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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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里芬的房间。

还是金碧辉煌的装饰、明亮的灯光与熏香。

格里芬默默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眼角瞅着一旁靠着书架上拿着随意一本书籍在看的新导师。

新导师一身利落的大衣，长摆衣角潇洒的垂落着，个子很高，一头深蓝长微卷发打理整齐，在灯光下泛着幽蓝色。灰色的眼睛蕴藏着不朽的智慧与深沉的思绪，偶尔瞳孔的反光又透着冷酷的光芒。年龄应当是比较大的，格里芬猜测。眼角有几道岁月的细纹，更显示了年长者的沉稳。

新导师蒙特斯手拿着一本书，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翻着页，也不在乎格里芬偷瞄的动作。

要说蒙特斯真是在认真看书到也不是，一个二级小法师收藏的、还是给学徒看的书籍，对于博览群书、博闻强识的蒙特斯而言，就只是无聊时候打发时间的闲书罢了。

想着新收的小学徒，蒙特斯倒是难得回想起了自己尚且弱小的学徒时期。

那时候，他不耐烦参与家族夺位的纷争，一意孤行离开了国家，由于当时距离统一的天赋检测还有好几年，他又等不及——再不走，一入漩涡，就再也难以脱离了。于是，他根据家族秘传的法师大人的来处，即检测天赋的法师们的来处，据说是一所法师的学院——阿斯忒学院，踏上了旅途。其中多少艰辛不谈，最终还是没有去到那所学校，而是被一位碰巧遇到的灵魂法师收了学徒。

之后......那个灵魂法师在法师里也不算好人，蒙特斯吃了不少苦，才反杀这个等级不高的灵魂法师，自己苦学，诸多历练，才成为了中心大陆鼎鼎闻名的顶尖法师。

当然，那时的过往，已经无法影响到蒙特斯了。卓越的记忆力让那些经历历历在目，但他思绪毫无波动，仿佛在看的是与他毫无关系的人。

格里芬收回了偷瞄的视线，看向了手里的厚重书籍，还是那本主教借与他的圣人言书，抱在怀里。

刚刚蒙特斯在解决了卡尔之后，又轻松的像格里芬看过的命运节点那样，让冰姬恢复了理智。

美丽的雪发女子浑身雪白，宛如冰雪做成的精灵，睫羽抖动几下，再次睁开时，眼睛是如常人般理智了，不复疯狂。

冰姬对着蒙特斯盈盈一拜，又对着格里芬微微一笑，绝美的堪称圣洁。笑容透着释然与鼓励，她好像记得之前变作亡灵时的一切，也记得格里芬这个差点也变成她同类的可怜孩子，此刻一笑是放下，也是期冀。无论如何，她已经没有了未来，但格里芬还没有踏入这个深渊，还有着光明璀璨的未来。

在金光中，最后时刻的冰姬在她的笑容中化作了一点魂源，微微摆动了一下，就被牵引离开了。

蒙特斯拍了拍格里芬软软的卷发，说：“你的安排有了变动，是否需要与你父母说一下？不久后，我就会带你去往中心大陆。南大陆毕竟资源匮乏，不是久留之地。”

本以为导师不会注意这点小事的格里芬微愣了一下，顾不得被压扁的头发，点点头，抬头说：“嗯，我想和父母告个别，谢谢导师。”

格里芬本以为蒙特斯也会是那种冷酷作风的法师，没想到，意外的还算好说话？

格里芬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运气不错，遇上了一个真正的好导师。之前的那个卡尔法师，哼，能把学徒试做完完全全的工具，格里芬给这个人的导师资格狠狠打了个叉。

回到现在。

格里芬抱着书，说：“导师，我家在隔壁埃蒙镇，在回家之前，我能否去一下埃蒙镇的教堂，那里的主教大人借了我一本书，我想先还给他。”

说罢，对自己得寸进尺的要求有点不好意思，格里芬略羞涩的低下了头。

蒙特斯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将书扔回书架，右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道：“随便你。”

然后对已经走到他身边的棕发男孩伸出左手，示意格里芬拉住他的手，自个准备发动短距离的星界通道——一般被法师们称为短途传送或瞬移的四级空间术法，空距转移。与七级的星界通道相比，这个术法纯属弱化版星界通道，也是通过星界传送，不过距离上和稳定度上的限制比较高。在可以初涉空间属性的中级法师中，是实用性很强的一种术法，既属于空间系，也被分入了通用系。

在法术的分类中，通用系中各种便利法术，大多是从其它系别里划分进去的。比如星界通道和空距转移，算空间系，也算通用系。还有卡尔一夜建起庄园的通用系建房术，也属于元素里的土系和木系混合——至于卡尔庄园里的其它摆件之类的，是要另外准备的，甚至绝大多数材料都要事先准备好才行。凭空生成物质？哪怕是圣法师都不一定能做到。

格里芬乖巧的拉上导师的手。

在走之前，格里芬最后一次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隔壁的方向，那里塞西姆还在睡着。

心大的塞西姆很早就睡了，似乎并没有被吵醒，房间里全无动静。一点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他的小叔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准备杀死他刚认识的朋友，也不知道小叔已经被他的猎物反噬，死的连一根发丝也没有留下。

格里芬对塞西姆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有一点担忧，他知晓塞西姆是无辜的，卡尔一死，塞西姆的未来恐怕也不好过。一方面，也有一丝迁怒。说到底。卡尔是塞西姆的血缘亲人，他若化作契约亡灵，塞西姆就算是闹，也最终会妥协，因为一个才认识一天的人，根本不可能比得上血脉至亲的小叔兼导师。

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就什么也没做，含着鸵鸟心态的格里芬内心叹息了一声。

蒙特斯察觉了小学徒复杂的心绪，抓着格里芬的手略紧了紧，淡淡道：“与那个亡灵法师有血缘的男孩是你的朋友？不必担心。至少，他已经凝聚了魔力，成为了真正的法师预备役。”

蒙特斯顿了顿，转而说：“看来你还是没有想好要怎么做。那么......像这种杀了他亲人算是结了仇的，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

“——杀了他。”

格里芬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导师。

但蒙特斯半点不为所动，继续说：“二是，保持原状，不管他。但是，如果将来他知道真相要找你寻仇，无论导致什么后果，就算是死亡，我也不会管你。”

“你选哪个？”

导师深沉的灰眸直直盯着格里芬的眼睛，似是审视着什么。

格里芬对着能望进内心深处的视线，认真的说：“我选择二。”

且不说，塞西姆是否能意识到真相，毕竟，一个无力的孩童反杀法师——蒙特斯的出现算是意外，想想也觉得不可能。就算知道真相了，真的会找他寻仇吗？这也是不确定的事，塞西姆在他观测的无数未来里，也算是比较善良的人，也许有些懦弱，但还算坚守底线。当然，能够观测命运的格里芬自然知晓，命运无定，就算是看上去十死无生的既定死亡，也会存在一丝微不可察的生机。格里芬不就是从这种局面下好好活下来了吗？所以说，未来怎么样，谁都不能确定，塞西姆将来还是那个坚守底线的人还是变得歇斯底里或疯狂，还得看命运的变化。

“你想好了？如果是第一个选择，看在你年龄还小的份上，我可以帮你杀了他。”

格里芬还是坚定道：“我还是选择第二个。”

“确定？那个孩子的天赋虽然比不上你，但放走后将来说不准也会让你吃个大亏......呵呵，你别后悔就行。”蒙特斯嘴角上扬了一瞬，很快又收敛回去。

蒙特斯岂能不知道塞西姆难以察觉真相，但是，与卡尔死亡——现在算是消失——有关的存在，就只有格里芬一个人。更何况，格里芬想要回去与父母告别，如果格里芬再次出现的消息被泄露出去......

要是格里芬没有自己想到这一层，蒙特斯也不会提醒。他可不是那种把学徒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保护欲强烈的法师。给学徒适当的添点小麻烦，也算是乐趣所在。

格里芬确实没想到这一层。到底年龄小，今天一天的信息量和波折程度远超他过往八年的人生之和。现在他的脑瓜子里还是有点混乱，要不是性格还算冷静，早就累到直接睡过去了。

外面雨声渐渐停歇，风声雷动也逐渐消下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佣人们摸着脑袋回去睡觉，隔壁的塞西姆呼呼大睡。

谁也不知道，这间精美的房间里曾有两个人对庄园的小主人的生死进行了一番交谈，在之前还杀死了庄园真正的主人。

阳台上的玻璃门被打开了，风儿窜了进来，吹拂起地面上摊开的一本书的书页，沙沙作响。

室内已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