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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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一年，八月十三日，艳阳高照。

这天的砀山县天气很好，天空中万里无云，城外微风阵阵。

只是与大好的天气相比，此时城墙上的明军各部却是心头阴霾，望向城外正在集结的流寇大军时，几乎所有人的心中都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在砀山县县城以北的旷野上，郝摇旗的战旗正在军阵中迎风飘扬，与城头上的官军不同，此时数千流寇却是异常的兴奋，能够打下一座县城，对于这些已经习惯了劫掠和杀戮的贼寇来说，就意味着丰厚的回报，钱粮、女人、战功等等，足够数千流寇舒舒服服的享受一番了。

“将军，兄弟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进攻。”

掌旗章学礼骑在一匹瘦弱的战马上，正在向郝摇旗请示着。

此时二人身边的兵马都是郝摇旗的手下，数千人粗粗组成了一个战阵，虽然稀稀拉拉的，不过却透着一股煞气，这数千人都是跟着郝摇旗一路拼杀过来的，每一个都是从死兵干起，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活下来的，战力非常可观。

而章学礼的一千多人则被部署在前方，作为压阵的兵力使用，负责驱赶军阵最前方的两万多裹挟百姓冲击城池。

此时郝摇旗沉声说道：“这砀山县虽然不大，但大小也是一座城池，今日先让死兵冲一冲，试探一下官军的斤两，然后再寻机夺城。”

“将军高见，属下这就去安排。”

章学礼说着违心的话，随即策马回到了自己所部，而郝摇旗身边的几个部将都没有动弹，显然今日并不准备投入作战。

“将军，万一这个章学礼率部拿下了砀山县怎么办？”

郝摇旗冷笑着说道：“章学礼要是真能用一千多人，以及这几天临时赶制出来的粗制器械拿下县城，那他早就是将军了，岂能还是一个小小的掌旗？”

“先让章学礼带人消耗一下官军的实力，咱们不着急，等两天再开始猛攻。”

说话间，章学礼已经指挥部下驱赶着百姓上前，两万多百姓大部分是砀山县各处村寨的，还有一部分是被流寇从归德府一路裹挟过来的。

此时两万多百姓扶老携幼嚎哭向前，男人们扛着赶制出来的梯子，几人合力抱着树干充当破门锤，女人和老人则是畏畏缩缩的迈步行进着，不少人还拉着孩子，朝着前方万劫不复的城墙走去。

“再快些，凡是磨蹭的都给老子砍了！”

章学礼策马在后面不耐烦的后叫着，一千多流寇士兵组成了一道人墙，驱赶着百姓上前，凡是敢回身退却的，或者是过来求饶的，无一例外都被这些流寇当场杀死，哪怕是妇孺、老人。

此时在城墙上，徐州参将汪跃已经目瞪口呆，脸色惨白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那些百姓的凄惨和哀嚎顺着微风传了过来，让这位草包参将的心理防线逐步瓦解，此时已经后悔自己过来守城了，想跑都不方便。

“大人，贼寇驱赶百姓攻城，咱们如何应对？”

一旁的几个游击，以及徐州卫指挥使荀景来、徐州左卫指挥使康裕，还有赵康、赵宁两兄弟都眼巴巴的看着汪跃，可是这位参将大人已经乱了方寸，被众人叫了好几声之后才回过神来，却是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全然没有了主意。

“那些百姓冲到近前了，再不应对，就要架设云梯、撞击城门了！”

赵康看着外面越来越近的百姓，急不可耐的吼叫着，此时已经没有了以往的沉稳，一旁的赵宁甚至已经张弓搭箭，瞄准了一个抱着树干的百姓。

汪跃纠结了许久，眼见两万多百姓组成的庞大人群已经冲进城墙百步之内，这才猛地叫道：“放箭、放铳，给我打，决不能让他们登城！”

几个游击急忙赶去传令，随后汪跃手下的营兵便开始放箭，甚至还有一些火铳也开始轰鸣了起来。

荀景来和康裕虽然平日里无所作为，还会巴结上官，可是此时却于心不忍，纷纷说道：“大人，那些都是百姓，还有老人和孩子，这样做会伤天和的！”

汪跃此时已经被流寇的阵势吓怕了，只要不让流寇进城，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瞪着二人叫道：“那些都是流寇的死兵，让他们进来咱们就得死，给老子还击！”

荀景来和康裕无奈，只好去调动两卫的卫所兵，好在此番流寇的兵马都集结在北面，东面和西面只有些许散兵，这也让官军各部可以集中兵力进行防御。

眼见官军各部已经开始疯狂的杀戮，赵宁也射出了箭矢，赵康虽然于心不忍，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默许赵家人马的做法。

此时赵家的一千多人没有装备多少弓箭，大部分人都在奋力朝着城下抛石块，或者是守在正在加热的铁锅跟前，准备向下面倾倒热水和金汁，城头上此时已经臭气熏天，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嫌弃，因为流寇大军的压迫已经让所有人心怀恐惧，只要能击退敌人，臭一些也无妨了。

“嗯？”

在城外，郝摇旗看着城墙上不禁露出一丝诧异，对身边的部下说道：“官军的反应还挺快的，不是被吓傻了，就是守将的判断坚决。告诉章学礼，继续进攻，不要停歇。”

“是。”

“什么？还要继续进攻！”

当章学礼收到命令的时候，已经率部推进到城外两百步左右，前方已经铺满了百姓的尸体，横竖交错如同一层鲜红的地毯，触目惊心。

“那些死兵少说已经死伤两、三千人，再打下去就要咱们兄弟亲自上阵了，这分明是故意让咱们去送死！”

章学礼对着部下抱怨着，看了看身后虎视眈眈的数千大军，最后咬着牙说道：“攻吧，等这些死兵死完了，咱们做做样子就撤回去，看他能如何！”

随即一千多流寇继续驱赶百姓上前，此时在城墙下已经聚集了至少三、五千人，后面还不断有百姓蜂拥而至，城墙上的守军甚至不用瞄准，随意射杀就能击中，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仿佛来自地狱，让不少乡勇和卫所兵开始呕吐、战栗。

这场屠杀持续了一个时辰，郝摇旗在后方看了一个时辰，期间先后有数架云梯被竖了起来，虽然都被守军推倒了，不过每一次竖起云梯，城墙上的守军都会大喊大叫的乱成一团，如此做派怎么看也不像是精锐。

“可以了，城中官军不是精锐，多半是本地的卫所兵，甚至是乡勇。”

郝摇旗轻松的指着前方残酷的战场，对部下说道：“今日就到这吧，让前面的人撤下来，死兵中还活着的男人编入我部步卒中，剩下的女人、老人和孩子，暂时编入辎重营内。”

“如果还有活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