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大黑失踪天牛进庙会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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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香喷喷的狗肉天牛的口水止不住往外流,去后山的路上他的两条腿异常轻盈,步履飞快,但心里也有歉意和不安,毕竟大黑和李家的感情太深了,他默默地对大黑说:大黑你别怪俺,反正你了死了,在地里烂掉和在肚子里消化掉也没啥不一样,你也算成全了俺了……”
来到坟茔地天牛脱掉上衣挂在柏树上,往手上吐口唾沫拎着锨奔过去挖狗。坟地太黑他什么也看不清,也是想吃狗肉心切,他边冲父亲的坟头说着话边把铁铁杵在地上准备开挖:“爹,又来打扰你,俺对不住你了……”抬起脚往锨上蹬的瞬间他觉得脚下的大地突然塌陷了,身子失去平衡卟嗵一声栽倒在脚下的坑里。他以为是大黑显灵报复他吓得魂飞魄散,好半天才从不太深的坑里爬出来。定神看看眼下的大坑,赶紧跪下磕头:“大黑,俺错了,俺不该馋得想吃你的肉,你原谅俺吧……”他转念一想有些不对劲,眼前这个坑是他挖好埋大黑的,如今却是空空如也,大黑也不知了去向,难道大黑又活过来爬出去自个跑了?!不能,即是它活过来自己也爬不出来,何况它确实死了……他往坑边上看看,发现有用铁锨挖的齐整整的印,他霍然明白了,一定是有人偷偷把大黑的尸体挖走了,目的只有一个——做了下酒菜!或者明天就会出现在集市的狗肉摊上。想到这儿他恨坏了,边骂边跑到一个高岗上往四处观望:“敢来偷俺的狗打折你的狗腿!日你娘的……”看了半天啥他也没看着,偷狗的损贼早已逃之夭夭,不知了去向。
天牛失魂落魄垂头丧气的回到家,把铁锨摔到墙角上,站在院子里瞅着大槐树生闷气。这会儿他只有后悔的份了,后悔最初没有坚持己见把大黑拱手送了人,成全别的好胃口……
秀芬听见动静笑容满面跑出来,见天牛站着发愣,再看他手里、地下什么也没有,有些纳闷:“兄弟,你不是去取狗了?狗呢?锅里的水都开了好几回了……”
天牛转过身看着他,沮丧的摊开手:“狗没了,让人偷走了。”
秀芬听罢跳了起来:“啥?让人偷走了?”表情像死了爹娘般难看,“俺日他八辈祖宗……谁这么缺德?!”
秀芬的公鸭嗓骂起人来实在难听,天牛想劝劝她,转而一想和它费口舌不如对牛弹琴,他拉着从屋里出来的慧子回了屋。
秀芬气疯了,在院里骂了一阵觉得不解恨,蹬着梯子爬到房上又叫骂开来:“谁偷了俺家的狗,你给俺送回来,你要是不送回来,俺骂你三天三宿……”
秀芬的骂声吵醒了附近的邻居,有人出来高声劝她:“大龙家的,半夜三更你骂的是么?吵得大伙都不得安生,停了吧,有事明天再说。”
“谁要偷了俺家的狗不送回来,你家养鸡鸡死,养猪猪瘟,养了儿子没屁眼!”秀芬仍然不依不饶。
赵老太看不过去了从屋里出来厉声训她:“你干啥呢?深更半夜你不睡觉别人也不睡啊!你不怕别人笑话你?!快下来,滚回屋去!”
“娘,咱的狗让人偷去了,俺不骂他让他白吃了!俺得骂到让他送回来!”秀芬还在做着美梦。
“快点下来吧,鬼知道谁偷的狗啊!也可能是外庄的,那狗谁吃谁做孽,咱不吃咱心里干净。”赵老太道。
天龙丈人也出来说女儿:“还不嫌丢人啊?快下来!放着正事不干净他娘的狗扯羊皮!你去看看大龙,好好陪陪他,哪天他不在了有你哭鼻子的时候!”
秀芬不情愿地从房上下来:“谁偷了俺的狗俺让他不得好死!”
天龙丈人把女儿拉进屋:“你都是两个妮的娘了,咋还是这个样子……”
“俺咋了,兴人家偷还不兴俺骂?哼!”秀芬觉得自己很有理。
“以后不行这样破马张飞的,别说丢只狗,就是丢了金元宝也不能这样,丢啥也不能丢人!”赵老太说。
大黑的风波过去三天后,天龙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出殡那天李家大院挤满了人,乡亲们都为英年早逝的天龙惋惜。秀芬动了真感情哭昏过去好几回,把悲痛欲绝的赵老太吓得不敢哭了,和慧子一直守着她,怕她想不开寻了短见。
从出事到辞世天龙坚强的活了二十几天,用三爷爷的话说这也是奇迹了。如此一折腾消磨了亲人们的意志,所有的悲伤便随之淡化了许多。
赵老太说:“嗐,活着也是遭罪,走就走了吧。”她想开了,但痛苦会一直装在她的心里,直到永远。
“哥,你去找咱舅吧,让咱舅念经做法度你上西天。咱舅早说过这话,你去找他吧……”天牛嘱咐着天龙,“出了家门你往西南走,别迷了路,有坑有洞别往里钻,都说地狱无门有洞就是,你小心着点……”
“他爹呀,你咋就走了呢!留下俺们孤儿寡母可咋活呀?!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俺嫁给你真是瞎子眼……俺和你一天好日子也没过过……俺还没和你过够呢,俺下辈子还做你老婆……”秀芬哭诉得驴唇不对马嘴,反正这个时候也没人计较她。
天龙走了李家的天塌下半边,有很长时间这个家里没有了笑声,大门始终关着,一家人都是哀声叹气,垂头丧气。赵老太花白的头发一下子全白了,脸上堆满了皱纹憔悴得不成样子。天牛把那张黑眉狼皮拿到集上卖了,用这钱买了一只刚满月的小黑狗,为母亲排解一下心中的哀思。母亲见了小黑狗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但她经常抱着小狗望着远处发呆。天牛知道想让母亲从悲痛中走出来很难,哥哥的去世对母亲的打击太大了,她似乎失去了生活的信心。天龙想到去找舅舅劝导一下母亲,李家已经满目疮痍,再也经不起任何打击了。
一净法师对外甥的去逝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伤,坐在那里表情凝重地沉思片刻,抬头看着天牛:“人生本一站,早走晚走早晚都要走,也没啥可留恋,该去的就让他去吧。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日无常万事休。还该多想想活的人,多想想以后的路……嗯……”他沉吟起来。
“舅,你知道俺哥上哪里去了?他是上了西天还是下了地府?”天牛坐到舅舅脚下,诚恳地问舅舅。
一净法师看他一眼:“这个俺哪知道。善恶报应如影随行,恶业有恶报,善业有善报,都是自已选的路。”
舅舅不肯说,或上真不知道,天牛不好多问了,他借机打听母亲的情形:“舅,俺娘最近身体不好,你看她不会有啥事吧?”
“嗯,你娘也老了……趁她还在多尽点孝吧……”一净法师停下不说了。
“俺娘咋样?不会有事吧?”天牛追问一句。
“应该没事。老人身体的好坏和儿孙有很大关系,顺者为孝,一孝祛成难,孝能感动天地……”一净法师闭目不语了。
天牛在舅舅这里没有打听到有用的东西,好在舅舅说母亲没事他也宽了心。离开地藏寺他去看望秋香,他心里装了太多的苦想找个人倾诉,坦率地说他很想见见她。
秋香正在普照庵打扫着庭院,见到天牛微微一愣,然后就像久别见亲人似的跑过来:“你怎么有空过来了?”想握天牛的手犹豫了一下又缩回去,“大娘还好吧?你儿子长高了吧?慧子身体怎么样?”她显得有些拘泥。
天牛很长时间没有见到秋香了,秋香变了样,皮肤白皙了许多,脸上也有了好看的红晕,看来庙里生活让她养尊处优了:“俺去看看俺舅,顺便来看看你。”他把顺便说得很重,意思让秋香觉得他不是专门来看她。
“噢,一净大师还好吧?”秋香问。
“嗯?他挺好的。你们离着这么近也见不着?”天牛有些不解。
“谁没事老往大僧庙跑?再说一净大师也没时间理我们这些小沙弥妮。”
“你,你扫地哪?俺来扫吧,俺帮你扫。”天牛去抢秋香手里的扫帚。
秋香往后躲:“不用,你到门口等我,我把扫帚送过去就来。”她怕被人看见和男人在一起不好,想和天牛到门外说几句话。
“俺帮你扫扫地怕么?”天牛想表现一下自己,抓着扫帚没松手。
他们在这里一争一抢,济云师傅正巧从大殿里出来看到了,济云师傅拉着长音开了口:“唔,出家人在这里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天牛涨红了脸张着嘴不知该说啥。秋香胆怯地:“师傅,他是我的一个熟人,上前边上香顺路来看看我。”她心虚地解释着。
“出家人要有出家的样,你七情六欲俱在如何修行?如何表法?回屋面壁思过去吧。”济云师傅一脸严肃地冲秋香说,转身冲天牛双手合一道,“施主,这里妮姑庵,今天没有庙会,没有法会,你请回吧。”
院里干活、走动的妮姑和女居士都停下看着他们,表情很奇怪,似乎在问:这俩人在干什么?!
在众目睽睽下天牛尴尬万分,看着脸像红苹果似的秋香,他什么也不能说了,低下头狼狼狈狈离开了。出了庙门他的心里像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他沮丧得要命,被人像贼一样的训了一顿又变相的被撵了出来,堂堂一个男人的面子实在挂不住,他也后悔刚才没和那个老妮姑争辩一番,这样灰溜溜走了,到让她觉得他和秋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哎!李天牛!你等等!”秋香在后面跑着追上来。
天牛停下等她:“你咋出来了?那老太太不是罚你回屋面壁!”
“没事,一会儿我就回去。”秋香看着天牛阴沉的脸,“你生气了?”
“生气?俺生啥气!”天牛怕被秋香说他心胸狭窄强装出笑脸,“呵呵,俺没生气,再说俺也不能和一个老太太一般见识,是吧。”
秋香追出来就是怕他回家生闷气,继而再也不登普照庵的庙门:“刚才对不起了,我师傅是个好人,是个修行得非常好的人,她说你你别往心里去。对了,忘了问你来有事吗?你的脸色不太好,不是出了什么事吧?”秋香担心地问。
“没有,啥事也没有。”天牛没提天龙去世的事,多一个人难过他认为没必要,“俺娘想你了,前些天还叨咕你哩。”他撒谎道。
“哎呀,我也想她了!整天在庙里念经也没时间出去,那样呗,哪天你有空找个排子车把你娘拉来,让她在普照庵挂几天单(住几天),我还能陪陪她,给她讲讲佛经,行不?我是出不去了,我已经出家了就不能像以前那样了。”秋香委婉地说。
“怎么不行。”天牛一口答应下来,又想起母亲身体不好出不了门,改口道:“一半天还来不了,晚些日子吧……”他正琢磨秋香要问他母亲怎么了该如何回答。
秋香果然开口问了:“你娘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秋香想证实自己的观察力,她觉得天牛的神情和往常不太一样。一回头看见庙里有人出来,脸吓变了色,“我得回去了,让师傅看见我出来,非臭骂我一顿不可。四月十八庙会你来吧,把你娘也带来,别忘了。”转身跑开,跑了几步见庙里出来的人回去了,她又折回来,紧紧拥抱一下天牛,“去吧,别忘了来赶庙会。”转身飞快跑开。
天牛愣住了,张开手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半天没缓过神来。秋香这是什么意思?她可是出家人!而且他有妻有子……天牛一下子想了很多,心怦怦乱跳个不停.
秋香临进庙门回头看一眼天牛,见她呆呆的杵在那里忍不住笑了,这一笑也让她觉出了不妥,对自己的冲动很后悔。一个出家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有过分举止的,否则就是犯了戒律。虽然她的世俗心还没有泯灭,但她出家的目的就是要消除一切凡夫心,凡夫情,不然她在佛前发下的誓愿就都化成了泡影。
“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请加持弟子,灭除弟子的凡夫心吧……”她回到自己的寮房跪在地下小声道,然后用力磕起头来。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出家的!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福报修行的?!不是每一个人出了家都能修好的!今生得一人身实属不易,如不好好修行,来生再想闻到佛法比登天还难……”这是济云师傅对弟子们说过的话,秋香将此话对号入座觉得像是针对她而言。修行为什么这么难啊!人的七情六欲为什么这么难驱除!她无声地哭泣起来。
秋香的变化济云师傅看在了眼里,她不希望自己的弟子修行半途而废,更不希望哪一个出家弟子做了玷污佛门的事。她嘱咐庙里主事妙音:“看好恒心,不要让她惹出事非玷污了佛门,出家人代表的不是自已,是佛门!告诉她吃不了修行这个苦,可以还俗!但要让她知道,女人只有一次出家的机会,让她好好珍惜吧。”济云师傅表情很严肃。
“是,师傅,弟子记住了,佛门 净地不允许不洁的事发生……”妙音小心地回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