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你是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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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浴桶内袅袅升起的氤氲水汽，温之言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阿瑾，我不是皇帝的儿子？”他记忆中的皇帝陛下并不像是那个冷漠寡言，杀伐果断，连亲生儿子死了都毫不伤感的人。或者应该说，在温之言的记忆里，皇帝爹并不是一个慈祥仁爱，宽厚仁德的父亲，他甚至算得上一个残酷的帝王。但是即使如此，温之言却不讨厌他，相反，他很喜欢皇帝陛下，因为那是他第一个父亲。皇帝陛下待他确实是很好，但是…他却从未在父皇身上感受到过温暖，除了他母妃的疼爱。
少年一愣，回过头来诧异地望着他。片刻之后，方才点了点头道：“哥哥，你是父皇唯一的儿子，也是最优秀的儿子。”顿了顿，又加上了一句，“母妃也很喜欢你。”
温之言嘴角弯了弯，轻声道：“是么？我不记得了。”他不记得他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也不记得他跟那个男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知道，在他的灵魂里，他的确是皇帝的儿子。
温之言伸手揉了揉少年毛茸茸的脑袋，轻哼一声道：“不管是不是，都跟我们无关。”少年眨了眨眼睛，乖巧地道：“嗯。”
温之言拉住他的手腕，轻轻握住，低声道：“我们先不要想这件事，好吗？”
“嗯。”少年点点头。
看着眼前少年单纯无辜的模样，温之言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虽然不是皇帝，但他也绝不能允许温家就这样消亡。不管温老夫人对温家有何怨恨，但是温家的根基在这里，温老夫人就算再狠心也不可能将温家全部抛弃，否则温家早晚有一天也会被那些觊觎温家的人啃噬殆尽。
温老夫人回到房里，心绪久久无法平静。她从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自己的偏激而做下这般糊涂的决定。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一番心血竟然会毁于自己手上。
她是真的很想温家继续兴盛下去，哪怕付出她的寿元也在所不辞。
只是温家已经不属于她了，她也不可能将所有的责任推到自己儿子身上，这对于温之言来说太不公平了。温家是他的，也理应属于他，她不能剥夺他作为温家继承人的权利。
温家的荣耀，应该属于温家的子孙。
“母亲，怎么样？”看温老夫人神色颓丧，温雅柔声问道：“您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温老夫人叹了口气，道：“我没事，我想见见那丫头，你去请她过来吧。”
温雅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母亲，那丫头的身份……”温雅当然也希望妹妹能够进宫享福，但是她现在毕竟已经是二品诰命夫人，以前温雅也曾听闻，大楚的勋贵豪门中，能够封侯拜相的人并不多。而且，那丫头还是一个孤儿。如今这般光景，恐怕不太适合进宫啊。
温老夫人淡淡道：“这件事情，以后由我做主，不需你操心。你去请她过来便是。”
“可是……”温雅还欲劝慰，温老夫人却已经抬起手阻止了她，“快去罢，我乏了，要歇息一会儿。”温雅不得已只得领命而去。
片刻后，温雅再次来到了温老夫人房外，恭敬禀告道：“母亲，阿瑾来了。”
“进来吧。”屋内传出温老夫人淡漠的声音。
温雅深吸了口气，转动轮椅推门进入屋中，“娘亲，阿瑾来了。”
坐在桌边正在喝茶的温老夫人朝她招了招手，温雅上前两步，站在温老夫人身边，“母亲，找我何事？”
温老夫人垂眸打量着她，淡淡道：“我要见你，你倒是不必紧张。”
温雅扯唇笑了笑，“母亲说笑了。”
温老夫人抬头看向窗外，沉声道：“我要见你是有几句话跟你说，其余的话，我们稍后再谈。”
温雅微怔，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却只能顺着温老夫人的意思点了点头。
温老夫人道：“阿瑾是你同父异母的兄长，你是庶子。我原本不打算让你知晓此事，免得影响了你的心性，坏了你以后的姻缘。但是既然你知道了，我也就直说了。我不能让你继续留在京城，你明白吗？”
温雅垂眸，“儿媳明白。”
温老夫人点了点头，继续道：“若是你能想办法将温家从泥潭中救出来，我便送你离开京城，远赴西北，永世不返京。如果你没有这个本事，就按照我吩咐的，跟随我离开。”温雅沉默不语，半晌，才咬牙答应，“儿媳遵命。”
温老夫人欣慰地抚摸着她乌黑的青丝，“去准备一下吧，我们明日启程。”
温雅微微挑眉，抬起头来望着温老夫人。温老夫人淡然一笑，“去收拾东西。”
看着温雅离去的背影，温老夫人心中也不禁叹了口气。这个孙子自幼聪颖敏锐，却因为自小体弱多病，难得的好苗子却夭折了，导致他从小便痴痴傻傻，整日混迹市井，无所事事。温老夫人虽然对他颇有怜惜，却也觉得他有些愚钝不堪。
看着镜子里苍老的自己，温雅心中暗暗咬牙。既然她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不管将来是好是坏，她都会走下去的。只是……这个家，她再也不想要了。温老夫人这个祖母…她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这个孙女，即使知道她有这个心思也没有阻拦过。温雅很难理解，温老夫人究竟在担忧什么呢？
“叩叩。”门被敲响了。
“进来。”
“真的吗？”温瑾依旧不放心，拉着温雅的衣袖急切地道：“姐姐，你真的没事吗？”
温雅摇头，“没事。”
“你骗人，”温瑾眼睛红红地瞪视着她道：“姐姐，你不要瞒着我了，是不是爹娘逼迫你？”温老夫人和温老爷子素来宠溺温瑾，若是知道她犯错被赶出温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温雅摇了摇头道：“不是…我自愿的，是我自己要求离开的。”温瑾愣了一下，显然有些惊讶。温雅握住温瑾的手腕，温婉一笑道：“你忘记了，我早就想要离开温家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温雅笑道。
“哦。”温瑾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容。温雅伸手替她拭去脸颊上挂落的泪珠，道：“不哭，你是个乖巧的好孩子，等你将来遇到一个喜欢你疼爱你的男人，一定会幸福的。”温瑾低头，有些腼腆地一笑。
“你们聊得如何？”外面传来温老夫人的声音。
温雅微楞，“没什么，只是…我们该出发了。”
“嗯。”温老夫人淡淡应了一声，“既然如此，咱们这就出发吧。”
出发前，温雅特意叫了几个嬷嬷和丫头陪着自己。她知道温老夫人这些年来培养了不少忠心的仆人，不过这一回，温雅不想带上这些人了。如果温家真有那种能够帮助她们脱险的高人，早就派人过来救人了。温雅可不认为温老夫人会这么大方的让自己带走她的人。
“你们先行一步，待到晚上我会追上去。”温雅对身边的侍女们道。
众人齐齐应诺，纷纷退下去安排马车了。
“姐姐，我陪着你吧。”温瑾道。
温雅摆摆手笑道：“不用，你在客栈休息吧。我自己去就好了，你还要读书习字呢，万一耽搁了功课……”
温瑾摇摇头，固执的抓住温雅的袖子不撒手，“姐姐，我已经大了，也懂事了。我可以自己学着处理一些琐碎的杂务。”
温雅想了想，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
温瑾笑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不会偷懒，我保证，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都会做。”
温雅莞尔，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真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
两人说着话，一起出了院子上了马车。一路上温瑾都在叽叽喳喳的询问温雅这段时间在国公府的生活，温雅都耐心细细的回答，并没有丝毫厌烦或者敷衍的态度。
一路疾驰到了温家庄子上，温老夫人带着两人往山脚下而去。温家庄子占据了京郊最大的一块土地，因为温家世代居住在这里，所以温家庄子四周也修建了不少房屋和菜园。
温雅远远地看着，见到村庄中的情景忍不住蹙眉。虽然温家庄子占地广阔，村民们也不穷困，但是这里的环境实在算不上优美。村子里许多人家的房顶上都堆满了灰尘，一看就知道有很久没打扫了。
温瑾也注意到了，忍不住嘟囔道：“奶奶，咱们家的宅子不是很漂亮么？为什么这些房子这么脏兮兮的？”温雅轻叹了一声，摸摸小姑娘的发顶道：“瑾儿，你还小，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明白，以后就会明白的。不要太过执着，也不要太相信别人，你要学会独立。”
“啊？”温瑾眨了眨水润的大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家姐姐。
温雅叹了口气，抬眸望着天际的云彩喃喃道：“人生苦短，何必浪费光阴去猜测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呢？有空多跟我念念佛经，多做一些好事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