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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手表崭新不知缘由 吃糠咽菜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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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有什么事你说。”蔡队长心情还不错,看向我说道,“你可算是给我们生产队解决了个大麻烦。”

“我看这也快到中午了,我从大清早就开始赶路”岑济说着把两只脚露了出来,一双解放鞋因为在山上踩来踩去,已经沾了不少泥土“能不能讨碗水喝,我下午还得赶到陵谷县城去。”

岑济心里想的是,好在事情圆满解决了,那怎么着也得管我一顿饭吧,着急忙慌走了一上午,肚子还真有点饿了。

“舅舅,我看今天中午就让这位同志上我家吃顿饭,舅舅你来做个主陪,李哥做个副陪,老二、老四你们也过来,把三爷也喊上,一大家子好好团聚一下。”罗成才把盒子收起来,一边对着他旁边的媳妇说“春莲你先回家烧锅,把咸肉切一条蒸着,老四你腿快,去代销店打两斤酒来。”

“大哥,我马上去!”罗成功说完就跑,刚跑没几步又冲了回来,把手一伸“快把酒钱给我!”

“那行,成才你先领这位同志回家,我过会儿自己过去。”蔡队长说完摆摆手就离开了。

人群渐渐散去,就剩下李克道、罗成才、罗成方三人,“我先回家换个衣服,一会儿就来”李克道拍了拍衣服,“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就随便吃点就行。”岑济两只手搓了搓,颇有些不好意思,特别是听到罗成才让媳妇切咸肉后,更是有些感动,这年月能有肉吃已经是颇为不易。

岑济跟着罗家老大往他家走,一边开始打量起这个小村庄来,刚才进村紧赶慢赶,也没有好好观察下这个年代的农村是什么样子。

抬头望去,四周全是平坦的水田,远处是宽阔的青江,一直向东北方注入长江,整个村子位于江岸南边,沟渠条条纵横交错,一条土路笔直的直达村口,村口处有一口水塘,四周用大块石头围砌,间或有几处台阶往水面延伸,一条长条青石架在木架上供村民洗衣淘米。塘边种着一圈槐树,个个都有两三人合抱粗细,阳光透过树荫洒下斑驳的碎影。

沿着土路一直往南走,逐渐分出多条支路通向各家各户,罗家老大家在最南边,一处土坯房,房顶使茅草盖着,门前用大块鹅卵石混着黄泥砌着篱笆,院子东边堆着一座柴火堆,西边有一棵梧桐树。

罗家老大的媳妇春莲正双手端着凉床往外搬,罗成才看了赶紧过去接着,在梧桐树下放好之后,转过头埋怨:“这凉床子放着给我搬,你还怀着孕呢,别动了胎气。”

“哪有那么金贵,这么点大的凉床子我还能搬动,以前没怀孕也不见你来搬。”春莲笑着拍了罗成才一下。

“同志快来坐,这里阴凉。”罗成才端了两条凳子摆在凉床两侧,又用一把棕黑色的陶壶,倒了两碗茶水递给了岑济。

这大茶壶岑济看得浑身激动,这得有二十多年没见过了,喝了一口茶,茶叶就是普通的大茶叶片子,不过放凉之后倒有几分甜滋滋的味道,身上燥热去了已有七八分。

把双肩包和挎包放在树根下,岑济突然想起来早上爸爸好像往自己包里塞了几个包子,说是上山之后可能会饿着,于是赶紧从包里翻出来,一看有四个大肉包子,此时已经凉了。

岑济转过身来把包子递给罗成才:“罗大哥,这是我带着路上吃的,中午放饭锅上蒸着,大家一起吃吧。”

“乖乖,这包子挺大,一个得花5分钱吧?”

“嗯嗯,差不多吧。”岑济心说几十年后一个包子都得两三块了,还越做越小。

岑济把手在上衣外面拍了拍准备坐下,发现早上去火葬场带的烟还剩了两包整的华子在口袋里,右边口袋里还有一包散的,于是习惯性的就往外掏,顺手给罗成才递了一根。

“这是什么烟,哟,还带嘴的!”罗成才把烟放嘴里干吸了一口,一脸陶醉的表情对着岑济竖起了大拇指“这烟好,味道纯!”

“我也不懂啥烟好啥烟坏,出门前长辈给的,说是华子。”岑济干笑了几声,不小心露富了,以后得观察下现在人都抽什么牌子的,不然太张扬了。

“华子?什么华子?罗家老大你还抽上带嘴的烟了,老远就瞅着你烟屁股带黄纸,快给我来一根香香嘴!”李克道这时候走了过来哈哈大笑。

“这不是我买的,是这位同志散的,我哪能抽得起华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毛找的丰收我都得买散的。”

“李哥来一支!”岑济站起身来递过去“家里长辈临行前给的,说是路上不认识人,就多问问老乡同志,发几支烟好沟通。”

“我给你点上!”李克道已经迫不及待了,但还是先划着火柴给岑济点着了,岑济熟练地用手一招,右手在李克道腕上轻轻一按,男人之间的最高礼仪就完成了。

“同志你这次是回来探亲吗?老家是陵谷县城?”李克道过了两口瘾,对着岑济问道。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给我开的介绍信上是说让我去万安公社。”岑济在心里开始编瞎话,没办法,先去找我奶奶,按时间来推算,她现在应该已经改嫁了,管我两顿饭总能行的。

“万安公社还挺远,你吃过午饭走到天黑也不一定能赶到啊!”李克道左手在凉床上敲了几下“队长家有一辆自行车,他今天应该不用,下午我去借过来先骑车送你去县城,你再从县城走回去,估计能早点到。”

“那也太麻烦你们了,现在正是搞生产的时候,不能耽误你们挣工分呐!”

“哎,现在稻子都快收完了,不像是前一阵子干双抢的时候,那时候谁也没空啊!哈哈哈”

“哪年干双抢不得脱层皮,是真的脱层皮,我家老四今年双抢栽秧,栽着栽着就歪田里了,喝了好大几口泥水,结果把自己又给呛醒了,晚上起床屙屎,屙了不少小螺蛳出来,哈哈哈哈!”

现在人口味可真重啊,都要吃饭了,还说这些,岑济只能尴尬笑笑。

不一会儿功夫,蔡队长、罗家三爷和老四几个都来了,几个人都是老烟枪,罗家老四烟刚准备点就被三爷抢过去:“抽抽抽,你个小狗日的抽什么烟!这好烟给你抽就浪费了!”

罗老四很是委屈,我抽丰收的时候,你咋不来抢,以后老了不给你买烟抽。找不到共同话题的罗老四只好去灶屋里转悠,说不定还能偷偷捞几条肥肉条子吃。

“嫂子你做的啥,怎么这么香,我下巴壳子都要给你香下来了!”

“能有什么菜,咸肉炒了个大蒜,你又不是没吃过。”春莲一边炒菜,一边跟罗老四说话。

“不对不对,这个味道太香了,像是肉包子的味道,我去年去公社粮站交公粮的时候,我爸给我买了一个,就是这个味道!”

“那是坐外面那个年轻的同志带来的几个肉包子,让我给他蒸上,你可别吃啊,人家自己带的东西,别到时候滴了相,当心你老头子捶你!”

罗老四闷闷不乐的回到了凉床子前面坐着等开饭,岑济觉得这个半大小子挺有意思,性格单纯得很,就去问他怎么了,像是不开心的样子。

“我想吃肉包子,我上次吃肉包子还是去年,今年我爸说粮食收的少,交完公粮家里饭都不够吃了,就没给我买。”

听他这么一说,岑济已经明白了,估计他嫂子以为这肉包子是自己准备一个人吃的,于是便用手拽着罗老四往灶屋里走。

“春莲嫂子,麻烦你给那几个包子切两半,大家伙吃点就都吃完了,那包子我放了好几天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再不吃就坏了。”

“嫂子我来切,我手稳得很,杀猪佬让我按猪蹄子的时候,他们都夸我。”

过了一阵子,春莲就开始往凉床上端菜,咸肉炒大蒜、香煎豆腐、炒豆角、茄子炒辣椒,还铺了个鸡蛋汤,最后罗老四用大汤碗端了切好的肉包子放上去,就算是齐活了。

罗老大给每个人都用小白瓷杯子倒了杯酒,蔡队长杯子提了起来:“放前几年得先祝万寿无疆,今年嘛,秋收工作已经接近收尾,经过这么一件事之后呢,希望你们罗家上上下下都互帮互助、友爱团结,共同建设四个现代化!”

岑济听了之后很提气,觉得蔡队长这话讲得很好,站位很高,既缅怀了过去,又关注了现在,还展望了未来,很接地气、很提士气、很有底气,放几十年后,高低得整个副村级干部。

duang的一下就把杯中酒给干了,放下一看,发现几位大老爷们都抿了一口就放下了,比较夸张的是罗家三爷,用力的在杯子上嘬了一口,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像是跟酒杯子打了个啵儿。

“蔡老舅,你这年年都讲一样的话,都听腻了。”罗老四杯子刚放下,就用筷子夹了一块包子塞嘴里“哎妈呀,这包子真香,我舌头都要咬断了!”

罗老二也夹了一块包子尝尝,吃了一口眼睛闭着仿佛在回味一样:“同志,这个包子像是我小时候在金陵吃的一样,但是更香更鲜,这是从内蒙那边带过来的吗?”

“哦,不是不是,我是从包头坐的火车到上海,中途在山东那里中转了一下,听说山东那边吃面食比较多,可能他们包子蒸的也好吃吧!”岑济扯起谎来已经完全不需要打草稿了。

“哎,春莲嫂子怎么不出来吃饭,都忙活一中午了。”岑济有些疑惑。

“她自己在灶屋里头吃就行了,我们喝酒味大,她不喜欢。”罗老大满不在乎的说,一个劲儿地招呼岑济吃菜喝酒。

岑济心里也渐渐明白过来了,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奶奶和外婆他们也总是不上桌吃饭的,传统陋习啊,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过来的。

不过别的不说,这几个菜确实很香,虽然都是平常菜园里种的蔬菜,但是都很香。

尤其是辣椒炒茄子,岑济已经打定主意要用它下饭了,于是喝了几杯酒后就以自己酒力不支,下午还要赶路为由,先去干饭了。

到了灶屋里头,春莲嫂子还非要给岑济盛饭,这场景要是搁几十年后短视频平台上,不得被喷个几十页“大男子主义”“郭楠就是恶熏”骂上热搜啊。

刚把饭划拉进嘴里,嘎嘣一声,岑济愣住了,牙齿好像咬到了什么东西,细细咀嚼之后,才吐出来一些小沙子、小石头,还有稻壳之类的东西,再看看碗里这饭,颜色呈微黄色,一些麸皮也被保留在了米中,因此喉咙略微有些不适,简称“喇嗓子”。

农民苦啊,这片土地上的农民已经苦了几千年了,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有口饱饭吃,他们用小推车帮着战士们赶跑了土匪,打跑了地主老豺,终于能过上安生日子,虽然背着严重的剑斗差,依旧没有半点怨言。

再过几十年,他们坐地铁仍然被歧视、一些年轻人在网上还会攻击对方是农民,他们就像一块海绵,无声的吸收着对他们的侮辱、谩骂、歧视和差别对待,但是在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又默默地从自己身上挤出来海量的养分,供这个社会继续向前发展。

放下饭碗,蔡队长还在领着罗家几人谈古论今,岑济从怀里摸出那块手表。

发现原本发黄的表蒙已经变得清澈透亮,钢带也发出了闪亮的金属光泽,把手表拿到耳边,擒纵机构发出固定的嗒嗒声。难道穿越还能有修复物品的功能?还是说会将物品还原到原本的状态?

想到这里,岑济心下一惊,偷偷跑到梧桐树背阴面,解开了裤带,认真观察几秒种后,终于缓了一口气,依然是那么武威雄壮!

提上裤子的时候顺手在口袋里一摸,发现手机还在,点亮屏幕发现已经显示无信号了,唉,算了算了,好在提前下了不少好片子,以后当个mp4用吧。

酒足饭饱之后,蔡队长也答应把自行车借给李克道,放他半天假,让他带着岑济去县城里,顺便帮他买两包大江香烟。

临走前,岑济发现春莲嫂子一直没出来,就去灶屋里看了下,发现春莲正用筷子夹着锅边炕的红薯吃,显然是中午饭不够,靠吃红薯填饱肚子。岑济心里很难受,默默地退了出来,自己给别人添了太多麻烦。

出门后见到罗老大在树底下收拾凉床子,便走过去跟他说:“罗大哥,今天中午给你添了麻烦,这包烟你拿着就当是菜钱。”说着就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没拆的中华往他手里塞。

“你这是干什么,快拿回去,就吃顿饭你还来这些,要是传出去,我都没脸见人!”见罗老大态度很坚决,推了几次都被拒绝。

岑济从双肩背包里摸了几根士力架,这玩意高油脂高糖分,对现在肚子里没什么油水的农民来说,实在是好东西。

“罗大哥,你看春莲嫂子还怀着孕,这几根巧克力棒子你留着给她尝尝,营养价值挺高的,再苦不能苦孩子啊!”

罗成才见岑济这么说犹豫了,想了一下还是收下了,握着岑济的手说:“你叫我一声罗大哥,我就斗胆喊你一声陈老弟,这次回去探亲,不管有没有找到,都给我和你嫂子报个信,要是没有落脚的地方,就来我家,怎么也不能让你饿着!”

岑济重重地点了点头,这家伙弄的,现在的人还是单纯,没有太复杂的情感,就是单纯的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没有那么多利益的交换,以后要是发达了,肯定也要帮罗老大一把。

从罗老大家里出来,没走两步,李克道就把自行车骑过来了,一个漂亮的甩尾,好险没摔个狗吃屎。

这是一辆旧的永久牌自行车,在前轮上方加装了一个竹编的置物篮,大杠上加装了一个小木板,应该是给小孩坐的,后座用破布裹了起来,方便后座乘客,毕竟在这个年代,路况可并不是很好,几里路坐下来,屁股都能坐的麻。

“坐前边还是坐后面?”

“得了吧,我又不是小屁孩!坐什么前面。”

顺着土路一直往前骑,就出现了一条石子路,表面用沥青浇过,怎么说呢,这石子个个都比鸡蛋大,轧的也不是很平整。

路面上不时出现个大坑,虽然浇了沥青,但是薄的跟杜蕾斯似的,纯属秃子头上的几根毛—聊胜于无吧,在这种路面上骑行倒是屁股不受罪,但是乘客就遭老罪了,岑济感觉自己的屁股已经好多年没有受到这种折磨了。

沿途道路两旁干干净净,草都没有一根,更别提各种粪便,鸟屎都被小孩拾走嘞。

偶尔能碰到个骑自行车的,还会互相按下铃铛打个招呼,行人脸上也都是面黄肌瘦,衣服大多补丁摞补丁,岑济身上这一套,都可以算得上豪华装备了。

终于望见了县城,岑济是用屁股那个眼睛望的,因为出现了水泥路面,屁股终于不再遭罪了。一路上能看到不少拖着板车的路人,车上拖着桌椅板凳或者粮食,有的是去打米厂的,有的是公交公司的搬运队,专门搬运货物。

到了东门车站,李克道示意岑济下车,二人把车靠在一处代销店前,李克道向售货员要了两瓶桔子汽水,没错,就叫“桔子汽水”。

不是可口可乐,也不是雪碧,也不是橘子汽水,就叫“桔子汽水”,印在玻璃瓶上呢。两个人一边抽着烟一边喝着汽水,倒也有几分惬意。

“喝完这瓶汽水,我就回去,你顺着路一直往西边走就是,路上遇到板车或者自行车,也可以让他们带带你。”李克道抽了一口烟眯着眼睛说道“千万别上拖拉机,上次我搭了一个拖拉机,结果拖拉机手忘了我还在车上,差点没把我干到宣州去!”

“哈哈哈哈,李哥,你把这烟带回去抽吧,分罗老四几根,他还没抽到呢!”岑济把那包散装的华子塞给李克道。

“你真给我啊,这有钱都买不到啊!”李克道把烟往怀里塞还问岑济“真不后悔给我啊,那我可真要了啊,这我过年的时候拿出来那得多长脸!”

岑济笑着摆摆手,几十年后大街上到处都有的卖,不过在街上看了好几家店,都没有见到有华子卖,多是经济、丰收、渡江、大江、甜蜜、红梅、大前门、迎客松之类的,可能华子价格太高了,老百姓抽不起没销量以至于大家都不卖。

“李哥,路上慢点,我得动身了!”

“好嘞!你也注意点,城里走的时候多看着点包!”

岑济从车站右边一拐就上了大路,此时一辆开往铜都的客运汽车刚好从车站出来,客车后排窗口处露出一个人脸来,看着岑济一脸震惊,嘴唇发白还不停地颤抖,立刻将头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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