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鲁庄公请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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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又是冬去春来。鲁庄公如期至齐,他将母亲临终前的嘱咐细细地向齐桓公述说一遍,说不敢有违母命,特地前来请求早日完婚。
由文姜做主,将哀姜嫁给鲁庄公为夫人,齐桓公早就听姐姐文姜说过,自然不会反对。但在守孝期间,按礼不能成婚。虽然有文姜遗命,做这公然违背礼义之事,必然招来非议,于形象有损,此事万万不可。齐桓公好言好语,耐心解释一番,鲁庄公虽然于理上赞同这些说法,但心中总是不快。一连数日,不论美酒佳肴还是丝竹歌舞,都引不起他的兴趣,不管齐桓公有多么热情,鲁庄公脸上总是阴云密布。
见鲁庄公不悦,齐桓公心里也有些犯愁。齐鲁邻邦,同是大国,齐国霸业离不开鲁国的支持,齐桓公很愿意让鲁庄公高兴而来,满意而归。但是,这如何能够做得到呢?
齐桓公没有办法,请来管仲商量。嫁女本是家事,但涉及到了两国关系,那就成了国事。管仲沉思良久,也想不出万全之策。祖宗传下来的礼制太具体,根本就没有空子可钻。管仲对桓公说道,婚嫁有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实际上是六大程序,缺一不可,把这些程序走完,也颇费些时日。我们能够做的,只有尊大放小,尽量变通,从现在开始,先把这前五大程序一一走完,待守孝期已满,即来亲自迎娶。其实前边五项也可以能省则省,如鲁君本次来聘,就可以视作纳采。
明日,齐桓公与管仲陪同鲁庄公到牛山游玩。此时正处三月间,正是花盛草长的季节,到处都是生机盎然,鸟语花香。这牛山是公室园林,有专人看管,不允许百姓随意进入,更是长满了奇花异草、名贵树木,景色更是宜人。齐桓公让众人留在山下,只带数名亲信,陪同鲁庄公,沿着山间小道,一路盘桓而上。山道两旁,绿草如茵,上面开满了五颜六色、大大小小的鲜花,几只彩蝶在花丛中翩翩飞舞,像是在寻找自己最中意的那一朵,突然就一下子停到花蕊上,站在上边一动也不动。一条小溪跳跃着从花丛中流过,哗哗的流水声就像大自然的一首歌。花丛上面是一层层的绿树,碧绿的树叶一望无际,随风摇摆,娇翠欲滴,行走在山道上,就像畅游在绿色的海洋里。
齐桓公问鲁庄公:“贤君看这景色如何?”鲁庄公应声连说好,齐桓公转头看着管仲,“仲父对此地甚是喜欢哩。”
管仲听了心里明白,齐桓公是与他开玩笑。去年二人一起游牛山,被这里的景色所吸引,二人席地而坐,在山间饮酒品茗。二人一边欣赏着绿树鲜花,听着溪水还有偶尔的鸟鸣,一边敞开心扉说着闲话。一对君臣此时就像两个老友,管仲一向谈吐严谨,此时也仿佛酒不醉人人自醉,对桓公说道:“夷吾真得喜欢此地,待我死后,君上开恩,将夷吾葬于此,臣愿足矣!”这话竟然被齐桓公记住了,现在是拿这话打趣哩。
边欣赏风景,边说笑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山顶。山顶上在绿树簇拥之中,用清一色的汉白玉建了一座高台,洁白如雪。台上建有亭榭,红柱碧瓦。在檐下中间挂着一块朱红色的木匾,上面刻着两个斗大的字,也与碧瓦一个颜色,鲁桓公仔细去看,却是“公阜”二字。一行人拾级而上,登到台上,像是从绿色的海洋中一下子冲出了海平面,顿时视野大开,给人豁然开朗之感。往西、往南都是群山连绵,往东淄水就在眼下,就像一条巨龙,从南边的山里奔腾而来,与临淄城擦肩而过,然后蜿蜒北去。北边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绿油油的庄稼给大地披上了生机盎然的盛装,装点出无比的富饶。北边山脚下不远就是国都临淄,城墙巍峨,房屋鳞次栉比,官道上车辆相接,极尽繁华……
“寡人多次听先母说起牛山有一胜景叫公阜,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鲁庄公环视一周,赞不绝口。
齐桓公站在台上,放眼远眺。每当这个时候,他心中就会感到无比宽敞,都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冲动,渐渐生出一种天下大任舍我其谁的英雄豪气。他喜欢这种感觉。
侍从们早就在台上摆好美酒佳肴,齐桓公揖让鲁庄公入席。春风和煦,把盏远眺,令人心旷神怡。齐桓公趁着游兴正浓,按管仲所说,把娶哀姜的事儿对鲁庄公说了一遍。鲁庄公知道,齐桓公已经作了最大的让步,只好如此。二人约定,来年七月——到那时守孝期已满,鲁庄公即来齐亲自迎娶。
二位君主闲谈一会时局,然后说到郑国交结楚国之事。鲁国历来与郑国关系亲密,听出齐桓公对郑国不满,便有意为郑国开脱,说道郑国邻近楚国,屡遭楚国攻伐,郑国交往楚国,或是迫于压力以自保,并不见得是真的背齐从楚。
齐桓公听了直摇头,鲁庄公见状,急忙话题一转,说齐国霸主地位如日中天,区区郑国岂敢背盟?不然,霸主率领中原诸侯南征,郑国岂不是自讨其辱!
齐桓公微微一笑,然后又说起陈国擅杀世子、公子陈完逃亡一事。鲁庄公听了,直说陈君昏瞆不明。他察颜观色,见齐桓公有讨陈之意,便说陈君违背不得擅杀世子之约,霸主理应讨之。
鲁庄公返回鲁国后,到宗庙祭奠,将娶哀姜一事祭告祖先,然后占卜吉凶,占卜结果大吉,庄公心中大喜。但当他从桓宫出来时,突然脚下一滑,打了一个趔趄,回头去看,并无他物,只是砖铺平地而已。庄公心中猛地一紧,这桓宫是他的父亲鲁桓公的庙宇,父亲不明不白地死在齐国,传言凶手正是齐襄公,如今自己奉母命所要娶的夫人正是杀父仇人之女,莫非父亲在冥冥之中怨恨自己不孝?
鲁庄公下令,将桓宫廊柱门窗重新涂漆,修葺一新,这才心里稍安。大臣们不了解内情,一个劲地谏说不该浪费钱财单独修葺桓宫,但庄公一概不理。他只在心中暗暗摇头,你们这一班大臣只知道摇唇鼓舌,说节俭守礼,又有谁知道寡人心中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