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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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帝回过头来示意林尽染走上前,便对老太师继续说道,“这是林尽染林染之,上柱国的女婿。”
林尽染很是上道,上前便是向着韦邈拱手行了一礼,唤了一声,“韦太师。望韦太师保重身子,陛下还有大任要交托予您呢。”
林尽染这便顺着楚帝的话客套一番,只见韦邈虽是心中不悦,但面上还是淡淡一笑,回道,“林尽染的名字早有耳闻,长安城里风靡了不少诗词,貌似都是出自他手。老朽无缘亲见,实在可惜。”
这是何意?韦邈对林尽染可没有好脸色,能露个笑脸已然算是不错了。上柱国的女婿,写过不少诗,无缘亲见,那不就是嘲讽他的诗讲不好都是抄来的嘛。在陛下面前,老太师可以称自己韦邈,但若是在这个小辈面前,用句老朽也已算是很客气了。
楚帝深知此刻韦邈是在为难林尽染,于是便开解道,“染之的才学,朕虽在宫中,但也听闻了些。太师若是荐举这般的青年才俊,以德报怨的胸怀,传出去也是一段儒林佳话啊。”
楚帝连在宫中都听过林尽染的诗词,那便是给林尽染在做担保,倘若是抄的,那可是欺君。此刻释放一个信号,他是真才实学的,索性就把话说开了,韦邈你荐举他,以德报怨,还能落个好名声。读书人最重要的是什么,那便是名声,楚帝深知读书人的要害。
只见林尽染轻声吟诵道,“
僵卧孤村不自哀,
尚思为国戍轮台。
夜阑卧听风吹雨,
铁马冰河入梦来。”
这一首吟出来,倒是真把楚帝和韦邈听傻了,毕竟二人未曾亲眼见过林尽染作诗。纳征时做的诗词,尚且还能说是在府打磨多日才出的诗作。当场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便做出一首诗,而林尽染传达的意思不就是,老太师觉得我林尽染没有当场做过诗,那便当场作一首看看,我林尽染夸自家岳父即便是这么大把年纪了,也是想着戍守北境,连做梦都是金戈铁马,保家卫国的事儿。
但落在楚帝和韦邈耳朵里谁又能说的清楚呢?这说不准便是嘲讽韦邈这会儿年纪大了,卧病在床,仗着有功劳就计较些有的没的,为孙子费尽心思伸手要官。
此时躺在床上的韦邈有些怅然若失,不发一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帝见此便回头夸了一句林尽染道,“早就听闻染之才学过人,若是你岳丈知道你还为他做了这么一首诗,想必他也是欣慰的。”
楚帝这一夸也算是夸给韦邈听,他应该就是夸夸他的岳丈,可没有嘲讽的意思,同时也暗示这当场给你作了诗,展现了才学,你不得表个态?
只见韦邈及时反应过来,轻轻点了点头,对林尽染笑了一下,虽未曾说一句,但也算是默认楚帝说的。
楚帝见此便继续说道,“年前朕虽说答应待他办完突厥的差事后给他安排个职位。但太师也知道,突厥方面的谈判一时半会儿也下不来,若是上柱国的女婿一直没个官职,朕不是打了李卿的脸嘛。若是太师荐举染之,化干戈为玉帛,他承了你的恩情,往后他来遂了你的愿,岂不是皆大欢喜?”
韦邈荐举了林尽染做官,那林尽染与韦家的矛盾也就算是解开了,还让林尽染承了韦邈的情,感念他的恩德。如此在科考时还能对韦家要提拔的人帮扶一把,这算是有来有回。
楚帝又说上柱国的女婿没官做,你帮他这一次,上柱国都得承你的情。楚帝对上柱国是什么态度,人尽皆知,虽说不是楚帝直接欠的人情,但好歹也算是做了牵线人,若韦家有什么难处,上柱国帮不上什么,楚帝将来也不好婉拒。
韦邈听楚帝已说到如此地步,也不得不再多思忖一番,皱着眉头,心中还在暗自权衡着。
楚帝见太师还在犹豫,便又继续刺激道,“而且朕听说,林明礼不日也要回长安了。”
此时,韦邈眼中闪过一丝情绪波动,楚帝虽未捕捉到是什么,但很确定,老太师果然听到这个名字时必有所触动。林明礼是林靖澄的长子,但却不是韦英所出。而林靖澄对于长子的偏爱,或许外人不知道,韦邈却是心如明镜一般,清楚的很。
这其实也是楚帝在给韦邈上眼药,将来能继承林靖澄衣钵的是林明礼,林明德是没有机会的,至于侄子韦晟,你认为林靖澄会将心思放在他身上吗?眼前摆在你面前的路便是最好的,与林尽染交好,让他来帮你。
韦邈轻轻叹了口气,起码楚帝现在还念着情义,给了自己一条活路。之前逼叶作舟去顶罪,一是为了让韦俨走的体面,不能顶着个贪墨的罪名而死,二便是将韦俨洗白了,韦氏就没有了污点,这才能好给韦晟伸手要官。而楚帝此举似是还帮了自己,不仅要让孙子韦晟和叶知见入翰林,同时将来还能入内阁,这目的其实已经是达到了。
韦邈思索片刻,只能妥协,便开口问道,“那老朽该荐举他做什么官?”
楚帝见此,淡淡的说道,“既然染之在与突厥使团谈判,往后还要顾着科考的事务,那便先去礼部吧,做个五品的科考郎中(这个是我瞎编的)。科举之事办好了,再将其并入吏部的考功司,由考功郎中主管。”
“是!”林尽染一下子也没缓过神来,这便在这给自己安排了官。楚帝的话未说满,科举之事完毕后,礼部这个科考郎中没了,职能也并到吏部的考功司下面去了,那意思不就是到时候再安排合适的位置嘛,这也是变相地要给林尽染升官啊?
楚帝笑呵呵地对着韦邈说道,“太师,首次科考你与染之便一起主持吧,他毕竟考虑的不周全,你老还能帮他一把,可莫要推辞。”
韦邈当即拱手拜道,“若是韦邈养好了病,自然定会好好协助林郎中。”
这毕竟是关乎自家子孙的事,就算楚帝不说,韦邈也会想办法掺和进去,既然楚帝先开了这个口,那便遂了心意。于是便顺着楚帝的话,称林尽染一句林郎中。
未曾想纳征之日林尽染与岳丈相商的,本是计划着随机应变,但是楚帝却是趁着这个机会,便帮着把这一半的支持给拿下了,回想起楚帝和韦邈二人整个的交换,韦邈自然是老谋深算,先是说了自己的苦劳,但却又逼的楚帝承认韦邈的这可是几十年的功劳。那此时几十年的功劳向楚帝换一个高点的要求不过分吧?
楚帝也深知这个韦邈想什么,却不把话说死,反倒诉些为难之处,其实也暗示韦晟年轻,楚帝并不能直接安排高位或者核心位置给他,遣他出京做官韦邈又定是不愿的。
那此刻便是顺利地将科举一事带出,科考优异者可选拔入翰林,后可安排入内阁,这个诱惑够不够大?但是韦邈也深知自己的孙子是做不到的,那这说了岂不是白说,楚帝接着就引出了第二条请求,韦邈来荐举林尽染做官。世人都知你们两家可能有嫌隙,韦邈你荐举了,那就是你大度,还能落个好名声。
紧接着又是用林尽染在科考上可以助力,又是暗示李代远还能欠你韦氏一个人情,同时还暗示林韦两家眼下的实际情况,步步为营,将韦邈拿捏,最后便说韦邈与林尽染一起主持此次科考,他思虑不周全的地方你给他填补,这是何意?林尽染为正,你为副,此事基本已定,按图索骥的做了便是。不过韦邈你到时候得站出来帮林尽染挡枪;科考时让韦邈你参与进去,便是让你更放心些。
林尽染如此想来,这楚帝也算是费尽了心思,好在这也算是拿下了一半的支持。
“染之。”楚帝忽然叫道。
“草民在!”林尽染赶紧回答,这想着想着差点出了神。
只听得楚帝哈哈一笑,有些戏谑道,“今日倒还能自称草民,往后可得称臣!既太师荐举你做郎中,那你也得承情,多照顾照顾韦府,也要多向太师请教。”
林尽染连忙拱手应了下来。
楚帝又与太师韦邈寒暄了几句,便离了韦府。
韦邈在屋中还在回想着楚帝刚刚所说的话,回想刚刚文书中写的关于科举的内容,不知不觉便穿着衬裤下了床,垂首踱步。
没过一会儿,韦晟领着太医回来了,一见韦邈不仅下了床,还下地走了。吓得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满脸的不可置信,又瞬间泪流满面,哭嚎道,“祖父,你这是回光返照啦?”
这一声嗓子,倒是把韦邈吓了一跳,阴沉着脸,走上前去就给了他来了一脚,有些怒其不争地说道,“你啊你!”
又是赶紧对着太医拱手说道,“廖太医,劳烦你还跑一趟。老朽自知无碍了,便下来走走,松松筋骨。倘若陛下问起,廖太医可如实相告。”
这时候廖太医要不明白意思可就跟韦晟一样傻了,赶紧笑着回礼道,“老太师说的哪里话,下官明白。”说着便挎着医箱离开了。
韦邈横了一眼韦晟,有些不耐烦的模样,怒斥道,“进来。”
韦晟丝毫不敢懈怠,赶紧一个起身,进了屋关上房门。
再说回楚帝与林尽染此时刚出了韦府,楚帝上了舆辇,便朗声笑道,“染之的诗才,朕今日是见识到了。若是天下文才共一石,染之可独占八斗。往后的路便看你自己的了。孙莲英,回宫吧!”
孙莲英尖声喊道,“起驾!”
林尽染跪拜行礼送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