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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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迟到了，叫什么名字？”
“抱歉!那个，我叫许韶……”
看着冲进西餐厅后有些气喘吁吁的许韶，一旁的经理神情相当严肃，伸出手推扶金丝边的方框眼镜，提笔在出勤册上画下了一个红叉。
意味着许韶今天的出勤工资将会被扣掉三十块钱。
对于经理和正式员工来说，区区三十并不算多少钱，可能被扣了也就扣了——
可是他作为兼职的餐厅钢琴师，一晚上工作两个多小时下来，能赚到的钱最多也不过两百出头。
好在许韶是独居，个人也不会太讲究，所以生活上的吃穿用度花不了多少钱，而他那些钱的去处，在做音乐上面占大头，剩下的就是存钱还债了。
三十块钱，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对他来说已经可以是一天的饭钱了。
这如何能让他不心痛。
“一个自然月内，第一次迟到罚三十，第二次五十，往后都一百，明白了？”
“明白……”
经理随口抛下如上的罚款细则后，也没有多做逗留，只是“啧”了一声，便转身大踏步走上楼梯，消失在拐角处。
心痛归心痛，迟到的原因还是在他自己身上。
要不是为了陪那位大小姐逛大学，还顺带参观了一下叙事诗的基地，最后甚至还送她出了校门直到上车。
如果最后和暮雪聊音乐的时候能收敛一点，说不定也还有抢救的机会？
等到许韶反应过来今天还有兼职的时候，距离上班报到时间只剩下一分钟了，而滨海大学距离点星还有将近两公里的路程……
迟到也是在所难免了。
点星的上班时间是在正式开店的前半小时，因为有足够的时间用于各项准备，所以点星在接客方面可以做到有条不紊，这也是这家餐厅的优点之一。
许韶也是需要在这段时间里重温一下曲谱，即便是挑选出来的都是他烂熟于脑的曲子，但多看一下也有助于尽可能避免或者减少失误，毕竟食客里也不乏耳尖的人。
点星的众多工作岗位中，换得最勤的当属钢琴师了，虽然是作为临时的兼职，但给出的工资可不亚于一些正式员工，这也意味着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胜任。
不少耳朵刁的老食客都会把这里当做是常来的餐厅，而这些多半都是有些地位的社会精英，对用餐环境也有着严苛的要求，如果钢琴师的水平不够，导致失误连连或者磕磕绊绊，难免会影响用餐的兴致。
不过好在许韶在第一天上任的时候，就顺利打响了开门红，从现场的听众表现来看，他的演奏风格和技术应该是被暂时认可了。
“唉……”
无奈地叹了口气后，他打算把肩包先放进员工休息室，然后再去熟悉一下钢琴。
刚走到门口，却听见休息室里透出来一阵阵歌声……
似乎是女声？
又似乎……
是自己听过的歌。
是《四叶草的约定》吧？原来她也是阿伦的歌迷吗？
声音很饱满，说实话，确实还蛮好听的。
虽然知道打扰人家的兴致不太好，可是他也要马上去工作了，所以只能尽可能小力地去扭动门把手，大概是不想打扰到她吧。
是有些掩耳盗铃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诶？”
在许韶推门走进去之后没几步，歌声就戛然而止了，看来是已经发觉到自己的存在，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装作无视了吧？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啊！倒不用这么快就撇清关系啦，我倒是没怎么在意。”
确实是很熟悉的声音。
转过头去一瞧，唱歌的女员工似乎就是那天和自己交换联系方式的那位，还问到了自己没用过的社交软件。
叫花晴……是吗？
那时候是有点尴尬没错，但好在许韶对她的印象还算不错。
果然还是因为她长得很可爱吗？眼睛很大，嘴唇微微翘起，举止大大方方的，还总是带着笑容，应该是那种很受欢迎的元气少女类型。
“原来是花……呃，花小姐，其实我是聋哑人哦？”
“喂!谁信啊！明明之前还交换过联系方式了!还有就是直接喊我名字就可以。”
好吧，看来她还记得自己，这样装聋哑人作战就宣告失败了。
“开个玩笑，不过唱歌倒是还蛮好听的，是阿伦的歌吧？”
“对的!原来许先——，许韶你也是他的歌迷吗？”
“啊——嗯，只能算是略有耳闻吧，毕竟名气太大了。”
“也是……那你有没有听过他的那首——”
本来打算尽快结束话题的，只是许韶一句不经意的话似乎暴露了他们两人的共同喜好。
看来花晴的标签还不仅仅只是元气少女了，还有一些自来熟？
不过她能记得自己的年龄，在喊出“先生”这个显老称呼之前能够及时刹住嘴，这一点还是很值得表扬的。
要是能完全刹住就好了。
锁上了柜门后，许韶用礼貌的语气打断了还在叽叽喳喳的花晴：
“要不……我们下班之后再聊吧？马上就要开始营业了，我得去准备一下曲子。”
“啊！不好意思，一下子就说了那么多。”
对于自己的失态，花晴显然有些后知后觉，不知道是因为尴尬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的脸颊微微泛红，然后露出了饱含歉意的笑容。
“话说回来，你是服务员吗？”
“是的，大概就是负责点菜、送餐这些的。”
“原来如此......那么，回见？”
“回见。”
稍微挥手作别，许韶就来到了放在圆台上的钢琴边，把琴盖轻轻掀开。
沈绘......是喜欢听歌的吧？
黑白键一尘不染，甚至还微微反射着暖色的吊灯光。
如果有机会的话——
给她弹唱几首歌也不是不可以......
他看着架子上的曲谱，有些出神了。
不对！
为什么要想这些啊？
反正从今往后，她也和自己没有关系了，那个名门沈家的千金大小姐，再怎么说也轮不到自己照顾。
许韶自然明白这是某位大公子的安排，从一开始就这么觉得。
他欠的那些钱，沈绪也压根不打算要。
这只是想找个理由，用照顾妹妹的名义，用所谓的“工资”来抵消债款。
因为是至交好友，沈绪也当然明白自己并不是毫无底线的人，如果直接说“不用还了”，那多半是不会答应。
如果是有劳有得的“工资”，或许就可以被接受。
可是......
这真的能算是“劳”吗？
有警卫护送上下学，有管家照顾日常起居、出行，自己真的能起到什么作用么？
导游？厨师？
太好笑了。
随着预定餐位的第一波客人在侍者的欢迎声中走入餐厅，许韶今晚的工作也算是正式拉开序幕了。
只不过攥在手里的那些琴谱，他可以说是一点都没有看进去。
在刚来报到的第一天，经理就对他立下了这个相当奇怪的规矩：
弹奏的时候，为了氛围感和美观，是不允许在琴架上放琴谱的。
虽然不知道琴谱为什么会影响美观，但估计也是为了整体的观赏性着想，这其实也说得过去。
那就开始吧。
随着第一根手指落下，今晚的曲目就算是开场了。
欢笑、谈兴，推杯换盏。
目之所及，能看到沾得满嘴酱汁的小朋友，用手抓着牛排啃得不亦乐乎；
能看到衣着精致的少年少女，互相递着的菜单，他的紧张，她的羞涩；
能看到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携着一家妻儿老小，一同品尝餐桌上摆满的各色美食；
还能看到白发苍苍的老夫妇，手挽着手走到餐厅的静谧角落，看着对方的眼睛，重温着铺在岁月中不曾褪去的浪漫。
在点星餐厅里，总是能看到这番温馨喜庆的场景，身处其中，也会不自觉地被感染。
被经理的指责和被扣除的奖金，似乎也影响不了他多少心情了。
而选择作为开场的第一曲，也是旋律欢快的《雨中漫步》。
沈家.......那个沈家，会来这家餐厅用餐么？
许韶不知道点星餐厅在众多同行里的地位如何，虽然生意火爆，来的人也大多都是社会名流和精英，但毕竟还是太年轻。
如果更高一层的名流们，或许会选择沉淀百年的老店。
......
如果沈绘看到现在这样——
她会有什么想法呢？
会觉得惊讶？还是鄙夷？
惊讶自己竟然会在这里兼职，鄙夷自己只是一个餐厅钢琴师。
生活所迫，这也是在所难免的。
许韶叹了口气，尾音落下后，第三遍曲子作结。
一首曲子弹五遍左右，就可以考虑换下一首了——
至少不能让顾客感到乏味，虽然他们并没有多少人在意吃饭时候的背景音乐。
真正能听懂的人寥寥无几，情调也是能够装出来的，只要自认为这样算是有情调，那其实就是情调了。
果然和有钱人还是很难产生交集。
沈绪算是例外吧，毕竟他曾经和家族就财产继承一事闹过矛盾。
搬出来和自己住，平时喝喝啤酒，吃吃烧烤，就能感觉到相当开心。
穿廉价的衣服，打游戏时还会因为要不要氪金而纠结。
如果没有沈家长子这个身份，那他就和自己一样，是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他可以算是最有钱的普通人，亦或是最普通的有钱人。
只不过沈绪最后选择了向爷爷妥协，为继承家业而选择去海外的生意场历练。
许韶没有。
对于那个所谓的父亲，他还是没办法逼自己去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