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优师出名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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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林蒙,这个名字一出,竟让在场的都头双腿一软,脸色瞬间变得复杂至极,五味杂陈,如同一锅翻滚的江湖。
然而,当我轻描淡写地提及:“我爹,林景隆。”那都头顿时如被雷击中,竟是在一瞬间失去了站立之力,身体猛地一颤,不自觉地跪倒在地,仿佛灵魂都被这名字的重量压弯。
更令人胆寒的是,接下来的那句:“你叫什么名字?”他如坠冰窟,浑身颤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自己不过是卑微的都头,无权无势,而眼前之人,却是傲视群雄的伯爵世子,他爹在五军都督府那可是如日中天,与无数王侯贵族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的脸色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小……小的张崇。”
“噢。”林蒙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家里几口人?”
“……”张崇的身体如风中残烛,颤抖得几乎要断裂。
“小人……小人上有九十岁老母,下有五岁幼子……”
林蒙轻轻点头,并未多问:“林才你也瞧见了,那自称唐寅的狂生,竟敢当众对我不敬……”
张崇小心翼翼地抬眼,目光在远处昏昏欲睡的唐寅和低头整理衣衫的林蒙之间徘徊,最后艰涩地开口:“看……看见了,小的这就去将他拿下,这……这简直是无法无天,在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居然有人敢对公子无礼,这是小人的失职,小的这就……”
“罢了。”林蒙挥手间,仿佛拂去一片落叶:“我打算原谅他,这档子事,就让它过去吧。年轻人嘛,难免有些冲动,岂能因他一怒,便毁了他前程。”
张崇立刻感激涕零:“公子仁德,小人敬佩之至。”
林蒙不屑地撇了撇嘴:“邓健。”
邓健还半边袖子未收,眼中怒火中烧,正欲上前教训唐寅,一听林蒙呼唤,顿时换成一副谄媚的笑容:“小人在。”
林蒙道:“找个好大夫,给他治伤,费用我们林家承担,我们林家讲究道理,不能因为别人无礼,便以恶报恶。”
“少爷……”
林蒙一瞪眼。
邓健立刻闭嘴,恭敬地回答:“小人明白。”
“还有!”林蒙指着这来福客栈:“从今往后,派人严密监视,若有谁敢与唐寅纠缠不清,便是与我为敌。”
“是,是。”
接下来的官司,自然有邓健和那都头去处理,林蒙自是不用费心。
唐伯虎身为解元,功名显赫,寻常人触碰他,必招来无妄之灾,幸好林蒙非寻常之辈,更关键的是,这定是一场糊涂公案,因为林蒙能打包票,绝不会有人跳出来说他林蒙的不是。
积德行善,谈何容易啊……
林蒙忽然觉得,自从穿越以来,他的泪点变得异常低落。上一世,他整日埋首书卷,不知人间烟火,而今,尽管身处繁华,他的初心依旧,那玉洁冰清的志向,并未因富贵而有所改变。
夜幕低垂,泪珠悄然滑落,却在这暗涌的都头与邓健眼中,映照出一种说不出的惊悚,哪怕唐寅的脚步轻浮,每一步都仿佛踏着未知的恐惧。
那道身影,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随后,一切归于常规。都头指挥着手下,将伤痕累累的唐寅抬回客栈。这位都头倒是颇有几分尽责,立刻开始在客栈中展开调查,对过往行人逐一盘问。然而,他们的回答却出奇地一致。
我不知情,我没看见,唐解元,你打人了?
在这般风波中,无人敢挺身而出,仗义执言。毕竟,谁也不愿沾染这烫手的山芋。即便有人对唐解元抱有同情,又能如何?
都头让人签字画押,假装公正地进行了盘查。他似乎还有一丝人性未泯,忍不住去探望了受伤的唐寅。
唐寅的伤势虽惨,但大夫诊断后却松了一口气——多是皮肉之伤,那副被打得像猪头般的尊容,唐解元的母亲恐怕是认不出自己的儿子了。除此之外,小腿骨折,至少得养上几个月才能下地。
大夫心中暗叹,算是庆幸:“这算是运气好了,解元公的祖宗庇佑,否则……即便不死,恐怕也要留下终身遗憾。”
唐寅心中暗恨,被打成这样,还说是祖宗庇佑?若真如唐伯虎所愿,恐怕他会毫不犹豫地给这位庸医一个“惊喜”。
都头在一旁默默看着,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同情。看到病榻上的唐伯虎,他不禁长叹一声:“唐解元,你伤势无大碍,那就好。今日之事,是非曲直尚无定论。不过,世间的恩怨情仇,往往就是这样。林蒙虽出身权贵,但你还是暂且忍气吞声,安心休养吧。”
都头这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说错了。
唐寅气息微弱,本无力言语,嘴里偶尔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然而,听到都头的话,他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量,让他放声怒吼:“不,不……咳咳……我唐寅绝不能让那小子得逞,定要……定要……咳咳……咳咳……将他的三个门生,一个个……”
大夫被他的吼声惊得脸色惨白,急忙安抚。
林蒙虽然鲁莽,但也不是没有头脑。他知道,这件事不会就此结束。毕竟,他打的是解元,官府的判决固然简单,但若是引发众怒,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然而,林蒙做好事从不计较太多。
于是,他心生一计。
打赌!
赌这一次科举的成绩。
人心易变,若是只有殴斗,愤怒的呼声或许会响彻云霄。但若是一场关乎科举的赌局,那么,人们在愤怒之余,或许也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希望通过这场赌局来宣泄自己的不满。
在这繁华的京师,考生们的热议如同沸腾的油锅,沸反盈天。唐寅的遭遇,有人说他遭受了暴力,也有人言之凿凿地称,是他把那个声名狼藉的败家子林蒙痛打了一顿。这些流言四起,尽管林蒙在读书界中口碑不佳,成了众矢之的,但热议的内容无非是些欺软怕硬的陈词滥调。
然而,在这热议声中,真正愤慨于唐解元之遭遇的读书人却寥寥无几。几乎所有的人,心中都在默默期盼着这场春闱的来临,期待着唐解元能如何在这场较量中,将林蒙的三个门生踩在脚下,出一口心中的恶气。
对于唐解元,几乎所有人都抱有无比的信心。
他是南直隶的解元,而林蒙的三个弟子,虽然各有所长,但最出色的欧阳志,也不过是顺天府的解元。看似都是解元,实则天差地别。应天府被誉为“考霸之乡”,一个落榜的秀才,若是在北林,说不定就能轻松中举。因此,能成为南直隶解元的唐寅,名动天下,而北直隶解元的欧阳志,却如同尘埃一般,无人问津。
大明自明宣宗以来,便实行南北榜制度,原本南北士子分别考试。然而近年来,天象异变,为了便利各省考生,弘治九年,皇帝下旨,南北会试统一在二月举行,只是考卷和题目各不相同。
这对欧阳志三人来说,似乎有一丝优势,北榜的试卷似乎更加“友好”。但会试的最终排名,还是取决于文章的优劣。北人录取机会虽高,但想要超越唐寅等考霸,在世人眼中,依旧遥不可及,能中进士,仿佛是祖宗积德一般。
林蒙对此置若罔闻,外面的风言风语,他选择充耳不闻。雪停了又下,林家的书斋里,林蒙跪坐在地,神情庄重,他的三个弟子也身着儒衫,表情严肃。
林蒙嘴唇轻启:“外面的传言,你们可曾有所耳闻?”
欧阳志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点头。
有何稀奇?不过是一时之勇,唐解元被打得差点断腿,两人立下赌约,赢了唐寅要拜入他的门下,输了就要了欧阳志的命。这种事情,欧阳志经历的多了,波澜不惊,风轻云淡。
在这场生存的大戏中,万物遵循着“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的铁律。人,如同进化的先锋,若是不顺应潮流而突变,终将被时代的大潮所淹没。就比如初入江湖的欧阳志,面对恩师那荒诞不经的行为,他内心掀起惊涛骇浪,震撼、不安、焦虑,种种情绪交织如万蛇缠身。然而,跟随恩师一路“修行”,若是不进行内在的蜕变,这接踵而至的惊涛骇浪,又有几人能从容应对?于是,他逐渐习惯了这种刺激,甚至对波澜不惊的生活产生了难以言说的不适。在林家,若是一连数日风平浪静,他反而感到惊愕,焦虑,不安,乃至忧虑成疾。
恩府里又有人闹出了动静,还打了个赌,哦,原来只是个小插曲……
林蒙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欧阳志,心中不禁暗自惊叹:这小子,面对变故泰然自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真是个可塑之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