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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京中哗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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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月色如钩,偌大的北京城早已静谧无声,但位于长安大街的英国公府却隐隐传来些许喧嚣声。

灯火通明的府邸内,络绎不绝的下人们屏气凝神,以免冲撞了府中的诸位勋贵。

书房上首,披着一件常服的英国公张维贤略有些无奈的盯着眼前\不请自来\的诸多勋贵,眼眸深处隐隐涌现些许不满。

对于这些人的来意,张维贤心中自是清楚,他虽有心置之不理,但却架不住大明勋贵传承两百余年,彼此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他实在无法做到置身事外。

半晌,眼见到周遭勋贵都到齐了,本是有些哄闹的书房便渐渐安静下来,位置靠前的泰宁侯陈良弼便是迫不及待的起身拱手道:\国公,大事不好呐..\

\今日天子驾临西苑,视察豹房,检阅军队,听说天子悻悻而归呐..\

在场众人皆为大明勋贵,消息门路自然远非民间百姓可比,也知晓\豹房\究竟是何等场所。

此话一出,在场诸位身着华服的勋贵,无论年纪老幼,脸上均是变得微妙起来,像是被撞破了心事一般。

\国公,您得给拿个主意呐,\

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年近六旬的泰宁侯陈良弼便是朝着案牍后沉默不语的英国公张维贤急切道。

永乐年间,靖难名臣河间王张玉之子张辅屡立战功,曾三次征讨安南,并最终将安南改为\交趾布政司\,纳入大明版图。

战后,张辅受封英国公,世袭罔替。

自此开始,在两百余年的国祚中,英国公一脉始终是大明皇室的\左膀右臂\,深受皇室信任。

而现任的英国公张维贤更是早在万历二十六年袭爵,并于三十七年统领后府,执掌京营。

虽说前些年,英国公张维贤自感精力有限,主动向万历皇帝辞去了身上\京营总督\的位置,但依然没有动摇他勋贵之首的地位。

\我大明每逢新君继位,必当驾临京营,检阅军队,这也是不成文的规矩,没什么大不了的...\

迎着在场勋贵复杂的眼神,英国公张维贤轻叹了一口气,不卑不亢的回应道,声音听不出息怒。

\哎呦国公,在场皆为勋贵,您老人家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见张维贤如此言说,书房中便是响起了一道有些不满的呼喝声。

事关自家利益,抚宁侯朱国弼也顾不上许多,扯着沙哑的嗓子便嘟囔道:\腾骧四卫如今是何等模样,您老人家还不清楚吗?!\

见到抚宁侯朱国弼\出头\,刚刚说话的泰宁侯陈良弼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便涌现了些许不解之色。

在英国公张维贤\激流勇退\之后,他便领了京营提督的差事,纵使腾骧四卫军备松弛,天子雷霆大怒,倒霉的也是他。

为何抚宁侯朱国弼瞧上去,竟然比他还要着急不少?

也许是察觉到周遭勋贵脸上的异样,抚宁侯朱国弼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些许狠辣之色,像是破罐子破摔般说道:\天子若想要整饬腾骧四卫,必会勒令我等各自交出府中占役..\

停顿少许,朱国弼转而继续说道:\腾骧四卫满编不过六千余人,我等分别交出百八十人也就凑够了,没什么打紧的..\

\但怕就怕天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宫中的腾骧四卫只是一道开胃菜,\

\天子的最终目的,当是西山脚下拥兵四十万的京师大营。\

哗!

好似一阵风掠过,书房中的诸多勋贵脸上均是涌现了惊怒之色,更有甚者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空气中的温度都好似下降了不少。

正如抚宁侯朱国弼所说,他们这些勋贵眼下之所以不约而同齐聚英国公府,不就是怕天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吗。

永乐年间,京师三大营兵力登记在册共计四十万。

虽说在\土木堡之战\中,正值巅峰的京营遭受到灭顶之灾,但朝廷仍是花费重金,重建京师大营。

只不过随着军权被移交兵部,在外朝诸多大臣心照不宣的操纵之下,兵部和户部便逐渐削减军饷,以至于最后发饷不足五成,但饶是如此,京师三大营理论上也当有可战之兵二十万。

可如今的\京营\现状究竟是何等模样,在场的诸多勋贵却是心知肚明,莫说二十万可战之兵,只怕连五万兵丁都凑不出来,其中还包括不少\老弱病残\。

至于空缺的十五万\兵役\,自是在百余年间的时间里,被在场的诸多勋贵瓜分一空。

对此,朝中的衮衮诸公们始终保持着冷眼旁观的态度,甚至在暗中推波助澜,只为借此\削弱\皇权。

\诸位,\见周遭众人沉默不语,似是瞧清楚利弊,抚宁侯朱国弼便是得寸进尺的说道:\诸位,我等绝不能坐以待毙呐!\

前些天先帝殡天,他们这些勋贵坐镇京师九门,确保新帝顺利继位,天子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竟然还要\秋后算账\?

抚宁侯朱国弼越想越是不忿,脖颈上的青筋都随之暴露,魁梧的身躯也是轻轻颤抖着。

\抚宁侯,你放肆!\

见一向在京师\贪财好色\的朱国弼竟敢危言耸听,嘴角始终噙着淡笑的英国公张维贤顿时变了脸色,如惊雷般的咆哮声也在书房中炸响。

这抚宁侯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他的面大放厥词,真他这位英国公不存在吗?!

英国公张维贤无论是年龄还是地位都远在抚宁侯朱国弼之上,此时见其震怒,朱国弼心中纵使有所不满,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得缩了缩脖子,惺惺回到了座位。

\国公息怒,是本侯失言了。\

在书房中诡异的气氛中,抚宁侯朱国弼言不由衷的拱手认错,但其闪烁着异样光彩的眸子,却是不由自主望向周遭的勋贵。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京营积弊百余年,关于军中\占役\的情况,在场勋贵几乎家家有份,毕竟自\土木堡之战\过后,他们这些勋贵便渐渐沦为吉祥物一般的存在,若是不利用手中所剩不多的职权捞些银子,拿什么养活一家老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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