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先天政变,太平公主殒命,开元序幕揭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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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先解决生存问题,再去谈理想
太平公主很快知道了把她迁往蒲州一事,是出自姚崇和宋璟的提议,对两人恨之入骨。
她先从姚、宋二人提议废黜“斜卦官”入手,让殿中侍御史崔莅、太子中允薛昭素上奏,宣称:“斜封官虽说走的不是什么正规渠道,但也是经先帝亲自签发任命的,且旨令已经下达,现在却因姚崇、宋璟的一句话遭到废黜。这不是有意彰显先帝恶名,为陛下招来是非吗!如今朝堂对此事怨声载道,照此形势发展,恐怕会有变乱发生。”
太平公主也在一旁附和挑唆,李旦对妹妹向来言听计从,立即下令恢复斜封官任命,着吏部予以量材录用。
接着,太平公主又直接去找李隆基理论,质问他因何指使姚崇、宋璟陷害自己。
李隆基对这个姑姑一直敬畏有加,也清楚以自己现有实力,还不足以与强势的姑姑对抗,立即服软道歉,并再三申明,姚、宋二人的主张不是由他指使。
李隆基的话并非违心之言,姚崇、宋璟都是光明磊落的君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依附过任何势力,所提主张纯粹是为了大唐将来着想。
为了表明诚意,李隆基不得不奏告李旦,声称姚崇、宋璟离间他与姑姑及众位兄弟关系,请求对二人加以惩处。
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生存下来永远是最高法则。命都保不住,你的那些所谓理想还有什么用!亲眼见证过三次政变的李隆基,又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二月初九,李旦下旨,把姚崇贬为申州刺史,宋璟贬为楚州刺史。十一日,又撤销了宋王、豳王出任刺史的命令。
姚、宋二人免去相位,韦安石、李日知接替了他们职务。韦安石、李日知不是佞臣,但施政能力一般,且没有姚、宋那样的担当与勇气,有所恢复的纲纪又开始变的紊乱起来。
前右率铠曹参军柳泽上疏,认为:“斜封官是中宗时期那帮贵妇所为,并非出自中宗本意!陛下刚一上任便予以废黜,天下无不交口称赞。现在又下旨恢复,政令哪些前后反复,自相矛盾,这不是混淆是非吗!谈论的人都说是太平公主指使西域僧人慧范所为,意在欺蒙陛下。臣担心此事会积小成大,为祸不浅。”
李旦没有采纳。
李旦生性恬淡,原本就不是好事弄权的人,登基不过半年多点,就被太平公主与太子争权的事弄的一个头两个大,随即萌生了退位之心。
四月份,李旦召集三品以上高官,公开对他们说:“朕一向崇尚无为,并不觉得做皇帝有多尊贵。当初让我当太子、皇太弟,我都没有答应。现在我想把皇位传给太子,你们看怎样?”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接话。李隆基很尴尬,又不便亲自出面,便让东宫属官李景伯代他婉拒,李旦不准。
殿中侍御史和逢尧揣摩太平公主意图,进言说:“陛下您正值壮年,刚刚为四海所景仰,怎能突然辞去职务。”李旦虽勉强收回成命,内心却有了打算。
四月十三日,李旦颁旨:“自即日起由太子处决政事。除军中死刑判决和五品以上官员任免,其余事务一律先向太子报告,再上奏给朕。”
李隆基不愿因此横遭是非,请求把太子位置让给大哥李成器,李旦不准。又请求把太平公主从蒲州召回长安居住,得到李旦批准。
李隆基的处处退让不仅没得到太平公主体谅,反而使她更为张扬,明目张胆的在朝中安插亲信,左右朝局,用以打击、防范李隆基。
六月十八日,“唐隆政变”幸存者窦怀贞,在太平公主推荐下荣升宰相。
西域僧人慧范精通命理术数,一直受到前朝中宗、韦后宠幸,获封银青光禄大夫、县公,因贪赃索贿遭侍御史魏传弓弹劾,被放逐回家。李旦即位,太平公主倚仗权柄,又将他召回委为亲信。
慧范打着太平公主名义逼夺民产,御史大夫薛谦光、殿中侍御史慕容珣联名举报揭发。太平公主在李旦面前诋毁二人,将薛谦光外调为岐州刺史。
七月份,在太平公主提议下,李旦为上官婉儿恢复了昭容名号;把宰相韦安石调整为尚书左仆射兼太子宾客。
上官婉儿在“唐隆政变”中被李隆基处死,为她恢复名号,连傻子都能看出是冲着李隆基来的;而韦安石则是由于一直不肯依附太平公主,被明升暗降夺去了参知朝政的话语权。
窦怀贞做了宰相,每次退朝一定先到太平公主府中拜谒。人们调侃他“前为皇后阿?,今为公主邑司。”
十月初三,李旦驾临承天门。对宰相韦安石、郭元振、窦怀贞、李日知、张说宣读制书,责备他们:“近来政教多有缺失,水灾旱灾频仍,国家府库空竭,冗员日渐增多。虽说是朕德行浅薄,但你等也非辅佐之才。从即日起,免去宰相职务。”
谁能想到,类似宰相集体调整这样的大事,竟出自太平公主之意!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无非是在这些宰相当中,除去窦怀贞,其他都不是她的人,与她不是一条心,索性一起罢免,再想办法换上自己的人。至于窦怀贞,找机会重新起用也就是了。
不久,刘幽求、魏知古、崔湜、陆象先荣升宰相!
刘幽求是“唐隆政变”功臣,李隆基的人;陆象先清静少欲,不爱掺与权力之争,算是中立派;魏知古做过相王属官,是李旦的人;至于崔湜,他曾是武三思智囊,武三思死了与上官婉儿勾搭成奸,上官婉儿被杀他居然又成为太平公主的情人。
若论起大唐两大情圣,非武三思、崔湜莫属!在那个男权相对式微的时代,两人靠着成熟的长相、大叔的魅力,于贵妇圈中纵横捭阖、无往不利,怎不令人叹为观止!
太平公主要提拔他做宰相,可他名声都臭大街了,李旦怎肯同意!太平公主哭着替他讲情,李旦实在拗不过妹妹的软磨硬泡,只好违心答应。
但从宰相新一轮次的人员布局来看,太平公主似乎并没完全如愿!
妹妹的日益强势与胡搅蛮缠,让李旦心里很不舒服。他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在皇帝位置上混下去,还是提前让位给太子。为了获求安宁,追寻答案,他召见天台山道士司马承祯,向他请教阴阳术数,以求指引解脱。
司马承祯是位真正的隐士高人,远非那些打着僧人、道士身份到处招摇撞骗、捞权夺利之辈可比。他淡淡的说:“道家讲求无为,您只须克制欲望,保持无为就好,何须费心劳神的去学什么阴阳术数。”
李旦问:“个人修养达到无为,境界固然高明,然而保持无为又怎能治家理国呢!”
司马承祯答:“国家好比人的肌体,顺其自然而至公无私,天下定会大治。”
李旦沉默良久,长叹道:“仙人广成子的话,也未必有你所说高明。”
是啊,明知太平公主嚣张妄为,只因她是自己妹妹,就把她看的比江山社稷还重,岂不是私心作祟!明知自己没有治国理政的欲望,却仍贪恋帝位不走,岂不是私心作祟!
一切烦恼莫不来自私心杂念,若想求得内心安宁,不如听从良知指引,把帝国交给英明贤良的太子!
【05】玄宗继位,暗潮涌动下的时局
时间进入到先天元年(712年),太平公主在李旦的纵容放任与李隆基的退避三舍下,进取势头更为炽烈,甚至开始觊觎皇帝宝座。这个位置她母亲武则天曾经做过,而且干得很好,作为女皇的唯一女儿,她为什么不可以呢!
随着朝中势力的此消彼长,一些原本还在观望的大臣也开始重新站队。
二月份,窦怀贞又做了宰相,与他同时晋升的还有户部尚书岑羲。
岑羲为人正直,当初冉祖雍构陷李旦参与谋乱,他与萧至忠共同劝说李显,保全李旦脱离险境。只是时过境迁,现在的他已经转投到太平公主门下,成了太平公主的人。
前宰相萧至忠被贬为蒲州刺史,太平公主在蒲州暂居期间,与他建立了友谊,他也因此受到公主推荐,重返朝中出任刑部尚书。
他妹夫华州刺史蒋钦绪劝他:“以您的家世与才能,何愁不会仕途通达,为什么非要依附他人。”萧至忠不听,蒋钦绪黯然退出,叹惜着说:“可惜了,九代世族,一旦做错,满门俱灭!”
萧氏出自兰陵,家族之人在南朝刘宋时期就以军功起家,先后建立过南齐、南梁两个政权,是当时的顶级门阀。
萧至忠在朝中名望一直很好,一次他从公主府中出来遇到了宋璟,宋璟有些吃惊的说:“希望萧君您不会是这样的人!”萧至忠略显尴尬,回了句:“宋先生说的很好。”匆忙策马离去。
收服崔湜、窦怀贞这样毫无品行的人算不上本事,因为他们本身就是逐利的苍蝇。而让岑羲、萧至忠这些操守不错的官员俯首听命,却需要有些手腕。由此看出,太平公主在识人用人方面,比她嫂子韦后不知高明了多少!
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小算盘打的太精有时往往会吃大亏!
七月份,慧星出现在西方!
利令智昏的太平公主委托术士在李旦面前进言:“慧星出现,象征着除旧布新,预示皇太子应做天子!”
太平公主的本意是想借助天象征兆离间李旦、李隆基,让父子二人互相猜忌,她好趁机操弄时局。
可她哪里知道李旦自从与司马承祯谈过一次后,早就有了让位的心,只是顾及太平公主反对一直没有表现出来。听了术士的话,反而让他更加坚定了退位的想法,于是当众对群臣说:“我要传位给有德行的人以躲避灾祸,天象既已如此,你们不必再劝!”
太平公主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忙与同党竭力拦阻,认为此举不妥。
李旦说:“中宗在位时奸臣当道,上天屡次降临征兆。朕当时还劝中宗让位给贤明子嗣以应天象,中宗很不高兴,朕为此忧恐难安,数天没有进食。现在上天又有征兆,怎可在那时能劝谏他人,轮到我了反而不执行呢!”
李隆基听到消息,纵马驰骋赶来,跪伏于地叩头请求:“儿臣因微小功劳,蒙您不依长幼次序,立我为太子,本就惶恐难安,不知您为什么又急着将大位相传?”
李旦微笑回答:“我大唐之所以再次安定,我之所以再次称帝,全是你的功劳。现在天有异象,我传位给你,用以转祸为福,你无须多虑。”
看到李隆基仍不敢答应,李旦说:“你是孝子,难道非要在我灵柩前继位吗!”李隆基不好再说,内心百感交集,眼含泪水退了出去。
七月二十五日,李旦下诏传位太子。李隆基上疏请辞。太平公主知道形势已难挽回,索性不再劝阻,改为提醒李旦即便退位,也要把持国家大政。
李旦为了给妹妹面子,对李隆基说:“你以天下事务繁重,还想让朕兼理国政吗?古时舜帝禅位给禹,仍亲自巡守。朕虽退位,岂敢忘掉国家!军国大事,朕自会参与决断。”
八月初三,李隆基继位,成为大唐第七任帝王,史称唐玄宗,改年号“开元”。
李旦做了太上皇,每五天上朝一次,仍在太极殿接受百官朝见。儿子玄宗于武德殿办公,三品以上官员任免及死刑判决,仍由太上皇处断,其他事务交李隆基办理。
李隆基虽然当上了皇帝,但地位并不稳固,依旧受到父亲与姑姑的掣肘,稍有闪失就可能满盘皆输,形势仍然很不乐观!
在上有老爸监督,下有姑姑掌权的复杂时局中,他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