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成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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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间气氛凝滞良久，最后还是聂桑窈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
“在我是她的女儿之前，我首先是我自己。”
所以，她自己的意愿最重要。
今后，这世间再不该有什么东西能让她违背自己的心，即使是所谓的亲缘，也不能这么做。
聂寨主听完沉默半晌后才开口：“少主的身份对你来说是个累赘。”
从前她所做所行，很多时候都要考虑自己的身份合不合适来做，做了之后会不会危及族人。
而她既是他们的女儿，又是他们的学生、下属，听从他们的吩咐是她的常态。
总之，能顺着自己心意的情况对于她来说很罕见。
但是现在的她不一样了。就像是得到风的蒲公英，没了束缚它的东西，便随风自由的飞向远方。
还回少主玉令后，她就真的只是聂桑窈了。
聂桑窈没回他这句像是自言自语的话，只是抬眸，笑容很浅，笑意不达眼底，转了话题。
“我们一家人很久没有坐在一起用饭了。择日不如撞日，中饭我们一起用吧。”
成人礼要持续一天，一会儿她再换身装扮，就要去祠堂祭拜先祖了。等向祖宗们上过香后，便到了中午用饭的时间。
用饭的时间很长，足够他们“叙话”了。
而听着她这句名为邀请，可实际上却是通知的语气，聂寨主在心底无声叹气。
不管她有没有证据，怕是都知道的八九不离十了。
但他还是点头同意了。
簪花完成，聂桑窈抚了抚头上的花冠，转身走到花台下，在族姊族妹们的围绕下，跳了一曲成人舞。
万蛊寨的姑娘们容貌都不差，姝丽如云，可无心眼中映出来的，分明只有一个聂桑窈。
花冠下露出的乌发愈发衬得她冰肌玉骨，柳叶弯眉，双瞳剪水，眉心一点朱砂，胜过万千颜色。
司空千落四个女孩子正和漂亮姑娘们手拉手跳舞，就连李寒衣也撇下赵玉真去凑了凑热闹。
几个参与不进去的大男人苦兮兮的对视一眼，颇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凄凉感。
萧瑟揣着袖子走到无心旁边，用胳膊肘怼了一下他，“不是，你到底什么时候准备行动？别跟我说你在等她开窍。”
他们不是不知道无心的心意，毕竟这假和尚都开始明骚……不是，明撩了。可这姑娘跟听不懂似的，每次的话题总能拐向其他的方向。
萧瑟等人觉得好笑的同时，对于无心的遭遇表示同情。
这姑娘，太难追了。
无心回神，转头笑起来，“你这是在关心我，还是担心自己看不到热闹？”
萧瑟想了一下，然后认真点头承认：“都有。”
无心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的点心茶水可要赶紧准备了。”
说完，也不等他再问的便转身离开。
很快反应过来后，萧瑟忍不住轻笑出声，合着这和尚背着他们搞动作了……
这时，一旁注意动静的雷无桀和唐莲凑过来，“怎么样怎么样？他怎么说？”
萧瑟见雷无桀一脸好奇，就差眼睛里写着快告诉我的样子，揣着袖子卖关子：“你猜咯。”
雷无桀立刻急了：“这个时候你还打什么哑迷？快说啊！”
唐莲盯着他看了会儿，而后语气有些犹豫的猜道：“无心……要开始了？”
萧瑟一摊手：“猜对了你就知道了。”
……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舞毕，聂桑窈先是回房间卸了花冠，又换了一身比之前那套更加精致漂亮的衣裳。
以紫色和黑色为主要色调的上衣下裙，用银线满绣复杂而精美的花纹，花纹上还根据样式缀着各种图案的银片，身上戴着的银项圈等饰物无不精致华美。
最为繁重的当属头上顶着的银冠。
银角如弯月，下方的银凤拖着九天尾羽，高昂着头颅展翅欲飞，银花环绕，额前细密的流苏随着动作摇摆，外缘垂下的小铃铛摇摇晃晃，发出脆响。
“赤子弯镯，初度打锁，垂髫脚下的银铃细说，总角的角是银色……”
“金钗的福耳朵，豆蔻的衣裳用银子做……碧玉时银冠雕琢，次年成人新娘做。”
寨主夫人垂头，目光温柔的看着聂桑窈，用轻轻柔柔的嗓音念完这个有些长的民谣。
“这冠和其他银饰用的银，有你阿嬷在阿娘成年时打的冠融的，也有你阿爹娶我时送的银饰融的……总之，都取自于阿娘的嫁妆。日后，这也会是你的嫁妆。”
当然，这套银饰里，除了她阿爹阿娘的，她阿嬷阿公的，自然也会有她阿嬷的阿娘的，阿嬷阿娘的阿娘的……数代传下来，就算是有损耗和更换，一整套下来也有十几斤重。
这是香火的延续，也是爱与祝愿的延续。
祝愿后人生活美满，一生顺遂。
寨主夫人眼底似有泪光，“时间还真是快，感觉去年你还是个爱朝我撒娇的小孩子，一晃眼，我的窈窈竟也是个办了成人礼的大姑娘了。”
聂桑窈看着铜镜里她的脸，真奇怪，有时候她会非常怀疑他们的爱，可有些时候却也对他们的爱深信不疑。
她的鼻子有点酸，过了一会才闷着声音低声说：“不办成人礼也是大姑娘。”
寨主夫人抬头抹了抹眼角，慈爱的笑容中带着打趣，“是是是，大姑娘……那大姑娘可有心仪的人了？”
聂桑窈抿着唇，不说话了。
正当寨主夫人以为她不打算开口时，她却缓慢而坚定的点了点头。
“有。”
寨主夫人愣了愣，“无心？”
这寨中发生了什么都很少能避开她的耳目，而从聂桑窈的某些表现来看，她对那个无心应当是多少有点意思的……不然之前也不能追着人家去了天外天。
“是。”像是过了那股子害羞的劲儿，她这次承认的很快。
从铜镜里看，寨主夫人听完她的回答后，像是陷入了某段回忆，脸上的表情愈发温柔，眼里不可自抑的浮现出一丝眷恋之色。
而聂桑窈此时很好奇一件事……
提起爱与喜欢，她第一个想到的是那位死去的初恋，还是相伴多年的夫君呢？
没等她开始往下分析，寨主夫人便回了神，转而打趣她说：“看来这套嫁妆很快便有用武之地了。阿娘可能还得加紧筹备一下你其他的嫁妆。”
聂桑窈想说不必，这嫁妆她注定备不上，但又不想她继续问，于是最终没接茬，任由她想。
“中午我们一家人一起用饭吧。就在微雨楼。”
寨主夫人点点头，像是没察觉其他的意思，顺着她的话笑道：“好。今儿可是个好日子，我们一家人也许久没在一起用过饭了。”
又说了两句后，母女俩没再耽搁，出了房门后在众人的簇拥下去了祠堂。
对着满墙的祖宗牌位，聂桑窈提着裙子跪下。
“第一百零九代弟子聂桑窈，于今日举行成人礼，望老祖宗们护佑弟子今后顺遂平安，一生喜乐。”
说完，她俯下身去，恭恭敬敬的叩了一个头后，接过聂风竹递给她的香，插进香炉里。
成人礼的重要部分到这便算是完成了，中午宴请过祝福的族人后，下午便是献冠，也就是男子向成人的女子表明心意的环节，也是参与的人最为期待的事。
究竟有没有人能抱得美人归？毕竟今儿成人的这位，无论是身份还是美貌才能，都是个了不得的主儿。谁若是能赢得她的芳心，那这人可就了不得喽。
众人喝酒吃菜，自是一番热闹的场景。
而聂桑窈顶着十几斤重的银饰挨桌敬过一轮酒后，才揉着脖子往外走，心说应酬这种事儿可真不是人能消受得起的，尤其还顶着这么重的东西。
她现在不光脖子累，感觉脸都快笑僵了。
“窈窈？”
听到聂什雅叫她，她回头问：“有事？”
聂什雅摇头，“没事。你不来吃饭吗？”
人这一生，可没几次能吃上自己的席。
百天的席时年岁太小吃不得，成亲的喜宴是忙得顾不上，而死时的宴席，作为主角自然也吃不着。
细细算来，女子一生中能有机会搂自己的席的，似乎也只有成人礼这一次。
因着这一层，所以万蛊寨的女孩子在自己成人礼这一天时，敬过酒后大多都会坐下赶紧吃席，生怕晚了就错过了。
倒也不是平常吃不到好的，就是单纯喜欢吃席，尤其是这种主角自己的不常有的席。
聂桑窈摆摆手，“不了，我和寨主寨主夫人单开了一桌，吃得更自在。不用管我，你吃你的。”
说完，干脆的转身离开了。
听她这么说，聂什雅也没多想，坐下来继续和聂风竹等人聊天。
一旁的聂槐序从酒席中抬起头来，盯着聂桑窈的背影片刻后，又拿起筷子将注意力放到席面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