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办成铁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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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这次北疆的戎国,完全是钻了我大梁与宁国发生战事的空子,在背后捅了咱们一刀。只是,臣也没有料到,威远将军,哦,不,沐毅这个贼子,不仅贻误战机,造成兵败,竟然还降了戎国。”
梁熹帝狠狠捶了下龙案:“不仅你没有料到,朕更没有料到。你觉得,朕应该怎么治沐毅的罪?”
严述庵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整了整衣冠:“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梁熹帝沉吟片刻,摆了摆手:“沐毅在我大梁军中颇有威望,有些将领还是他的把兄弟,如果处置过分,恐怕会伤了他们的心。念在沐毅过去屡立战功的份上,还是不搞满门抄斩的好,也不要株连九族了。”
“皇上仁慈。那就抄家发配吧。”严述庵道。
“他府里还有什么人?”梁熹帝问道。
“沐毅早年丧妻,一直未再续弦,搬来京城后,才娶了国子监监丞董海的妹妹。沐毅无子,只有一个女儿,还不是亲生的,名叫沐芸,去年刚与工部侍郎吴青的庶子定了婚约。不过,吴侍郎已经表态,要与沐毅划清界限,马上解除婚约。臣以为,可以把沐毅的这个女儿送到教坊司去。沐毅丢了皇上的脸面,咱也不能让他脸上好看,父债子偿,没有儿子,就让他这个女儿去还债吧。”
梁熹帝用颇为怪异的目光看了一眼严述庵,自己这个右丞相,一个大男人,怎么心里的阴暗程度甚至超过毒妇呢?不过,大梁倒是需要这样的大臣。
严述庵看梁熹帝没吭声,继续进言:“沐毅新娶的那个董氏,嫁给沐毅不到三年,与沐毅聚少离多,听闻他们夫妻甚是不和。董海对皇上忠心耿耿,又护妹心切,几乎哭晕在臣面前。您看,是不是可以从轻发落呢?”
“右相看着办吧。”梁熹帝面露遗憾之色,“沐家人丁不旺啊,说来说去,最后只是惩治了他一个养女。”
“皇上,这无牵无挂,没有后顾之忧,大概也是沐毅降敌的一个原因吧。”
梁熹帝挥了挥袖子,“朕乏累了,你下去吧。哦,对了,颁布罪己诏的事,也交给你去办吧,不颁布,实在是说不过去。朕的罪己诏,你好好措措辞,既要表达出朕的意思,还要顾及皇家的脸面。”
“皇上放心,这个臣定能做的周全。”
拜别梁熹帝,转过身来的严述庵,嘴角微扬了一下,面上露出几不可察的得意之色。
严述庵走出乾元殿不远,忽听身后有人轻声唤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钱贵妃身边的红人,荣禧宫的管事太监麻詹永。
麻公公看看左右无人,疾步走到严述庵面前:“右相,贵妃娘娘交代的事情,进展的怎样了?”
北疆发生战事,梁国领兵的督帅钱冒庚是钱贵妃的亲弟弟。因着这层姻亲关系,钱冒庚从边关把总爬到了兵部侍郎的高位。对于领兵打仗,说钱冒庚一窍不通吧,似乎有点冤枉他,但十窍也不过通了两窍。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知梁熹帝哪根神经搭错了,偏就派他去北疆当了督帅,结果这次和戎国的战事大败,死伤士卒过万。
钱冒庚没啥本事,却特别好面子,遮遮掩掩,一直没有向梁熹帝奏报伤亡士卒的真实数字。梁国自开国以来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凡是一战死伤士卒过万,领兵将帅要受到严惩。所以,钱冒庚密信姐姐钱贵妃,央求姐姐想想办法,帮弟弟减轻一些罪责,钱贵妃便亲自找了右相严述庵。
严述庵能够当上右相,当初也是求到了荣禧宫,钱贵妃没少在梁熹帝枕头边吹风。现在,自然应该投桃报李,报答钱贵妃。
见麻公公问事情进展,严述庵微微一笑,低语道:“请转告贵妃娘娘,一切都在按照娘娘的意思推进,严某略施小计,北疆战败的所有罪责,十之八九已经推到了沐毅身上。有沐毅做挡箭牌,钱督帅的事就不是事了。估计用不了多久,皇上就会颁旨让钱督帅班师回朝了。”
“略施小计?”麻公公一揖到地,“请教右相,不知是何计策?”
“移花接木。”严述庵解释道,“我已得到确切消息,钱督帅这次只给了沐毅两千人马进军莽原深处。钱督帅不是发愁和戎国交战战死的士卒太多,无法向皇上交代吗?公公可以转告贵妃娘娘,老夫已经替钱督帅往沐毅麾下多划入了三千人,说沐毅带了五千人,这五千人是死是降,只有天知道了。”
麻公公愕然,继而恍然大悟,先是伸出两个手指,反手一个巴掌,脸上笑出了菊花样儿:“两千变五千?把三千死卒的账算到沐毅身上,这可给钱督帅减了太多的负担。这一招真是绝妙!我就说嘛,有右相运筹帷幄,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贵妃娘娘果然没有看错你。”
“为皇上,为贵妃娘娘,述庵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严述庵向着荣禧宫的方向,抱拳拱手。
“这话说的太重了。我一定把右相的话,如实转告给贵妃娘娘。”麻詹永没动窝,眼珠转了又转,道,“右相,贵妃娘娘的意思,能不能把沐毅这件事办成铁案。”
“铁案?”严述庵有些不明白,“皇上已经吩咐拟旨,对沐府降罪抄家,这还不是铁案吗?我看朝中还有谁敢替沐毅求情。”
麻詹永一笑,解释道:“贵妃娘娘说,沐毅现在是降敌,不是投敌。降敌,带有被动的意思,是不得不,将来一旦有了机会,沐毅很可能会向皇上申辩。那样一来,对钱督帅就不利了。而投敌,则不同了,投敌是蓄谋已久,比降敌要严重很多,那可是主动为之呀。如果沐毅被定罪为投敌,不就永绝后患了吗?”
严述庵整个人定在那里,张着嘴巴,手心出汗,后脊冰凉。好家伙,这个钱贵妃虽然是一介女流,心思缜密却胜过男子,我这个右相怎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话又说回来,这女人的歹毒程度,也是世上难寻。
严述庵若有所思地频频点头:“贵妃娘娘所虑极是。这个……这个不成问题,老臣一定按照贵妃娘娘的吩咐去办。烦请公公回复娘娘,敬请放心。我能当上这个右相,全赖贵妃娘娘助力,如今正该我报答贵妃娘娘。你就说,严述庵谨遵贵妃娘娘懿旨。”
在大梁宫中,太后和皇后的旨意才可以称为“懿旨”,把钱贵妃的话说成是“懿旨”,明显带有谄媚之意,但却犯了僭越的大忌,说严重些,就是大逆不道。严述庵之所以敢私下里这么说,一是向钱贵妃表忠心,二是他笃定日后钱贵妃必能坐上后位。而且,他也不是第一次在钱贵妃和麻詹永面前这样说了。
“口误!口误!右相又口误了。”麻詹永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压低了声音,“右相千万小心,莫被别有用心之人拿住了把柄。贵妃娘娘还且得倚仗您呢。”
“公公言重了,哪有贵妃娘娘倚仗臣的道理?是臣倚仗皇上和贵妃娘娘啊。”
“好,太好了。”麻詹永以拳击掌,喜滋滋地道:“如此,就请右相多多劳神吧。咱家这就去回复娘娘。”
说完,麻詹永挟着一阵阴风,转身回了荣禧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