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扫哪里不是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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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兄,你说我们又得这么干站一天吗?”
大殿角落,钱三虎悄悄问道。
“真能干站一天倒也挺好,一样是扫地,扫哪里不是扫呢。”
南妄叹了口气。
今天是南妄到大殿当值的第三天,无事发生的第三天。
钱三虎也是和南妄一样的杂役弟子,一样也被杂役主管抓来顶班,他们平时是睡一个大通铺的,感情勉强还算凑合。
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事的原因,传说中总是热闹非凡的大殿整整三天门可罗雀,只有负责值班的弟子们来来去去,对着本就一尘不染的大殿反复清扫,把面子工程做到了极致。
原本有资格在大殿当值的只有外门弟子,但是现在,南妄放眼望去,大殿里待着的几乎都是他眼熟的人——那些常年进阶无望的杂役弟子。
今天已是顶班的第三天,如果什么都不发生,这些杂役弟子就能顺利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过之前的生活。
然而,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骚动,大殿的大门缓缓开启。
南妄的心狠狠一沉,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飘渺仙气萦绕,无数人影鱼贯而入。
为首的是剑宗大长老,腰侧鎏金的剑鞘极其引人注目,跟在他身后的是剑宗二长老、法宗长老、器宗长老,再之后,还有各宗峰最为优秀的内门弟子……
内门长老们皆是金丹修士,剑宗甚至还有元婴期的大能,这么多修士浩浩荡荡地走过,产生的威压十分可怖。
杂役弟子们被吓得退到一旁,龟缩于黑暗之中不敢探头。
钱三虎躲到南妄身边,声音抖得像是在过筛似的:“南兄,你借我靠靠,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内门长老,我腿软……”
“你难道觉得我不软吗?”
南妄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只是,那无法抑制的颤抖中藏着的,除了上位修仙者的威压给他带来的恐惧以外,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兴奋。
放眼望去,几乎所有的内门长老都到了,弟子们皆是内门白衣,一个外门青衣都没有,而候在长老身侧的弟子更是个个紫领白衣,修为高深,气度不凡。
紫领白衣,那可是真传弟子才有资格穿的法衣啊。
青云门有上千名杂役弟子和外门弟子,上百名内门弟子,真传弟子却仅仅只有五名。
数量稀少的真传弟子归属于不同分宗的同时,也算作全门派所有弟子们的师兄师姐,普通的内门弟子及外门弟子间只能以师兄弟相称,唯有真传弟子才能享有诸如“大师兄”、“大师姐”、“二师兄”的称谓。
对于整个青云门而言,真传弟子都是再珍贵不过、再特殊不过的存在。
对于南妄而言,这些本就无比特殊的真传弟子中,还存在着最最特殊的一个——青云门大师兄,祝天阙。
南妄是魂穿,他穿越的这具身体原本有别的主人,而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原主除开青云门杂役弟子的身份以外,还拥有一重特殊的隐藏身份——魔教合欢宗安插到青云门的卧底。
作为魔宗卧底,南妄的任务是接近青云门大师兄,并从大师兄身上盗取重要功法。
南妄穿越后,不止一次怀疑魔教中人的脑子可能不太好。
他去接近大师兄?
他拿什么接近大师兄?
他平时不是在扫地,就是在拖地,见个内门弟子都难如登天,还想接近大师兄?
他就算原地自爆,炸成碎片,大师兄都不会看他一眼。
直到今天,直到此刻。
南妄终于亲眼见到了这些书中的天之骄子们。
看着不断从眼前走过的真传弟子,南妄心中涌上万千感慨。
这些他曾经爱不释手的角色,如今就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
每一个他都认得,每一个,都不认得他。
杂役管事的刻意刁难,竟是在阴差阳错之下为他了却了一桩心愿……
“孽徒,当着掌门仙尊的面,还不认错!”
剑宗大长老的一声怒呵将南妄神游天外的意识拉回了原地。
所有的杂役弟子都因承受不住长老威压而跪倒在地,南妄也同样如此。
但是,和其他那些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底的杂役弟子不同,南妄拼着头疼欲裂的痛苦,硬是抬起脑袋,把目光投向了大殿中央的那些人,似要将这一幕永远铭记在心底。
大殿高位上坐着的仙尊像是一团白雾一样看不分明,扫上一眼就让人如直视太阳一般双目灼痛,根本无法直视,南妄没办法,只能把目光投向底下那些长老和真传弟子们。
跪在大殿中央的男人法衣雪白,紫领金边,周身似有佛光缠绕,清冷无双,站姿挺拔,如灵枝宝树,如朗月入怀。
即使从未见过此人,但南妄还是一眼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这便是他想尽办法也无法接近的任务目标,身怀佛骨灵体的青云门大师兄,祝天阙。
他的身后,跪着一个被他护着的妙龄少女。
少女衣着朴素,面容姣好,一只手牵着青年的衣摆,另一只手捂着肚子,仿佛一只人畜无害的小动物。
即使是南妄这样修为低下的杂役弟子,也能看出少女身上半点修为都无,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
凡人,凡人啊……
在场的所有长老和弟子都心知肚明,青云门自从建宗以来,一直都有凡人不可入宗的宗规。
大师兄当着这么把人带进宗门大殿,可谓是目无尊法,无法无天!
所有人的注目礼中,祝天阙缓缓开口:
“掌门仙尊在上,弟子此次被魔宗算计,九死一生,盈盈以清白救我,又怀了身孕,于我恩重如山,如弟子背信弃义,弃盈盈于不顾,又如何有脸修这无上大道?“
剑宗大长老大发雷霆:“祝天阙!我看你是疯了!收你来信时我便告诫你凡人不可入宗,你竟还敢带着人来,你这是要倒行逆施,欺师灭祖吗?”
祝天阙辩驳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盈盈是弟子认定的道侣,现在又怀了弟子的子嗣,自当跟着弟子入宗,况且阵宗齐长老的道侣曾经也是凡人,报恩之事,长老做得,难道弟子就做不得吗?”
大概是早就猜到了自己会被牵连,所以阵宗长老根本就没有出席,代他出场的是阵宗真传弟子中排名第三的战沉明。
战沉明身高九尺,高大威猛,虎背熊腰,身后背着红缨长枪,腰间挂着葫芦酒壶,整个人就像是一座石塔般气势磅礴。
然而,祝天阙这话一出,石塔般的壮汉都默默地后退了半步。
“你这孽徒还敢拉长老下水!冥顽不灵,胆大包天,今日我就要替宗门清理门户!”
剑宗大长老怒吼一声,拔剑出鞘,一副要怒而杀人的架势。
“师兄不可!”一旁的二长老赶紧上前一步,挡下大长老,随即立刻对着祝天阙喝道:“祝天阙!青云门规其十七,凡人不可入宗,违背者当受戒鞭三百,为了接这女子入宗,你可愿受这三百戒鞭?”
祝天阙的声音坚定不移,慷锵有力:“弟子愿受戒鞭,娶盈盈!”
大殿内一阵哗然。
青云门的戒鞭可不好挨,三百戒鞭下去,跌落一个大境界都是有可能的。
大师兄竟然愿意为一个凡人女子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可真是情根深种。
只是,受了戒鞭就能违反宗规和凡人结成道侣,好像又有点便宜了大师兄……
众弟子心中困惑不已,总觉得哪里不对。
唯有几个脑子机灵的,才能看出其中的弯弯道道。
二长老以退为进,故作姿态;大长老看似架势唬人,实则心存包庇,要是他真的有动手的意思,这凡人女子怎么可能全须全尾地走进青云门大殿呢?
剑宗本来就是出了名的护短,祝天阙又是剑宗的香饽饽,长老怎么可能真的舍得对他动手呢?
要不是正好撞上掌门仙尊出关,恐怕剑宗早就偷偷地把祝天阙和凡人女子的事给安排好了,根本都不会有今天这一出。
二长老摸着垂落的胡须,如鹰般的目光投向了大长老身侧的女子,说道:“雪泠,你身为青云门大师姐,当以身作则,贯彻宗规,如今天阙犯下大错,这三百戒鞭,便由你来执行!”
大师姐上前一步,弯腰抱拳,颤声求情道:“仙尊在上,天阙师弟也是年少无知,一时糊涂,三百戒鞭实在是太多了……”
一旁的二师兄同样求情道:“大师兄乃是初犯,望仙尊高抬贵手!”
年仅九岁的五师妹也脆生生地说道:“仙尊就饶了大师兄这一回吧,大师兄以后会改的。”
刚刚后退过半步的三师兄战沉明此刻实在是不便开口,只能做出和其他人一样抱拳讨饶的手势,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高位上,白雾中缓缓发出一道隆隆如雷般听不真切的声音:“善。”
剑宗二长老的狐狸眼里闪过一道如释重负的精光,迫不及待地说道:“仙尊大量,念在天阙乃初犯,罚以戒鞭三十,小惩大诫,以儆效尤!”
围观的弟子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却在心中发出了无比相似的吐槽——
剑宗一脉相承的护短,恐怖如斯!
三百戒鞭,转眼间就成了三十!
真传弟子上下相护也就算了,掌门仙尊也心软得很!
很快,漆黑的黑骨戒鞭被请入大殿,祝天阙跪在地上,褪下外杉,准备受鞭。
同样跪着的,还有除了大师姐以外的所有弟子。
大师兄犯下这样的滔天大错,他们作为师弟师妹,没有继续站着的道理。
“天阙,我不要你挨打,我害怕呜呜呜……”
一片肃穆之中,唯有被祝天阙称呼为盈盈的少女放肆地哭喊着。
然而,为刑罚不受影响,大长老施法设了法阵,单独将祝天阙和大师姐隔绝在阵内,盈盈凡人之躯,不仅身体无法穿过法阵触摸到祝天阙,就连声音也完全无法传达。
阵内的祝天阙听不见盈盈的声音,但他能看见盈盈哭花的脸。
心疼万分的同时,祝天阙冷着脸对大师姐说道:“麻烦动作快一点,我不想盈盈难过。”
看到祝天阙这不知好歹的模样,大师姐心都凉了半截,几次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末了,终于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勉力压下手中的颤抖,高高扬起戒鞭:
“如你所愿。”
下一秒,她的耳中传来了一道匪夷所思的声音——
【哦,我懂了,这就是那个九尾猫妖伪装成凡人、一夜屠尽门派一千七百口的女主白芙涂吧,盈盈什么的一听就是假名嘛】
什么声音?
这声音怎么连长老设的法阵都能穿过?
大师姐愣住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又一道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
【大师兄真不愧是佛骨灵体,太纯洁了,居然会相信在一张床上睡一晚第二天就能怀孕的鬼话,小孩子都不如,啧啧。】
大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