再看她，他拿起放在书桌上的朗姆酒喝了一小口，他打开钢笔笔盖，批改看了一半的文件。
维奥莱塔转身离开，她无声的合上家主书房的房门，离开帕西翁家宅。
……
米凯雅的废弃小屋。
趁着天色还没彻底暗下来，米凯雅端着木盆和肥皂，走到河边洗衣服，约坦跟在少女身后，出来透气的同时顺便帮她提防身后。
约坦拿着枪，无所事事的闲逛，他想帮忙，但看见米凯雅在那里一气呵成的洗衣服，在结合少女不愿麻烦他人的性格，医生感觉自己插不上手。
实在是没事干，约坦看见米凯雅掏出一件他之前没见过的华丽礼服，没话找话的问。
“这是你特意为了明天的工作准备的？”
“不是。”
米凯雅把衣服泡水里：“这是我一贯用来糊弄人时候穿的衣服。“
约坦蹲下来问道：“多久前买的？”
“有个两三年了。”
米凯雅洗搓着衣服，毫不吝啬的向约坦传授她工作时总结出来的小妙招：“一旦有需要盛装出席的场合，我就会穿上这条裙子。”
“你别看它只是一条裙子，穿上后可是很唬人的。”
“那些地方的人都很苛刻，总爱把你的出身和条件当做入场券。”
“如果你不符合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和标准，你就被out啦！”
“后续工作就没办法顺利进行，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约坦听得一愣一愣的：“你们当赏金猎人的也这么卷吗？”
“不都是一群随时有可能死掉的亡命徒，穷讲究。”
约坦表达了自己对于虚头巴脑仪式的不喜。
“哦～”
米凯雅来了兴致，她把打了肥皂的衣服放进河里揉搓，白沫散开，顺着水流飘走。
“听起来，你很懂啊。”
医生不置可否，他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那倒没有，只是单纯讨厌。”
米凯雅拧干衣服，见怪不怪的听着约坦吐槽，他俩相处了两年，多多少少对彼此有些了解。
米凯雅知道医生的一身医术都来自别的地方，约坦来到拉撒路定居不是因为喜欢，纯粹是因为他已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约坦和她说过，说他曾在维森国的一家大医院里工作，后来被有心人陷害，进监狱呆了一年半后，越狱出来，极限逃亡到拉撒路城的。
然后约坦撞见了米凯雅，她在和伊莱协商好，给了医生一个住所，三个人就是这么认识的。
时间易逝，少女望着再度恢复平静的睡眠。
医生身着白大褂，坐在米凯雅的旁边，回忆往昔。
米凯雅都快记不起来了，初次遇见约坦时男人那副颓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