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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暑雨初收体为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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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接住了脱力晕厥的薛云初,袁无错看着怀中人,心头微颤;再回头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杨氏母子,眉目森冷。他转头便对莫应星道:“仲予,我先回去,此处你先处理一下,待我回来。”

莫应星点了点头,袁无错抱起她便疾步出了那间院子上了马车,途经虞晚莱,他伸手要接过自己的妹妹,袁无错也没给。抱着纤巧的凌双双眼瞅着跟不上,被他甩得远远的。

凌双双眼看着赶不上马车,气得咬牙在后面压着声音大骂:“姓袁的,你等等啊!老娘还没上车!他娘的,就你腿长是吧!”

她抱着纤巧跑不快,只得眼睁睁看着马车绝尘而去,消失在了夜幕中。

到了袁九娘子的院子里,袁无错这才将薛云初轻轻地放在了紧挨袁九娘子屋子的一张床榻上。

袁九一见薛云初那副样子,一声惊叫就要出口。

他对着自己的妹妹道:“小声些,叫人准备热水、烈酒和帕子!”说着便从怀里掏出止血散和一把匕首来。

她生生将那声惊叫咽了回去,急忙叫人备了热水烈酒等物,胆战心惊地守在床边,带着哭腔低低地唤了一声:“阿初。”

床上的人依旧昏迷不醒,袁无错拿起湿帕子擦干净手上的血,仔细地查看着她肩膀上的残箭,血还在流,那箭必须尽快取出来。

“阿益,你将阿初妹妹的衣衫解开,我要给她取箭。”袁无错说罢便转过头去。

袁九娘子应了一声,抖着手将薛云初的左肩从那血衣里剥离出来,再抖着手将血衣仍在了一旁的盆子里。

左肩上一支被折断的残箭,雪白的皮肤、鲜红的血液、漆黑的箭体以及狰狞的伤口,看得袁九左肩隐隐作痛。那伤口处依旧在往外缓慢地渗着血,浓重的血腥味在屋内弥漫开来。

袁无错拧了帕子将伤口周围有些干涸的血迹擦干净,这才拿起浸泡在烈酒里的匕首,将薛云初半抱起来,头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在她的左肩后,一支带着血的箭头从皮肉里凸出来一半,看得他心头一痛。

他一掌轻托着她的背,低头轻轻地对着薛云初的耳畔说道:“阿初,我要给你取出箭头,你若是受不住疼,便咬住我的肩膀。”

薛云初闭着眼蹙着眉,唇上无半点颜色,额上的汗水不住地冒出来,鬓边一缕黑发贴在脸颊上。不知昏迷中的人儿听到没有,他看了看手中的匕首。

这把匕首便是当年在澶州他用来给自己取箭的那一把,不曾想如今在这太平盛世的汴梁,竟用在了她的身上。

袁无错低头在她耳边温声道了一句:“忍着些,很快就好。”便用刀子将伤口扩开了一些,昏迷中的人发出一声小兽般的呜咽。

他不敢放慢手中的动作,将伤口切成个十字,眼见着箭头全部出来了,便将刀子扔在了水盆里。

巨大的痛感让薛云初在昏迷中勉强睁了睁眼,眼前迷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听见有人在她耳畔说道:“阿初,你松开牙齿,咬这里就不痛了。”

她迷迷蒙蒙地顺着那声音的指引,张嘴便咬住了什么,肩头的疼痛稍微缓解了,只剩火辣辣地疼。

“我要将它拔出来了,准备好了没有?”那声音,叫她心里稍微安稳了些,双手紧紧地攥住了近旁的衣袖。

但她实在没有力气作出任何回应,只能又一次闭上了疲倦的双眼。

袁无错往自己肩头的人看了一眼:她一向是坚韧的,死里逃生也不是第一次了。思及此处,便咬紧了自己的牙关,将箭从前往后一推,再用手指从薛云初的肩胛处将那箭头拔了出来,转手便将滴着血的箭头扔在了一旁的承盘里。

她竟然一声也未出,只紧紧咬着自己的肩膀。待箭拔出来了,这才脱力松了口,软软地将头歪在了他的脖颈处。

汗水从她的发丝上滴落在了袁无错的手指上,与她的手一样冰凉。

烈酒冲洗伤口以后,袁无错头也不抬地对着袁九娘子说道:“止血散。”

袁九娘子胡乱擦了面上的一把眼泪,极快地拿了止血散,打开盖子,这才递给了自己的七哥。

在七哥给阿初妹妹取箭的时候,袁九娘子原本只敢从指缝里看,看着七哥用匕首将伤口割开,最后看到那一柞长的残箭被拔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泣不成声,只能紧紧地咬着帕子泪流不止。

阿初妹妹若是由七哥送回去,就不会受这无妄之灾了。

袁无错没有时间管自己的妹妹在想些什么,低头只顾着在伤口上撒止血散,擦洗干净她手臂和伤口周围的血迹,这才用裹带将伤口仔细地包裹起来。

待全部处理完毕,将薛云初托着脑袋小心地放在了枕头上,他这才发现自己衣衫早已汗湿透了,右边胸口处浸染了她的血,叫他一时思绪翻涌,难以平静。

待袁九娘子替薛云初擦洗更换完毕,袁无错才对着她道:“你好生照看着她,我有些事要处置,去去就来。”

说着看了一眼昏睡中的那张苍白的小脸,这才转身出了袁九的院子。

不多时,袁四便将药抓好带回来,由巧儿仔细盯着炉子熬着。

上半夜由袁九娘子一步不离地守着,巧儿紧紧地守在门口,虎视眈眈地望着院子里:小姐说了,任何人不能靠近半步。

到了寅时,袁无错换了身上的衣裳,来到了薛云初的床榻边。他对袁九娘子道:“你先去歇息,后面我来就是。明日里无论谁问起,你只说她这两日是与你歇在一处便好。”

袁九娘子看自己七哥那个样子,心里早就明白了八九分,如今情况紧急,七哥说的自然是上策,便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昏迷中的薛云初,这才含泪回了东厢房。

夜深人静,除了夏虫唧唧,院子里半点声响也无。

待药煎好了,袁四将碗递给他便退到门外。他走到床边,轻轻地坐下,这才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果然开始发热了。

他拿着汤匙,将药喂到薛云初的唇边,但想要将药喂进昏迷中的人口里并非易事。

药汁顺着她的嘴角流到了耳朵旁,他连忙掏了帕子轻轻擦拭干净。

他附在她耳边轻声道:“阿初,你得吃药。”

眼见着她逐渐起了高热,依旧没有将药喂进去,袁无错只得将药碗端起来,饮了一口含在嘴里,一手将她的脖颈轻轻抬起,再将那药一点点地渡进了她的口中。

仍在睡梦中的人儿眉毛皱起,仿佛在抗议药太苦了。

袁无错这才松开紧锁的眉头,再一次将剩下的药也渡进了她口中。

眼见她额头不住地沁着汗水,他不住地拧着帕子,轻轻地为她擦着汗。额头、脖颈、手心,折腾了到东方既白,高热这才退去,她呼吸终于平稳下来。

待薛云初醒来的时候,只看见床边坐着双眼红肿的袁九姑娘。她动了动手指,还好,左手能动。

看着还在擦眼泪的袁九姑娘,忍不住出声逗她,嗓音十分沙哑地道:“九姐姐这么个哭法,明日里眼睛怕都睁不开了,还怎么秀嫁衣啊?

袁九娘子被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扑到床边看着薛云初已经醒了,这才惊喜地道:“阿初,你醒了?你醒了!”

说着又哭了起来道:“呜呜,你可吓死我了,七哥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伤得那样重,又昏迷了一天一夜,我——我——”

薛云初轻轻地回握她的手,装出一副十分可怜的模样道:“九姐姐,你哭好了没有,那日回家路上晚饭都没吃上一口,现下妹妹真的快饿死了。”

袁九娘子立刻止住了眼泪,站起来道:“你看我,光顾着后怕,竟忘了你还饿着。你且等着,早就好了。”

说着便对着门外的丫鬟叫道:“快,快去!”

不多时,炖得软糯香甜的红枣枸杞粥便端了进来。

袁九娘子端着一碗红枣粥,轻轻地吹得不那么烫了,这才一勺一勺地喂给了薛云初,她那饿了许久的肠胃接收到甜而不腻的红枣粥时,便觉得十分熨帖,不多时便一碗用完了。

袁九娘子边喂她,边絮絮叨叨地讲着这一日发生的事。

外面都在说杨氏携子外出时,遇到劫匪,护卫与劫匪战了个平手,互相杀了个干净。但杨氏的马车却惊了,翻下陡坡,母子二人重伤直至第二日才叫人发现。周翼玠被那贼人的箭矢射中右肩,最终因失血过多而亡;杨氏则留了一口气,却因伤及头脑及脖颈而无法动弹和言语,处于瘫痪失语的状态。

目前太医正在极力救治,但求保命,连专门为五皇子和晋王长子治病的华圣神医也叫人专程请了去,目前还没从太尉府里出来。

太子侧妃林氏的贴身嬷嬷忽而到虞府拜访,还带了不少礼品,说是上回太子府赏花宴招待不周,特地上门聊表歉意。恰逢薛云初在自己的闺阁好友家中留宿,段氏十分周到地将人送走。

袁九娘子正说着,将那小碗放下,交于巧儿端走以后,给薛云初轻轻擦了擦嘴角。两人正要说话,门口有人轻轻地敲了敲,待袁九应了一声,那人这才进得屋子来。

来人正是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下巴上已经冒出些许青黑胡茬的袁无错。

他端着一盅汤走进来道:“可好些了?肩膀上还疼吗?伤口可还有渗血?”

袁九娘子笑到:“阿兄,方才给阿初妹妹喂过粥,这会儿又是一盅汤,也不知道妹妹喝不喝得了。”

薛云初望着袁无错,不知怎的,兴许是喝了热粥的缘故,登时就有些脸热起来。只得故作镇定地道:“好些了,伤口应该没有渗血,这点疼也算不上什么。”

末了又加了一句:“多谢。”

声如蚊呐,倒也叫袁无错听了个分明。

天气热得很,袁无错对着袁九道:“屋里再加个冰盆罢了,怎的太阳都下山了还这么热。”

袁九娘子应了一声便出门去叫人准备冰盆,屋内顿时就剩下他们二人。

一时间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袁无错轻咳了一声,道:“那杨氏那边都已经解决了,昨夜那批护卫我看过,不是简单的府兵,而是武功不弱的暗卫,照着箭矢上的标记来看,倒像是太子府的人。”

薛云初立即就警觉道:“你是说,昨日那事是太子府和杨氏勾结在一起做的?如此倒也说得通,为何太子侧妃今日特地到我舅母家来给我送礼了。”

“怪不得那些护卫提着箭就射,丝毫不顾那周翼玠的死活,也不怎么听杨氏的招呼。”薛云初叹了一口气道。

袁无错点点头:“那是自然,毕竟是太子府的人,不管是她们母子得了手,还是你反杀她们,太子府都稳赚。要么除掉你,要么叫杨家军更靠向太子。“

薛云初笑到:“好一个旱涝保收。”

“不知道周太尉知不知晓,但是太子那边估计是知道,昨夜他们计谋失败,杨氏和周三才落得今日下场,往后咱们要更加小心才是。”袁无错道。

昨夜他处理完薛云初的伤势,专程返回处理了后续事宜。周翼玠在他过去的时候,就剩一口气;杨氏被凌双双飞起一脚踹得椎骨断裂,躺在地上咒骂哭嚎,扬言敢让她儿子死了,便要叫周太尉和侧妃娘娘砍他们的头。

袁四很干脆地就给杨氏灌了哑药。

将一切处置妥当以后,袁无错蹲在周翼玠跟前道:“下回投胎投个好人家,别跟着你娘作死,算计谁不好,算计老子的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八字硬不硬。”

转头对着杨氏道:“老子从来不为难女人,但是你不算,若不是你杨家镇守边陲替你攒了些功德,今日合该送你和你儿子一起上路,不过,小爷看了,你还是活着的好。”

杨氏瞪着眼,嘴里发出呜呜之声,面容极其扭曲。

想到薛云初那半身血迹,他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杨氏的兄长还守在北部边陲之地,早就手刃了她而后快,如今留她一命不过是投鼠忌器,但是又瘫又哑,也不算是便宜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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