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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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先生，脚酸吗？要我背……”

“不不，我……啊，扶着我一个肩膀就行了，说真的有点累呢……”

“嗯，好的没问题哟。”

“……盯……”

如果要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少女背着行走这个沙漠的话，那还不如叫杰克把自己的自尊心直接丢给傀儡吃掉算了。

但他应该知道的，自己确实有办法接受温蒂的好意，而不是一味的婉拒了事——想必这也是黑影所希望杰克意识到的重点吧。

前进的道路渐渐被狂风所笼罩，吹拂在脸孔上的风压渐渐使嘴唇变得干燥了起来。

“今天的风有点大呢……”

“习惯就好，你那风衣的斗篷也不是装饰，戴上就对了。”

“啊……也是呢……”

拉上斗篷的杰克感觉视线变得狭窄了起来，同时也盯着黑影的背影继续前进，相对的温蒂则用草帽的帘布保护五官不受风沙的侵袭，并偷偷的自言自语地说： “果然……很像呢……”

“嗯？什么……”

“啊，没，没什么没什么，话说回来杰克先生……以前有呆过据点之类的地方吗？”

“怎忽然那么问……嘛……据点之类的地方也不是没有呆过……但基本上都不会逗留太多天……我基本上是跟着前辈们一起行动的类型……”

听到他们那么一说便插入话题的黑影对据点的事情似乎有点在意：“据点…… 人族的据点吗？规模多大？”

“……请你别那样用虎视眈眈的眼神问这样的事情……那确实……是人族的据点……规模和你们差不多……但都是群不错的家伙哦？”

“我可没有蠢到去相信人族袒护同族时说的话，有必要的话我会亲自灭了你们这些不为世界作出奉献的垃圾。”

“就说别那样！你这真的是想要宰了他们的眼神好可怕！”

“算了……反正现在没有那个时间去理会你们……现在该走哪？”

“呃……这个嘛……”

不是有意说起这事情的杰克顿时意识到了沙漠大嘴缝的位置，恰好会经过那个据点……比如说如果没有经过那个据点的话，杰克更担心自己会走错路，可是要是黑影对据点的人族们大打出手的话……

“为什么……就那么讨厌人族？”

“……我刚才确实是问你该走哪吧……精灵讨厌人族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就……就算是那么说……”

“人族就是骗子、拐带犯、下流又卑鄙的垃圾，至少我曾经深有体会过那种经历，没有办法拿出可信的证据就别以为我会对你们掉以轻心。”

“……”

“琳……琳奈小姐……就……稍微相信杰克先生如何……”

“温蒂你闭嘴——别忘了人族曾经把你当做什么东西看待了。”

想要帮杰克说话的温蒂顿时变成了哑巴一样低下了头，不知道温蒂和人族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的杰克只等着黑影继续说下去：“这家伙就是受害者之一， 在过去她可不知道被多少个男人所沾污过，直到我毁了那地方、杀光了那边的人为止，她每一日都活在绝望和痛苦的生活里，你能够说明吗？我有什么理由，再去相信你们多一次？”

“温……温蒂……那是真的……吗？”

“呃……啊……是……若不是琳奈小姐的话……我确实到现在都可能还没得到救赎……”

不管他相不相信这种事情，人祸害其他种族的行为依旧是事实，身为人族的他应该再了解不过的才对——可是，这终究无法代表所有的人族都和那种人一样。

“但是……你相信过吧？”

“……事到如今不会有第二次就是了。”

“但你相信过对吧？为什么？如果这个理由曾经存在过的话，那为何你要背 弃它？”

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的黑影瞪着杰克，仿佛被接触到逆鳞的野兽一样显得极为不悦。

窜过脑海里的回忆刺激着她内心里的感受，还记得……他还尚在的那一日，就像是普通的日常一样，仰望着他的少女以好奇的眼神地问道：『呐……哥哥……那个……头发……』

『嗯？头发怎么了吗……』

『呃……就是……人家一直都觉得……哥哥好像有意想要留着头发的刘海……是有什么理由吗……』

『……嗯……确实……因为我的额头上长满了青春痘的疤痕……所以剪了会很难看哦。』

『呃呃？真的吗……骗人……人家明明摸过……』

一脸质疑对方的精灵少女还记得自己总是在睡觉的时候抚摸着他那张脸孔，如果真有那张粗糙的疤痕，肯定逃不过她的触觉才对，他那是在敷衍自己真正的想法。

『那你猜猜看是为什么呢……这刘海不但会挡着视线，有时候还会弄得满脸是汗水，甚至是弄得皮肤痒痒的……这么碍事的东西……为什么我要刻意留下它呢？』

『唉……又绕圈子……告诉人家嘛，哥哥的事情……我实在还不太了解……人家……想要更加了解哥哥的事情……也知道哥哥应该不是为了那种普通 的理由才那么绕圈子……』

『这是在培养你的洞察力……人在了解彼此前， 可以使用的方法不单只是沟通和思考这两个方法而已，你要将已存之物化为一己之物，吸收情报所拥有的养分，使其化作为答案的原料所使用。』

『唔……』

不知道对方为何要如此刻意隐瞒的丫头，用率直的眼神注视着黑影的侧脸，同时也 使用着自己那不成熟的洞察力吸取眼前所得的情报。

不是为了容貌……不是为了自尊……那到底为什么要刻意留着……妨碍视野……刺激触觉……看着也觉得热……嗯……等等？难道说不是因为不能剪，而是没法剪吗……不不……

哥哥虽然上次说过自己也是第一次帮我剪头发……但其他人却说哥哥的学习天赋实 在过人……光是剪一次就已经抓住了诀窍……没可能不会帮自己修剪刘海……他真有那个决意的话，拿个镜子什么的肯定可以做到……换言之是他自己有意保留……

那样的话遮盖自己的容貌究竟有什么意图呢……

『……想不通可以换个思路哦……』

『我……我就快想通了……再给我几分 钟……』

『喔……那我拭目以待哦。』

继续晾衣服的那个人根本不觉得少女能够 猜出来，真是越来越在意——呜……换个思路……换个思路……就算那么说……

思路什么的……排除那么多选项后……剩下的也就只有好处和坏处的区别…… 留着明明那么碍事……但他却偏偏要留着的好处究竟是什么呢……好处……好处……

对……换个思路……一定是有什么益处……人才会采取某种目的的行动……哥哥曾经那么说过……那答案必然会贴近他的思考模式和嘴上总是挂着的话……

『丫头……你的内裤没洗干净哦……』

『呃？呀啊啊啊啊啊啊！！快还给我！ 大哥哥这个大变态！！我不是说过了内衣和内裤让我自己晒吗？！』

『但你好像很专注的样子……』

『总是在妨碍人家思考的就是哥哥你！还有那件内衣也还给我！』

『……真是孩子气的款式……你这样长不大哦……』

『我还在发育期！很快就会长大了！和内衣内裤的款式没有任何关系！』

『是是……也没有道理说你穿了比你罩杯大的内衣就会让胸部变得更大的说法吧？』

『呜呜……迟早我也会像莉娅姐姐一样丰满的……你就等着瞧吧……』

把自己的衣物晾在别处的精灵少女，虽然已经和对方生活了好一段时间，但也还没到能够把自己的贴身衣物托付给对方看个精光的程度，就好比妹妹会想要把自己的和家人的衣物分开来洗的道理一样……

嗯……等等……这虽然不是关系到自尊心的事情……但是……我却没法打从心底把自己贴身的东西交给哥哥……因为我不相信哥哥吗……不…… 我虽然相信了哥哥……可是却想要保护自己的私有物……不……正确来说……我 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啊……难道说……

『哥……哥哥……』

『……怎么？想通了吗？』

『呃……虽然……不是很确定……难道说……是形象……吗？不是自尊心、也不是信任问题，而是单纯的形象。 』

这是同样的道理，如果让对方的手接触自己的贴身衣物，便会让少女的形象顿时变得随意，简单来说就是会异性觉得这个女生邋邋遢遢的感觉。

换言之，他并不是在保护自尊心，而是在保护那骇人的形象——但这又是为什么 呢？

『很接近了……但为什么你会那么认为呢……』

『呃……这是……因为……我觉得哥哥……有一种刻意不想要和他人变得非常友好的想法……像是在和 其他人说话的时候也是……总是巧妙的利用严肃的语气拉开了人际关系的距离…… 这全都是因为哥哥的形象所致……因此我认为这是最贴近正确的答案……』

『太嫩了……没有什么是完全正确的……也没有什么是完全错误的，你的假设 能被我的否定所破坏，同时也能被我的肯定所成立，一旦这种答案变得暧昧不明 又模糊不清，所有的真相都会沉入我的辩解之下，再好好思考一下吧……』

『…… 喔……』

自己也觉得那个答案并不贴切于事实的丫头，冷静地利用对方给予的时间进行第二次的思考整理目前所拥有的情报——不……我知道的……哥哥并不是排斥他人……哥哥只是懂得怎么和他人保持着相应的关系而已……这说不过去是为了保持形象而采取的行为……哥哥不是那种人……之所以想要保持那骇人的形象……是为了……嗯？不是那种人……而却想要保持距离……形象……

『自保……是……为了保护……自己吗……』

『为了保护自己？这和形象有什么瓜葛吗……』

『有……有的……哥哥你自己也应该很清楚的才对……一个人的形象能够改变他人对那个人的看法……更深入来说……能够阻止他 人过分的对自己进行干涉……相对的，也会造成对方过分的对于自己进行干涉，比方说你这般柔弱的形象吧，不但心智不成熟，思考也总是容易受到我的话语所影响，一个人的形象取决于一个人内心所期望的自己，换言之形象也可以说是精神上所反映的容貌，如果是想要和他人保持距离的话，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和你说话了。』

『……』约翰只是静静的看着林奈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呜……这样也不对……那样也不对……哥哥你就是不肯直接告诉人家嘛……』

『傻丫头……我可没有说你答错了哦……』

『呃……』

即便寻找答案是如此的艰辛——那个人在少女的面前，却从未阻止她去那么做：『在很久……很久以前……有的人……曾经想要理解我……有的人……曾经也放弃了去理解我……不管经历了多久……我从未在他人的口中得到那个答案……所以我不断的……不断的……去寻找……失败了一次……又一次……不知何时开始……我也放弃了……无可奈何的放弃了……』

『……』

『很奇怪的坏习惯对吧……不管我怎么想 要去被他人理解……在那之前我总是会抢先一步理解了他人的本性，而一旦事情变成那样……我……眼里就只能看到对方的缺点……缺陷……不管再怎么去掩饰……我终究只会伤害人……我终究……不会被他人所理解……』

『哥哥……』

从他的语气里就能知道的——那个人是在害怕啊。

精灵少女并没有答错。

可是，她却听信了他的辩解，因此没法理解他那番话所真正想要表达的含义。

其实是希望对方能够理解自己没法亲口承认那种事情。

那副强悍的外观形象，严肃又沉重的语气——全都只是为了掩饰自己软弱的一面而已，他想要保护自己，藉此利用阴沉的穿着、凛若冰霜的眼神、建立一道肉眼都会受到阻碍的障壁在他人与自己的人际关系前，仿佛将自己封闭在孤僻的世界里的居住民一样，他早已经忘记了心扉上的钥匙究竟丢到哪里去了。

太可悲了。少女的同情心无法将这话说出口。

越是去理解他人，想要信任他人，这个结果却只能让他对他人失去 了更进一步的信赖，那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