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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说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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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

草木飞扬,五百年犀角魔兽被轻松撂倒在地,发出闷响。

银蓝光掠过,问泽遗转了转手中的匕首,利落地一刀封喉。

手起刀落,鲜血四溅。

见过万年魔兽,对付小体型的百年魔兽,甚至都不用他拔剑。

鲜血溅在朽苔和落叶上,两米高的魔兽挣动了几下,很快便没了动静。

问泽遗被血腥味呛得轻咳了声,狭长的眼微微眯起。

他已经适应了修者的生活,可猎杀魔兽终究还是让人生理不适。

暂时没找到老魔尊的线索,问泽遗便用闲暇时间揭了城里的悬赏赚点小钱。

寻找魔兽的踪迹对他来说轻车熟路,再狡猾的魔兽也逃不过剑修的眼睛。

除掉吃了近十个孩童的魔兽,还能得一千上品灵石做赏钱,简直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五百年魔兽的血肉还卖不出价,问泽遗半跪在地,只切下魔兽的兽首。

看了眼身畔的元神,这几日兰山远都没通过元神联系他,眼下元神还是副迷迷糊糊,不开灵智的模样。

“师兄,你那还好吗?”

兰山远的元神不答,只是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问泽遗习以为常。

若是这两日兰山远再没反应,他得去给谷雁锦传消息询问。

他俯身用山野间溪水洗净刀上的血迹。刀尖上的血很快就顺水流走,可沾染在手套上的斑斑血痕极难清洗。

问泽遗无法,只能先将手套褪下收好,随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幕篱蒙面,带着兽首回城复命。

悬赏是城主府发的,当值的巡卫见着问泽遗把兽首掼在地上,嘴都合不拢了。

这魔兽狡猾又谨慎,屡屡犯事食人,之前还从城主组织的围剿中脱身。

十来人都制服不了的魔兽,居然让眼前的青年一人制服。

而且青年衣着整齐,身上只有极淡的血腥气,丝毫没有经历一场恶战后的狼狈。

这是仙家人。

巡卫们交换个眼神,离得近的接过榜纸:“少侠仁义,犀角兽除,是了却南垣城一桩心头大患!”

问泽遗不语,他凶名在外,怕说多了话声音让人给认出来。

巡卫以为他是生性冷漠不爱言语,忙将赏钱双手奉上,歇了请他同城主一叙的心思。

“这是少侠应得的灵石。”

问泽遗微微颔首。

“多谢。 ”

离开前,他抽空打量了圈城主府。

府内装潢华丽,小厮们皆态度松弛,巡卫也有条不紊,整体气氛松弛,不像是发现城中有魔尊踪迹的样子。

看来莳叶谷暂时没打算把这事告诉凡人,他的调查也更能掩人耳目。

一颗上品灵石顶十颗下品灵石,问泽遗只忙活一上午,挣来的足够他在城中宽裕地生活段时间。

该去哪里寻魔尊的踪迹呢?

他所处的位置在皮卷地图上,只是成片黑雾。

形形色色的妖族、人族和隐藏其中的魔族与他擦肩过,南垣城中各类气息鱼龙混杂。

他走了一段路,在人群细碎的低语里捕捉到了线索。

“你们说,老魔尊会不会最近真跑到南垣来了?”

一个瞧着只有筑基修为的剑修和身边的兽修扯闲话。

兽修不以为意:“老魔尊不是早死了吗,别听那说书先生瞎说,都是茶馆的噱头。”

什么魔尊仙尊的,离他们可太远了。

流言蜚语在民间传播的速度极快,百姓们甚至可以赶在官家察觉之前得知八卦。

但相应的,民间流出的消息九成不靠谱。

和魔尊有关,问泽遗还是留了心眼。

南垣城叫得上号的茶馆不多,轮番过去探查也用不了多久时间。

“师弟。”

他正打算寻去茶馆的路,身后传来极小的声音。

问泽遗回眸,惊喜:“师兄?”

浅墨色元神似是和兰山远本人连上,此刻终于开了灵智。

元神周边萦绕的魂火极弱地摆动了下。

为不引人注目,问泽遗引着魂火来到处无人暗巷里:“这些天联系不上师兄,还好师兄没出事。”

“一切皆好。”兰山远语调温和。

“只是闭关期间摒除外物,所以才没和元神通感。”

他声音如常,却绝口不提突破境界的事。

问泽遗清楚这回突破是失败了。

化神期修士突破失败是常事,心照不宣没再往下问,同他简要说明当下情况。

“暂时还没寻到魔尊残魂的踪迹,但我猜他藏得离我们不远。”

黑雾最浓重的区域在南垣城正中,正所谓大隐隐于市,魔尊藏身于市井间的概率极大。

“师兄与魔尊交过手,觉得他的残魂会以何种样貌存在?”

“他行事张扬喜喧闹,在位时就曾屡次易容,去往凡间兴风作浪。”

兰山远温声:“如果真藏匿在人群中,大抵是化作人形。”

仙魔不两立,修真者都见过老魔尊的画像,也从自家师兄姐和师尊那听说过老魔尊的武功路数。

问泽遗思忖:“谁都清楚魔尊的长相,可莳叶谷却没找出魔尊穹窿的确切位置,说明他哪怕变成人样,肯定也已经改头换面。”

“师兄,我想先去茶楼打听消息。”

“的确是眼下最好的办法。”兰山远赞道。

说走就走,问泽遗带着元神穿过纵横的街巷,今日是个艳阳天,暖意驱散寒病,他的脚步愈发轻快。

连过了几家小茶馆,里头都请不起说书先生,问泽遗便没驻足停留。

“未时到,今个有中土来的说书先生喽————”

锣声混在熙熙攘攘里,宛如落入沸腾油锅中的水滴。

问泽遗循声看去,不远处正是家两层竹搭的茶馆。

中土的茶楼讲究清净含蓄,偶有仙家会进去落脚。但南疆的茶馆不指望挣修士的钱,就图个热闹,铜锣敲得震天响,想不注意到都难。

“借过。”

问泽遗从看热闹百姓中间挤进去,还得时不时回头,留神光团有没有跟上来。

“不必担心。”

兰山远绕到他跟前:“我不会跟丢路。”

“难为师兄陪我挤人堆了。”

忙乱中,问泽遗拍掉只鬼鬼祟祟伸向他钱袋的手,终于进了茶馆的门。

看热闹的百姓多,可真正有钱坐下来喝茶的人是少数。

问泽遗没有用灵石,而是递给小厮些灵石兑来的当朝铜币,假装成没修为的剑客,兀自寻处离说书人近的角落坐下。

他之前只有通宵赶稿才会喝茶,对茶也没讲究,趁着小厮还没过来,压低声音问兰山远。

“师兄你见识广,这儿什么茶好些?”

“理应是当地产的垣春白,眼下正好为藏了半年,入口上佳的时候。”

“那就来壶垣春白。”

问泽遗看了眼价钱,虽然贵,但还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好嘞!”

小二殷切道了声好,又急匆匆跑开去招待另边的客人。

“师兄放心,我没乱花你给的钱。”

问泽遗摸出腰间布袋:“这几日得了空,我自己挣了些灵石。”

“给你拿着,就是给你当花用的。”兰山远失笑。

“不必替我省,平日都在宗门里,也没用上灵石的地方。”

“知道师兄有很多秘宝和灵石,但我不能总仰仗师兄。”

虽然初来乍到,但他会学着当上个合格的副宗主,不靠其他人荫蔽,而能庇佑同门。

“师兄帮过我许多次,若是在南疆看上什么灵宝,我一定想办法替师兄取来。”

外头的光从半开的窗落入茶馆,他眼中的光像细碎的星。

混世魔王不再混账,就又成了原先的天之骄子。

“好。”兰山远轻声道。

“师兄信你。”

说书的进去喝茶缓气,趁这功夫瞧热闹的百姓也散了些。

茶水端上桌,问泽遗浅尝,确实较寻常白茶入口回甘。

想到谷雁锦叮嘱过他的身体不宜过多饮茶,问泽遗放下茶盏,抬眸看向台上的说书人。

那是个很年轻的男子,高鼻深目长发微卷,长得倒是还算俊朗。

“诸位。”

说书人清了清嗓子,折扇“哗啦”一声划开,顿时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今个我要讲的事,可不是诸位都听腻歪的负心汉当上驸马爷,农家子成了金凤凰。”

他显然早已适应被注视,自若地一抚掌。

“而是仙人和魔尊之间的事!”

台下一片哗然。

在坐的基本都是没修为的普通人,顶多有些低修为的妖和修士,他们在柴米油盐和疲于生计中挣扎,这辈子都接触不到什么魔尊,什么仙人。

问泽遗端起茶盏。

他刚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个说书人近乎没有灵根,就算真知道什么魔尊的事,也多半是二手消息。

说书人对观者的反应很满意。

“这事呐,得从我父亲那辈开始说起。”

他神秘兮兮:“他曾经救过落难的魔尊穹窿。”

问泽遗拿杯的手一顿。

台下的人显然不信,有个中年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拆台:“这怎么可能!穹窿死了多少年,哪能是你父辈能遇上的人物。”

“此言差矣。”说书人摇了摇扇。

“我父亲有些灵根,多少也是元婴修为,怎么就不能见到魔尊了?”

问泽遗接着喝茶,百无聊赖。

他可以确信说书人在瞎编,元婴修士的孩子灵根可以差,但绝不会近乎于无。

而且元婴期修士,确实不够格和魔尊碰面,更别提救过魔尊。

今日多半上演的又是话本里头“有个朋友”,“有个父辈”之类,往后全靠瞎编的戏码。

但民间的故事假中掺真,在没线索的境遇之中,依旧有听下去的价值。

“况且我只是留恋红尘无修仙之意,却不是全然没有灵根。”

见台下还是嘘声和质疑居多,说书人嘴硬道:“八十年前我游历至中土,可还受到过九州第一大宗持明宗宗主,兰山远的赏识。”

问泽遗:......

他师兄怕不是什么金牌导师,总要被些闲杂人等拉来打广告。

他看向兰山远的元神。

元神闪烁,兰山远罕见的沉默振聋发聩。

好的,他懂了。

问泽遗果断倒茶,选择装傻当个路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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