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南伐强楚(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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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秋上,齐桓公如期来到阳谷。阳谷地处齐地西南,临近鲁、卫二国,其他诸侯往来也都比较方便,再说这里物阜人丰,是与中原诸侯往来的重镇,馆舍齐全,能够满足食宿需要。在年初时齐桓公就安排隰朋至阳谷负责筹备会盟之事,今日到来一看,阳谷城邑焕然一新。阳谷本来就是繁华之地,又经隰朋一番整修,在城上新插了旗帜,在各处馆舍新装饰了门脸,又平添了许多喜庆气象。
这次会盟与以往不同,自齐桓公八年同盟于幽之后,已经二十余年未曾大会诸侯。中间虽然也有会盟,但都是当事国为了某一具体事宜盟誓,不似这次,凡是盟国无论大小一起与会。这些年来,齐桓公尊王攘夷,稳定天下,特别是北伐山戎、平定鲁国庆父之乱、伐北狄、迁邢、封卫等一连串的行动赢得了诸侯的信赖,四方归心,霸主地位越来越巩固。
各方诸侯陆续到达,无论远近,都出于对齐国的信赖,全不带兵车,乘坐着大辂络绎而来。在馆舍安顿下之后,一个个身着端服,头戴冕旈,后边跟着一群身着端冕的重臣,互相拜会,特别是齐桓公的行宫,各位诸侯先来朝拜,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整个阳谷到处都飘荡着礼乐之声,呈现出一片祥和。
会盟之日,齐桓公与诸侯来到坛下阶前,他立足礼让诸侯登坛,众诸侯皆躬身拱手:“请霸主先行!”齐桓公礼让再三,然后率先登阶,众诸侯尾随其后,在钟磬声中一同登上坛顶,按班就位。齐桓公一挥手,音乐戛然而止,司仪朗声诵读盟书:“无障谷,无贮粟,无易树子,无以妾为妻。凡我同盟之国,皆为兄弟,不相侵伐。盟主有事于诸侯,皆遵号令,以兵车相从。”诵读已毕,诸侯躬身拱手齐声说道:“谨遵命!”然后歃血起誓,太祝将血淋淋的牛耳呈给齐桓公,齐桓公手执牛耳将鲜血滴到盘中,以手蘸血,涂到双唇上,然后跪拜苍天道:“上天明鉴:齐侯小白如若背盟,苍天殛之!”
然后,诸侯逐一对苍天起誓,庄严而又肃穆。
齐桓公从阳谷返回临淄,已是深秋。与蔡姬月余未见,正是小别胜似新婚,二人自是如胶似漆,异常恩爱。一日,二人来到城西申池游玩。这申池是临淄城西门外的一处湖泊,湖的南端是平地而出的一个车轮般大小的泉眼,泉水如柱喷出三尺多高,又如伞盖一般四散落下,向北汇聚成一片湖泊,四周是一丛丛的翠竹,湖水清清,光亮如镜,倒映出一湖碧天白云。蔡姬从小生活在水乡,爱好划船戏水,她与齐桓公乘一叶小舟,不紧不慢地划着双桨,飘浮在水面上,观赏水中鱼儿游水,听竹丛中鸟儿啼鸣。她兴奋得双颊红扑扑的,嘴里哼着小曲,可能是她家乡的民谣吧?齐桓公只觉得好听,却一句也听不懂,只是半闭着眼睛,欣赏眼前碧水蓝天翠竹红袖。
蔡姬抬手一指:“快看,那边有一片莲蓬!”齐桓公顺着她的手抬眼望去,见远处有一片残荷,枯叶之中挺立着支支莲蓬。蔡姬说着,双手划动双桨,小巧的身子前伏后仰,小船马上像箭离弦一样向前飞去。
小船冲进荷丛骤然停下,此时的莲蓬已经熟透,一个个碗口一般大小,喜得蔡姬大呼小叫。她放下船桨,站起来倾着身子,用双手去摘莲蓬,小船顿时左右摇晃起来。蔡姬从小习水性,站在船上就像立于平地一般,自然毫不惧怕,但齐桓公从小怕水,自从上了船他一直都是仄楞着身子靠在船上,两只眼睛不敢往近处水里看,一看就眼晕,若不是为了陪伴蔡姬,他才不会上这小船哩。
“毋要荡舟!毋要荡舟!”齐桓公吓得连声惊叫起来。蔡姬没想到小船轻轻一摇竟然能让这个大老爷们害怕,一时觉得好玩,益发撒起娇来,双脚左右各自用力,小船立马左右摇摆起来,一边摇,一边瞅着齐桓公咯咯地笑。
齐桓公吓得继续大叫:“毋要荡舟!毋要荡舟!”脸都吓白了,蔡姬却只管笑,仍旧摇摆不止。侍从们在不远处的船上听见齐桓公惊叫声,急忙过来,齐声大喊:“君上惧水,夫人千万不要荡舟!”蔡姬见侍从们都围拢过来,顿时感到无趣,停下来怔怔地望着齐桓公。
齐桓公脸色煞白,气急败坏又语无伦次地训斥蔡姬:“吓死寡人了!你诚心谋杀寡人不成!……”蔡姬见齐桓公这么不识闹,心中委屈,哭丧着脸埋头不说话。
侍从们七手八脚将一根红绳拴到船头,牵引着小船很快就到了岸边。齐桓公被扶到岸上,登上大辂就径自回宫了。蔡姬见齐桓公不理睬自己,自顾自地就走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嘴一张就哇的一下哭出声来。跟随来的侍女急忙把她搀扶起来,又哄又劝地把她架到侍女们乘坐的车上,哭哭啼啼地回到宫中。
齐桓公越想越有气,堂堂一国之君,诸侯霸主,谁人不敬,哪个不尊?竟让一个小丫头无视尊严狠狠地戏弄了一番,真是丢尽了脸面!他当即召来竖刀,命他将蔡姬送回蔡国。
竖刀催促蔡姬起程,蔡姬只是低头哭泣,她没有想到一时高兴开个玩笑竟弄到这步田地,早就没了主意,只知道哭。竖刀催得紧,方才长卫姬把他叫过去,让他速速送蔡姬走。自从齐桓公娶了这小妖精回来,被迷得像掉了魂一样,天天厮守在一起。原想三月半载过去就会降温,谁承想眼瞅着快要一年了,还是热度不减。如果照此下去,生上一个公子,公子无亏继承君位的希望就彻底破灭了!自己早已是半老徐娘,人老珠黄,与蔡姬这样的妙龄少女争风吃醋早就没了本钱,只能看着干着急,没有丁点儿办法。如今见齐桓公突然变脸,顿时喜从天降,赶紧把竖刀找来,嘱咐他快点送她走,以免夜长梦多。长卫姬知道齐桓公对女人,特别是对漂亮女人心肠最软,谁也说不准啥时候就会改变主意。
竖刀不敢不听长卫姬的。无亏最有可能成为齐桓公的继承人,他们母子很可能就是齐国的未来,当然也是自己的未来。
竖刀见蔡姬只是一个劲地哭,便指使侍女上前拉她走。蔡姬挣脱不开,便哭着求竖刀:“让我再见见君上!再见见,就一面!”她就不明白,她就想当面问问,一向知冷知热的一个人咋就一下子就变得这么狠心?
竖刀不理会蔡姬的请求,对侍女挥挥手,示意动作快点。夫人本来是后宫之主,太监宫女就像哈巴狗温顺地围着摇尾巴,但如今失了宠,又成了弱女子,反而要听从太监宫女的摆布。车子早就在门外等候,蔡姬被半拉半扶的送到车上,立即启程。
竖刀带着两名太监乘坐着一辆辒车行驶在前,两名侍女陪着蔡姬乘坐着一辆安车随行在后。蔡姬蜷曲在车上,已不再哭泣,只是发呆。
正是西风渐紧的季节,满地的落叶随风飘荡,在茫茫无际的原野上,车子离开临淄越行越远,也越来越变得模糊起来,就像被秋风吹落的两片树叶,飘落在天际尽头。
当管仲听说此事,已是两日之后。他急忙喊上鲍叔,一同来见齐桓公。齐桓公见到二人一起步履匆匆,心中便明白一二,故作不知,但脸上难藏羞赧之色。鲍叔性急,说话直接而不留情面,张口便质问道:“君上视婚姻为儿戏否?”
齐桓公嘿嘿一笑:“鲍子莫急。子劝寡人勿沉溺女色,今知过矣。”
鲍叔听了气得直跺脚,“君上莫要装傻。”
齐桓公见鲍叔不依不饶,只得正色说道:“她戏弄寡人,寡人实在气愤不过。”
鲍叔道:“君上娶夫人,上告于祖宗,下告于百姓,并遍告于天下诸侯,诸侯皆来庆贺,岂能当作儿戏,为了游乐嬉戏,就遣送回国,这岂是霸主所为?”
齐桓公一时语塞。管仲问道:“君上忘了我们的伐楚之谋?”
齐桓公垂头思之再三,然后用商量的口气对管仲道:“待过些时日,寡人亲自接她回来如何?”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管鲍二人只好点头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