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乐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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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有什么错吗?!”沃斯普怒吼,十几道毒刺从那手臂上的毒刺尖端飞射而出,精准的射向Lethe,每一根毒刺都无比致命,上面的剧毒是一挨就必死的,速度甚至超越了狙击枪子弹。
然而此刻Lethe却全然不顾那些毒刺有何种伤害,发疯一般向前猛冲,任由那些毒刺深深的刺进自己的皮肤和肌肉。
“有错!”Lethe嘶吼着,如同一只咆哮着的野兽,猛地将沃斯普狠狠按倒在地,继续碾压式的击打。
“Forsaken的存在就是错误,你们从诞生起就是有罪的!所有的Forsaken都必须要死!”
Lethe杀红了眼,毒素正在缓缓麻痹他的全身神经,然而他的双眼却仿佛狂风中的火炬,释放出令人胆寒的威光。
“去死呀!Forsaken!”Lethe颤抖着,奋力挥拳,一拳一拳地打碎沃斯普身上那些坚硬的外甲,毫不在乎炽热的漆黑血液灼烧他的拳头。
“Lethe!”沃斯普也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背后的翅膀疯狂扇动,巨大的推动力瞬间将她连带着Lethe一同撞飞出去。
两人像是缠斗的雄狮,翻滚着狠狠撞进旋转木马之中,旋转木马的装置似乎是被剧烈的冲击撞坏了还是咋的,突然间就又转动了起来,灯光亮起闪烁的同时播放着那首温情浪漫的音乐《Lover》。
这首歌2019年11月13日通过共和唱片公司发行,在2020年1月,《Lover》获得第62届格莱美奖“年度歌曲”提名,是西方欧洲经典的婚礼进行曲,那么温馨而动人,仿佛踏着洒满了玫瑰花瓣的红毯,新娘踩着高跟鞋,穿着洁白的婚纱,笑的温柔而大方,新郎则穿着直挺挺的西装,傻笑的像个孩子。
沃斯普有些恍惚……她还记得那天哲也兴致勃勃地告诉她,自己找了一份在游乐园的工作,虽然很累啊,但是他也很开心。
因为他很喜欢看人们幸福的样子,就像慧小姐在动物园,所画的动物都是一家人一样。在游乐园里所有的游客都是一家人,大家一起欢笑起舞,开心的瞬间仿佛就可以忘掉所有的烦恼。
那时候哲也笑的是那么兴高采烈,笑的像个天真的孩子。他以为这份幸福会永久的持续下去,就像小孩总以为周六,周末的节假日会永远的伴随自己,以为自己温柔的父母亲不会老去,以为老师永远会布置课后作业。
哲也也是个……那样温柔而天真的人啊……
如果自己……能够早点遇到他……而不是这副姿态……就好了。
踩着柔和的旋律,沃斯普仿佛在无数聚光灯下尽情的跳着舞的新娘,她想象着自己本来应该拥有的未来,如果她不是Forsaken,不是这样的怪物的话,哲也一定会很乐意和自己在一起吧。
他们会生一个孩子或者两个,然后她就变成一个平平凡凡的家庭主妇,夫妻俩偶尔可能会拌嘴,但哲也每天肯定也会开一些奇奇怪怪的冷笑话逗她笑。
等孩子出生了,他们俩要为了孩子的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学业而忙前忙后,不过这样也挺好,不是吗?
就这样……慢慢的变得平凡……变老去。
可是……
沃斯普奋力划出一击,锋利的毒刺擦着Lethe的胸口撕裂而过,带起深深的伤痕,Lethe在流血,深红的血液根本止不住的流出来,伤口瞬间变得漆黑,那些毒素已经深入了他的心脏。
他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僵硬,可是他冷笑着,看着沃斯普的眼神依旧是那么的厌恶与憎恶……
仿佛在看着一只毒虫,看着那只小小的毒虫虽然有着毒杀自己的能力,却依旧是那样的渺小,被自己抓在手心,渐渐捏死。
沃斯普讨厌那样的眼神,太讨厌了……看到那样的眼神,她浑身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还记得自己变成了怪物之后,之前那些用这样的眼神看她的家伙们都变了,他们变得恐惧而怯懦,如同蝼蚁一般,跪伏在地。
那些用绳子抽她,那些将她的身体作为玩物,那些凌辱虐待她,那些说他是女巫将她放在火焰中炙烤的……可恶的人类,仿佛看着神明一般敬畏的看着她,哪怕那敬畏深处是最深层次的恐惧,她也不在乎。
“不要……”她似乎已经忘记了那样的感觉,忘记了那样的眼神。
自那之后她就是神的宠儿,她不会老也不会死,可以变做无比美貌的女人的形象,她的大脑能一瞬间接受所有的知识,模仿成别人喜欢的模样。
可是此刻望着那死神的眼神,心底所有沉睡着的恐惧再次被唤醒,沃斯普不住的后退,明明她的毒素已经几乎要将Lethe杀死,明明她明白自己的毒根本没有解药,只要她不死,再过不久Lethe就会自己倒下。
所以她静悄悄的数着秒,一秒,两秒,依旧是重拳撕裂骨肉的声音,Lethe扭住了沃斯普的一只胳膊,恐怖的力量将她的胳膊扭曲的变形,那个原本属于自己的毒刺被深深的插入自己的胸膛,毒素不会影响她自身,但穿刺的痛苦令她一阵恍惚,紧接着整只胳膊被Lethe拔萝卜般扯断,黑血喷涌,丢弃在一边。
……
西罗马帝国灭亡后……公元十五世纪,西方进入所谓的中世纪(middle Ages),在这长达千年的黑暗时期,天主教神学是当时唯一的意识形态,因此魔鬼说的思想大行其道,认为世间万物为神所创,而每当发生灾祸时,便认为是邪恶力量在作祟;人们会违反社会规范或宗教,也被认为是因其被邪魔附身或本身即为巫师。
这样的思想一直延续到十七世纪,在十七世纪之前,有数十万计的人,被指为“异端”、“巫师”而惨死在火刑或其他酷刑之下。
女巫捕猎爆发的起因其实主要是一本荒谬的《女巫之锤》,这本号称是“女巫捕猎指南”的着作中写下了种种荒诞不经的检验女巫的方法,并且介绍了种种惨无人道的酷刑来驱使被捕的“女巫“屈打成招。
比如用针刺女巫的敏感部位,如果他们表现不出疼痛,就将他们认为是女巫。
在这本书中,“巫术”被强行与女性联系在一起,而“女巫”也强行被和魔鬼放在了一起。因此,在欧洲的反巫浪潮之中,被审判者大多数都是毫无反抗能力的女性,而审判者多是男性。
人们审判女巫,大多数时候并不仅仅只是因为那些听起来与恶魔诸鬼有关的怪异,而是为了满足他们自身那丑陋而扭曲的欲望,以践踏“有罪”的生命为由,获取地位、名声、财富。
那是在英国沼泽地带边境线上的一个小镇……她那时候还有着身为“人”的名字,不叫毒蜂Forsaken沃斯普,而是卡莲·克拉维斯,一个家境贫寒普普通通的少女。
在猎巫文化进入小镇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们家邻居的两个女儿,经常和她见面的两个小妹妹,因为长期食用了带有霉菌的面包染上了怪病,会不受控制地发出怪叫,然而仅仅只是这样的疾病,却被误认为是被恶魔附身……
在那个年代……被恶魔附身,那一家人都必须被施以火焚之刑。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灾难总会降临,每户人家都人心惶惶,每个人都恐惧着,害怕自己被认为是“女巫”、“恶魔”,可他们最多只是祈祷着那样的事不降临在自己头上,没人会为他人祈祷发声……
为了一家人都能够活下去,她们的父母家人教唆了两个女孩,要她们说出“自己是被隔壁的女巫卡莲诅咒了”这样的话语……
罪被转移了,在那个混乱混浊的年代,指认控告他人,同时意味着可以洗脱自己的罪名。
他们一家人如愿以偿活了下去,在审判庭上,当那两个平日里都“大姐姐”地叫她,可爱的小女孩们面无表情地指认她是女巫之时……她难以置信地动摇了,第一次,感受到了人间的极恶。
只要自己活下去就好了,只要自己活着别人怎样都无所谓,事实上所有生命都是如此,始终以自身的生命为最优先,所以可以毫无愧疚的撒谎,可以肆无忌惮地给予他人罪名。
卡莲天生有着一张姣好的脸,镇子里的男人们总是对她热情相待,她曾经以为那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她被人们喜欢着,直到“女巫”的罪名把她送入地狱尽头……她才明白美貌对于罪人来说是怎样的诅咒……
那是难以想象的折磨……她的父母在牢狱中不堪受辱双双自杀,而她手脚筋都被挑断……被用来满足那些审判员变态的欲望,一天又一天,在黑暗中痛苦地爬行,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那是乌鸦啼叫着的黄昏,她的手脚被钢钉钉在木制的十字架上。
她总记得神父说过,十字架可以驱赶魔鬼,是神圣的象征,人们总是对着十字架祈祷,仿佛那样就能得到神明的恩赐与怜悯……
既然是神圣的象征的话,为什么此时却要染上自己肮脏的血?为什么却作为将自己束缚着带入地狱的刑具而出现……
十几只乌鸦啃食着她腐烂的身体,她的痛觉已经几乎麻木,她不挣扎也不抵抗,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乌鸦啃食着自己,像是一个提前自己将自己埋葬了一半的垂死老人……
死亡对她来说已经成为解脱,对于那些乌鸦来说却是一场盛宴。
真是讽刺……生命的价值,在不同的时间点,却有着完全不相同的重量。
脚下的木柴被点燃,炽热的高温将她的皮肤烤成焦炭,连血液仿佛都在沸腾,神话中总是将地狱描绘成满是岩浆高温和恶鬼的世界,在地狱中遭受永世的烈焰焚身,在现世中却不仅仅是同等的烈焰,还有……
很痛……很痛啊……怎么可能不痛?
然而火焰外围的人们欢呼着,她们高呼起舞,仿佛庆祝了一场盛大的庙会,那是她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逝去在别人眼中居然能够成为……值得庆祝的事。
“烧死她!”
“烧死这个女巫!”
“只要魔女死掉,我们的日子一定能好起来的!该死的干旱,都是魔女的错!”
“姐姐……”
那两个指控她的小女孩正痴痴地看着她被火焰烧死,她们一脸纯真,看起来简直像是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两张稚嫩的小猫似的小脸让人根本恨不起来,然而她们只是听着她在火焰中撕心裂肺痛苦的哀嚎,看着那扭曲的火焰,却突然露出渗人的笑容。
所有人都希望自己死掉,都渴望着自己痛苦。
人们睁大了眼,眼眸中映照着同为“人”的身姿逐渐化作灰烬,却仿佛那是什么祸世的怪物被处决般脸上透着狂喜……这样的世界,才是对于她真正的地狱酷刑。
直到……
“人类还真是令人恶心,连同类都这样对待……(Forsaken语)”
那是一袭红色长裙的女人,美得如同妖魅,她站在干瘪尸体堆积成的小山上,小镇的所有人在一瞬间死亡,他们的尸体被榨干,遍地骸骨,丑陋的灵魂之上,却开出漫山遍野的美丽花朵。
那些伤害过卡莲,若无其事地接受一个无辜的女孩被火焰活活烧死的冷漠麻木的人们没有一个幸存者。
曾经,他们的眼神仿佛死亡之海般将卡莲淹没,然而此刻他们的瞳孔扩张,灰蒙蒙的死亡吞噬了那些令人作呕的眼神……
红裙女人面色冰冷,她只要站在那里就是太阳般极致耀眼的美丽,高高在上地俯视染血的黑白世界,带着神惩罚世人般的蔑视……
她突然有些好奇,一步步走向那具焦黑得不成人形的躯体……
“你想要活下去吗?”
“你……想要让伤害你的这些家伙付出代价吗?”
“沙沙……”焦黑的人体发不出声音,只有焦炭摩擦般细微的沙沙声……
“这样啊……”
女人突然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容,那是卡莲这辈子所见过的最美的笑容,如同母亲孕育新生一般,温暖的像是盛夏阳光里吸吮了一整个春天的阳光雨露,在盛夏温暖的阳光里,从灰秃秃的泥土中钻出,孕育了新生的枝芽。
冬天已经结束了,再刺骨的寒冷的也总会有过去的一天,所以从那天起她成为了沃斯普,不老不死的神明种族,从那天起她就再也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