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纨绔 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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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沧州过来,不就是想给家里人求条生路,”顾九思靠在椅背上,转着笔,垂着眼眸,“想求条生路,就得收着脾气,忍自己过去不能忍的,容自己过去不能容的。总不能一辈子像个小孩子一样,嘴巴上嚷嚷着头掉了碗大个疤,你的头不值钱,你娘呢?”
沈明抿紧了唇,顾九思见他心动,也不耗心神。他站起身来,淡道:“黑风寨就剩下你们两个,你要留下,你和这个人就发誓将玉茹去过黑风寨这事儿烂在肚子里,否则我夫人失了名节,”顾九思冷了眼,他抬眼看着沈明,冷声道,“我就要了你们全家的命。”
“你不说我也不会乱说。”沈明僵着声。
顾九思点了点头,起身走出去:“给你一天的时间想想,要骨气还是要命。要骨气简单,我马上送你和你黑风寨的兄弟团聚。要命你就找人同我说,我会给你安排事儿做。”
说完之后,顾九思便出了门。
他刚出门去,就看柳玉茹站在门口,她似乎是有些担心,见着顾九思出来了,她看了里面一眼,随后道:“我听说你把沈明抓回来了。”
听到这话,顾九思看了一眼门里,心里有那么几分不舒服。
但他面上不显,手拢在袖子里,点头应了一声。
“审得如何?”柳玉茹犹豫着出声,顾九思抬眼看她,直接道:“你是想问如何处置吧?”
“这也是要问的。”
“杀了。”
“啊?”柳玉茹有些诧异,顾九思挑眉,似笑非笑:“怎么,不妥?”
“也……也不是。”柳玉茹磕磕巴巴道,“你这么处置,总有你的道理。但……我……我就是瞧着也……也不是太坏的人……吧?”
那个“吧”字出来,柳玉茹也有些不确信,她偷偷瞟他,想从他脸上看出几分情绪,揣摩着自己的话说得对不对。
顾九思看着她这一副做贼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气该笑。过了许久,他叹了口气,却是道:“算了。”
“嗯?”柳玉茹有些茫然,顾九思微微弯了弯腰,将脸探到她边上去,指了指自己的侧脸道:“亲一口,就算了。”
柳玉茹被这个要求惊到了,她呆呆看着面前的顾九思,顾九思见她不动,皱眉道:“不乐意?”
说着,他直起身来,双手拢在袖间,转过身去,冷着脸道:“那就罢了。”
“哎哎哎,”柳玉茹见他不高兴,虽然也不知道他说的‘算了’是算个什么,她还是一把抓住了他,顾九思顿住步子,回头瞧她。柳玉茹扭头看了看边上,似乎是有些害羞,见旁边没什么人,她朝他招了招手道:“脸,过来点。”
顾九思没想到柳玉茹真的会应这个要求,他其实也只是随口一提,给心里找个痛快。谁知道面前这个姑娘,却是拽着他的袖子,紧张看着周边,像是做贼一般,小声道:“快啊。”
听到这话,顾九思方才那点不快全都烟消云散了去,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也有些紧张,可他却还是故作镇定,微微弯了腰,将脸凑了过去。
柳玉茹踮起脚尖,轻轻亲了他的侧脸一口,随后低下头去,小声道:“不生气了吧?”
顾九思看着柳玉茹的模样,他抿起唇。他觉得心里像是开了花似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他抬手拉了柳玉茹的手,笑着道:“就这样吧,饶他一命。”
“也不用的。”柳玉茹赶紧道,“他要是以前真是大奸大恶,你也不用饶,只要罪罚相等就好,最重要还是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顾九思翻了个白眼,“我想他去死。”
柳玉茹听了,她颇为遗憾道:“那就杀吧。”
顾九思被柳玉茹的口气逗笑了,他挑了挑眉,忍不住道:“你是真觉得可以杀,还是哄我开心的?”
“为了哄你开心,杀了也是可以的。”
柳玉茹一脸认真。
他听这话,心里终于彻底放下了,整个人乐得不行。他突然觉得自个儿和沈明计较,实在是有失身份。毕竟,柳玉茹已经是他媳妇儿,他每天想抱就抱想亲就亲,沈明充其量也就是个排着队的爱慕者,柳玉茹这么好,有几个喜欢的人再正常不过了。
这样一想,顾九思心里那点别扭终于没了,他轻咳了一声道:“罢了吧,他人还不算坏,就是脑子傻点,留下来还是能用的。”
这话在柳玉茹意料之中,她抬手挽住顾九思,靠着顾九思道:“放心吧,我不会跟他跑了的。”
“这种问题我完全没在意过。”顾九思立刻反击,“就他那样的能从我手里拐人?!我借他一百个脑子也不能!”
“这么有信心啊?”柳玉茹压着笑,“人家小沈,虽然脑子不好使,但长得还是很俊的。”
“你是脑子坏了还是眼睛瞎了?”顾九思瞟了柳玉茹一眼,“有病治病,费用我出,别耽搁。要说俊,他能比我俊?”
“唔,”柳玉茹认真想想,随后道,“各有千秋,那刀疤很有个性。”
听得这话,顾九思也不走了,他双手捧着柳玉茹脸,认真注视着她,眼里全是惋惜惋惜,感慨道:“以前能看上我嫁给我,明明眼神还是挺好的,怎么年纪轻轻就这么瞎了呢?”
柳玉茹笑得整个人都软了,抬手用团扇拂开他的手。
顾九思见她笑得花枝乱颤,便将手环在她腰上,怕她摔着。
怀里的姑娘高兴,他也就高兴起来,这么静静瞧着她笑,感觉整个秋日都变得温柔又绵长。
他觉得这个人,像是他一生的归宿,一世的回家路。
任这世上刀光血影,却仍有这一方天地,安然如初。
第56章
顾九思血洗黑风寨一事传出去后,整个望都城都惊了。
黑风寨在望都城外屹立已久, 从未有一个县令能够成功剿匪,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 黑风寨说是山匪, 实际是望都城贵族手里的刀,谁想动谁,价码给得足,黑风寨就帮你毁了对方那桩生意。
谁都想有刀,于是所有人都护着,当然黑风寨背后,还是有一颗不可言说的大树, 过往大家都揣测着这颗大树是谁, 然而在黑风寨被剿灭不久后, 梁家也因谋反被灭的消息传了出来, 这事儿就不言而喻了。
顾九思审完了沈明, 从柴房里走出来, 黄龙便走上前来, 同顾九思道:“大人, 县衙里来了好多商户,都是来买幽州债的。”
“来了多少?”顾九思洗着手,声音平淡, 黄龙报了一下,顾九思沉默片刻,心里就有了数。
梁家昨晚动手, 自然不可能是他一个人,一定是窜通了许多商家,蓄谋一起。
今日来这些人,必然是知道了消息,急急赶来表忠。如今梁家尸骨未寒,还在清点家中财产和安排剩下的人的去处,这些人知晓了结局,被顾九思雷霆手段所慑,自然不敢再继续下去。
顾九思嘲讽笑了笑,他低下头,洗着手,平静道:“今日来得这几家,要他们将家产全用来买幽州债。”
黄龙愣了愣,之前顾九思一直是秉持着半自愿原则,很少这样强求。今日上来,却就是要人用家产全买?
顾九思见黄龙愣住,他抬眼看去:“黄大哥?”
“是,”黄龙赶忙应下,他点头道,“大人,我这就去办。”
等黄龙走出去了,顾九思就站在架子边上洗手。
他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手泛了红,带着疼,他才终于停下来。
好久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直起身去了府衙。
府衙里商户都等着他,顾九思见了这些人,朝着所有人行礼,大家忙站起身来,慌张回礼。
顾九思看了一眼今日坐着的人,却是之前没动的硬茬全都来了。顾九思嘲讽笑了笑:“我的意思,想必诸位都明白了吧?”
“大人……”那些商户犹豫着道,“给幽州捐钱,我们义不容辞,可是这个数额……”
顾九思抬眼,坐在首位的李姓商户轻咳了一声道:“大人,其实您这么卖力,钱入的也是这望都库银的口袋。大家不如打个商量,您让我们少点,我们让您多点,您看如何?”
顾九思听着,嘲讽笑了笑:“我顾家捐了多少钱,你当我看得上眼的得是多少?”
听到这话,所有人面色不太好看。
他们再富,也不可能比当年的扬州首富更富。顾九思这种能把家当说捐就捐的人,要拿钱财打动他,的确太难了。
顾九思扬了扬下巴,黄龙懂事的关上了房门,房间里就留下了顾九思和这些富商,顾九思将茶杯放在桌上,淡道:“大家也不用多想了,以往我总想着,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可既然诸位不领情,那就官走官道商走商道。你们伙同梁家找我的麻烦,想必就是做好了准备。”
“大人……”所有人着急出声,顾九思抬手,止住他们的声音,“不用解释,你们有没有做我心里清楚。大家都是商户出身,你们心里想的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让你们买幽州债,不是坑你们骗你们,你们不信我,警惕,我都能理解。可是祸不及家人,你们有事儿冲我来,找我家里人麻烦,这是我的底线。”
顾九思抬眼看着所有人:“做了事儿就的人罚,其他的商户,我不会强抢。但你们就听明白了,要么认罚,要么就全给我和梁家作伴去!”
所有人僵着脸,顾九思直接道:“黄龙,拿纸笔来。”
说着,顾九思靠在椅背上,转着手中的笔,一一扫着每个人道:“写封信回去,今日大家就在这里歇息吧,什么时候,钱到位了,什么时候,人就到位了。”
没有人敢说话,大家都清楚知道,此刻的顾九思的确已经是盛怒至极。他可以忍他们的嘲讽羞辱,可以忍他们的怀疑揣测,可是他却绝不能忍自己的家人因他受到伤害。
黄龙将纸笔发给所有人,大家面面相觑,顾九思在上方,打开了近日的卷宗,淡道:“大家慢慢写,我陪着大家一起办公。”
作为一个县令,望都整个县,上到财政杀人,下到丢鸡找狗,全都由顾九思一人来操办。顾九思每天的事儿多得不行,还好他看东西速度快,百姓递过来的诉状一目十行,他将其按照重要性排序归类,然后分别准备了处置方式。
大家看着顾九思的样子,咬了咬牙,终于是将信写了出去。
写出去后就等着家里筹银子,银子不够,粮食布匹马匹……又或是未来军中订单,这些东西抵押来凑。
顾九思就这么忙活到了夜里。柳玉茹见他还不回来,便让人去问问,印红从木南那里得了消息,回来同柳玉茹将情况大概报了,柳玉茹静静听了,随后却问道:“木南可说姑爷有什么异样吗?”
印红想了想,随后道:“木南说,今日姑爷洗了很久的手,手都洗红了。”
柳玉茹愣了愣,过了片刻后,她轻叹了口气道:“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他心里想必还是难过。”
如今已经是深秋,夜里有些冷,柳玉茹想了想,让人炖了碗甜汤,随后便穿着大氅,提了灯,带着甜汤去了县衙。
夜里同往日起比起来有些异样,周边人神色匆匆,似乎都在着急忙着些什么,柳玉茹抬头看了一眼,没有多说。
到了县衙门口,柳玉茹也没去请顾九思,她就是站在门口,静静等着。
等到了半夜,她在马车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顾九思这才送走了最后一个商户,忙完走了出来,出门便瞧见柳玉茹的马车,静静停在一边,挂着“顾”字的牌子在马车前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顾九思笑了笑,他忙走到马车边上,印红打着哈欠,看见顾九思走出来,赶忙道:“姑爷……”
顾九思抬起手,止住了印红的话,他掀起帘子,就看见里面睡熟了的柳玉茹。
他抿唇笑了笑,朝着周边人打了手势,小声道:“走吧,别惊到她。”
吩咐完后,他轻手轻脚上了车,坐到柳玉茹边上,将人轻轻放到他腿上靠着。
柳玉茹睡得迷糊,她隐约睁了眼,又觉得很舒服,没有再管。
顾九思坐在位置上,将外衣给她盖上,用手指梳着她的头发。马车哒哒回去,他瞧着这个人,觉得月色里都带着柔情蜜意。
你说这些感情是如何产生的呢?
他自己回想起来,都很难明晰,到底是在哪个点,哪个界限,这份感情就这么悄然变了质。从最开始只是想着负责、觉得这个姑娘不错,就变成了生死与共,然后到了今天。
闲暇时的温情,关键时的独占,他对这个女人的感情,无一不是走在了爱情的极致上。
觉得她哪儿哪儿都好,便哪儿哪儿都不想放手。爱极了,喜欢极了,想将她一个人独占放在身边,也是自私极了。
顾九思瞧着她的侧脸,一看就入了迷,就觉得这人眉目张开来,怎么看都是雕刻的美玉,笔绘的仙子。
一不留神就看回了家,等马车停下来,顾九思才察觉,忍不住有那么几分脸红,想着还好柳玉茹睡着了,要是醒了知道自己居然能这么看一路,不得埋汰死他。
他小心翼翼将人打横抱起来,往卧室里走去。
这样大的动作,柳玉茹终于醒了,她迷糊睁眼,看着顾九思道:“郎君?”
“睡吧。”顾九思知道她要问什么,笑着道,“到家了,我抱你过去。”
柳玉茹应了一声,她困得紧,可她还是想多说说话,便伸手揽着顾九思的脖子,合着眼,迷糊着道:“我给你煮了甜汤,去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