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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烽烟再起乱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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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轩帝闭关一月,出关以后感觉自己身轻如燕,行走间仿若有仙气护体,丹田暖气上涌,满面红光且声如洪钟,好像回到了他刚刚继承皇位的那几年。

他的人生自出生起便一路顺风顺水,不像他的前几任。

开国太祖皇帝、承天帝郑锅儿,一生南征北战,幼年贫苦,险些被易子而食,少年时为了有口饭吃而参加了起义军。在动荡不安的年代里,跟随大军东征西讨的他几度在生死间摇摆,落得一身伤痛,最后机缘巧合坐上大位,才做了二十三年皇帝,便受尽病痛折磨而死;

到了他爷爷裕贞帝郑鞞琨,他的皇位是经历六子夺嫡、杀尽自己十三个兄弟得来的。在位的四十九年里,他把大萧的疆土向外扩张了十几个州,那十几年间,叫领教过他征讨的几个邻国无不闻风丧胆。

但又或许是杀孽太多,晚年时这位杀伐果断的皇帝夜夜噩梦缠身,几不能寐。每每需大师在旁诵经才能入睡,虽然帝位坐得久,却也受折磨良久,年近古稀之时忽于一夜暴毙。

据说宫人发现时他双眼圆睁,面目扭曲,双手高举,人已经僵直了。审问值夜的宫人,严刑用尽最后却得知当夜确实什么声音都没听到,最后死因只得草草了结。

他的父亲吉顺帝郑南浔,眼见祖父六子夺嫡的惨烈,早早就决定发少生优生幸福一生,不仅生性寡淡,后宫更是只得一位皇后并两位妃子和几个昭仪美人而已。

尽管如此,父亲一生还是有七子四女。

可惜除了他自己、舜王郑景逸和禹王郑景翀,余下的竟全都夭折了。

活下来的皇子里,只有他和宣威侯,也就是舜王郑景逸是健全的。

最大的郑景翀,文韬武略,俊彩非常,却因骑马时跌落砾石之间导致膝盖磨破,伤口处理不当膝盖烂到骨缝里,为保命只得截去双腿,从此一蹶不振,成为了一个十足的废人。

而舜王不过是一个寂寂无闻的美人生的,比起他皇后嫡子的地位自然是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他的皇位得来完全没有悬念,没有烛光斧影也没有兄弟阋墙,没有朝臣反对,即位那几年,连天气都晴雨得当,粮食特别丰足。

仿佛是天注定的,他是古往今来最顺应天道和人心的一位皇帝,真正的顺应天命。待他修成正果,便是真正的天地共主了。

此次修道颇有进益,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又听闻太子上奏,自定胜军到白羊关后,足足打了十来场胜仗,将荆人拦在白羊关外动弹不得。

因三月以来西南莫家军和边城守军频频吃败仗,饶是他这半个方外之人都怒不可遏,若不是丞相忠君护国,太子励精图治,那无能的莫家军都能让荆人打到汩鳞江这边来,要是再过彤江,他这个皇帝便做到头了,还求什么长生?

幸亏啊,幸亏,他还有个好太子。

再过几年,大概可以放心闭关,将国家交给太子治理了——反正这几年折子都是丞相在批,他就能安心求得千岁长生了。

但谁也料不到,这世间总是不能完全让人称心如意,固有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之说。万事万物都逃不掉的道理,贵为帝王也不能逃过。

这一日,铭轩帝正专心地钻研着一本《上清经》,忽见张肆伍急匆匆走进来:“皇上,”他跪下垂手道:“尚书大人有要事禀报。”

“宣。” 他不耐烦的道。有事便写奏折上奏,来找他作甚?

严忠平在皇帝书案前扑通一声跪下:“皇上,臣昨日上书要事,恐陛下事忙,今日不得不亲自来禀告,西南奏报称有确切消息,荆国五十万大军正往白羊关疾行而去,再有十余日便到澶州了!皇上,臣请皇上早做决断,否则,我大萧危矣!”

一个惊雷从天而降,直接将我们这位仙风道骨的皇帝劈得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来,又往后踉跄两步,天旋地转,几欲昏厥。

十余年前,荆国不过一个弹丸小国,在大萧和南燕的夹缝中艰难求存,自从获莫儿图兰当皇帝后,确实与以前大不相同,很是励精图治了几年,怎得突然就能又拿出五十万大军来了?

“快!来人,宣丞相和太子来!”

入夜,袁无错房中。

一身黑衣的袁隐半个身子藏在黑暗里,垂首向袁无错禀报。“……获莫儿此次调了全部兵力,都城只剩四万,近郊卫城营存兵七万,余下十万囤于南燕边界。此次算是孤注一掷,倒也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火中取栗,逆风翻盘这种事,获莫儿图兰也不是第一次做。不然他也不会以一个胡姬所生之子的卑贱之身夺得皇位。

袁无错凝神沉思数十息,白日里尚书大人已经进宫求见皇上,但是听说不多时,何岳笙便出门去了,太子府也出了车驾往皇宫而去,直至此时都没有从皇宫里出来。

他抬手道:“袁山那边行动必须快点,此刻正好,若南燕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夺回之前被获莫儿拿走的几个城,若他们犹豫……”

他沉沉地叹口气,若他们不呢?

得加把火才行啊。

“你回一趟拓霞山,找戴师兄,寻龙宗在南燕的暗线如今不得不用,务必要叫南燕皇帝管黎看到,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若能围荆国都城,南面十一城就唾手可得了。”

“最好叫他们知道,获莫儿的亲娘叶梨雅特已被耶邪律的人押回荆国。就是现在不在,十日之内,也要叫她在!送回耶邪律手上,我就不信了,这块肥肉,耶邪律能忍得下去!”

耶邪律图兰是获莫儿同父异母的兄长,年长他15岁,因觊觎他们老子的女人,被贬到荆国北部边陲永世不得回都。那个女人便是也就是获莫儿的亲娘叶梨雅特——一个胡姬。

这块肥肉,是获莫儿的亲娘,还是荆国的皇位,谁知道呢?

“是!属下定不辱使命!。”

城郊宣威侯世孙的山庄里,虞晚莱手脚被绑结结实实的如同一个粽子,关在一个十分简陋的柴房里。

他此刻仿佛一条活鱼,拼命挣扎想要挣脱绳索,挣扎了一会之后发现这种行为除了浪费体力着实没有任何好处,便停下来打量四周——唔,见鬼了,大白天掳他一个男子作甚?

他努力地站起来蹦跳着挪到门边,从门缝里往外望,只见此地好像是一个庄子,外面半点人声都没有,旁边的柴堆码得又高又整齐,除此之外就一个高高的窗子,他不过十来岁,就算跳起来也够不着窗户,别谈翻窗逃走了,就是看一眼外面都够呛。

今日买完纸与墨,正和飞羽潜鳞往回走,冷不防被一个小乞丐夺了钱袋便跑,那可是他这个月的月钱!

为了追回钱袋他跑得飞快,一下子就把两个小厮甩在后面老远,眼瞅着就能揪住小乞丐的衣领子,不过刚到一个转角就被人一闷棍打晕,然后醒来就是这里了——早知道就别跑那么快,平白着了人的道。

他懊恼地贴墙坐下,先是默了一遍自己到底有没有什么仇家,虞家有没有什么仇家——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无计可施的虞晚莱只得心里不住地祈祷大哥和爹能快点找到自己。

宣威侯世孙得意非凡,自己这次真的是做得无比的干净利落,神不知鬼不觉,轻轻松松掳了个俊俏的小郎君,一看就是不谙世事又干净清白的上等货色,太子必定欢喜,欢喜之下必定重重有赏,等太子当上皇上,那他就是正儿八经的天子近臣,这泼天的富贵眼看着不就到手了吗?

但是一直到入夜太子也没有来,第二日也没有来。

太子当然没有来,他正被皇上拘在宫里,和几个肱骨之臣商讨国家大事,一时半刻怕是脱不得身。

虞家已经乱了套。

飞羽潜鳞两个小厮飞奔回家,声泪俱下地告诉了老爷夫人并大少爷,二少爷是如何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为了追一个小贼,转眼便不见了的事。段氏还以为二人是跟丢了,着人出府在流芳里前后左右的寻找,直至天黑都没有消息,虞绍铨上开封府报了失踪案。

晚间段氏听闻这段时间却有少年被人掳走至今没有找回来,登时就昏了过去。

虞晚苼带着人直寻到宵禁时分,无功而返。

次日,他顾不上一夜未眠,带着人也不送拜帖,直接就找上了袁无错。

虞晚苼眼下青黑,对着袁无错就撩开袍子下摆跪了下去。唬得袁无错跳起来道:“重楼兄这是何故!快起来说!”

虞晚苼眼泪都要出来了:“请子成兄搭救我二弟!昨日他出门买笔墨,在流芳里巷子口被人掳走了,如今已过一夜,依旧不知所踪,我、我实在是——”

袁无错心里捋了捋,安抚道:“你且稍安勿躁,我这就叫我父亲在巡防营安排下去,令弟一定平安无事。”

袁拓的散布出去的消息第二日就传遍了汴梁,宣威侯府世孙娈童、强掳童男的消息便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但可怜的虞晚莱消息来得比较迟,直到第二天早上,庄子里的人给他好吃好喝的送来,吃完了又绑上之后,他才转过弯来。

一时间不由得菊花一紧,更坐不住了,在房内破口大骂,连声高叫着要去皇帝面前告御状。

而郑晏舒却于午间被他老子宣威侯世子十万火急地招了回去,进门便是照着屁股一脚。

“你这个逆子!你、你还要脸不要!外面千夫所指都快把你老子你祖父的脸都丢干净了!”郑晏舒的爹涨红着脸,左右寻着家伙,手摸上一个细瓷方口花瓶,想了想又不成,对着站在一旁的奴仆喊道:“去!拿家法来!”

“爹,爹!爹这是作甚?您前儿打的我身上还没好呢!怎得又来??”郑晏舒一看苗头不对,便满屋子转圈躲着他爹,顺带给自己的小厮使眼色。小厮顿时会意,悄悄退出去,撒腿往世子夫人院子那边跑去。

在郑晏舒被绑在长凳上嗷嗷乱叫,郑焕熠举起短鞭举手欲抽下去之时,宣威侯府女眷呼啦啦一下子全部涌进了这个院子里。

最后,如同往常一样,郑焕熠败下阵来,挫败地丢下鞭子颓然坐在一旁,宣威侯夫人重重拍着案几:“来人,给我查,到底是谁如此败坏我儿名声!抓到了一定打死,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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