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闺门今始只为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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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兄,这元瑶姑娘是何人?”林尽染见杜子腾都有些怔住了,遂问道。
杜子腾这才缓过神来,徐徐说道,“杜某与这元瑶姑娘也只见过一次。长安城内,这位姑娘应是杜某见过最美的女子!揽月楼共四十九位姑娘,可唯独七层的姑娘,并非是靠金玉银钱便能入闺阁的,必得有泼天的才学。且七层的姑娘里其余六位皆已有入幕之宾,唯独这位元瑶姑娘自聆音阁开张以来一直未曾有过。”
“杜大人过誉了,元瑶不敢当。”
此时走进一女子,见她一头秀发拢于脑后,挽了一个简单的发结,上插了一支白玉簪,三千青丝自然垂落,杏眼深邃,秋水澄澈的目光似星辰闪烁,摄人心魄,红唇微启,似含冰露。身着诃子裙,衫裙系至胸前,外披紫色大袖衫,薄如蝉翼,优雅大方,飘逸如飞仙。
林尽染心中暗暗评价,外貌上与李时安稍稍差了一点点,但是胸前的伟岸,低头不见玉足的气势,李时安是万万比不上。说是长安城内,杜子腾见过最美的女子,也算是实至名归。
“林公子若是喜欢,可与元瑶上楼,元瑶可让公子看个尽兴。”
林尽染暗骂自己没出息,有李时安这等姿色的美人做未来老婆,还想着看其他美人。但食色性也,君子好色不淫,我只是喜欢美的事物罢了,额外说一句,紫色确实很有韵味,林尽染赶紧给自己编排一个理由。
元瑶见林尽染一直发楞,便有些小声的咕哝道,“大抵是元瑶哪里惹得林公子不悦了,公子竟是一句话也不愿和元瑶说。”
声音不大,可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旁人见元瑶如此委屈模样,都恨不得帮元瑶将林尽染给绑了去,扔进元瑶姑娘的闺阁。
杜子腾赶紧拽了拽林尽染的衣服,小声地提醒道,“染之,染之!这元瑶姑娘下楼一次都是极为难得的,她既盛情相邀,你且快跟她去啊!”
“元瑶姑娘着实美貌,鄙人看的都有些失了神,还请原谅。不过,今日来揽月楼也不过是来与杜大人闲聊。鄙人已有婚约在身,以后怕也是不方便再来揽月楼,便先告辞了。”说罢,林尽染便作势要走。
深知自己作为大将军府的女婿,此时若与这元瑶姑娘有些瓜葛,传出些闲话,先不论李老将军会不会拿刀活剐了自己,让李时安这等佳人悲伤难过,那也是莫大的罪过。
元瑶姑娘此刻杏眼中噙满了泪水,大有决堤之势,“未曾想到,林公子竟如此厌弃元瑶。罢了罢了,终究是元瑶福浅命薄,竟无缘与林公子再多说上几句话,想必是林公子嫌弃元瑶在这揽月楼中卖弄风姿,附庸风雅。”说着便用袖子假意擦了擦眼泪。
杜子腾见状,连忙劝道,“染之,不过是与元瑶姑娘坐下说会儿话,喝上一盏茶罢了,何必拒了姑娘的一番心意呢。杜某在这还要听会儿曲子,你且大胆去。若是担心大将军府那头有什么难说的,杜某陪你去,帮你作证。”
“杜兄!你···”
林尽染算是服了这杜子腾了,这话都说到这份上来,不上去好像都不是个男人。且不说你作证算不算数,杜兄,你敢不敢去将军府都还是另一回事。
林尽染想到后世的‘来都来了’,只能靠这句话安慰自己,“那就烦请元瑶姑娘带路。”
只见元瑶姑娘梨花带雨的模样,终于盛放出娇艳的笑颜,“林公子,且随妾身来。”
而此时一楼的才俊都紧盯着二楼的动静,终于见到侍女们纷纷让开一条道,只看见林尽染从那群侍女中走过,那群才俊又将视线挪至楼梯处,又见一紫衣倩影领着林尽染直上七层。
“元瑶姑娘,邀林尽染林公子入闺阁咯~”
只见元瑶姑娘的侍女在七层高喊,然后便由六层其他姑娘的侍女高喊,依次往下,直至一层,林尽染林公子入元瑶姑娘闺阁一事,便是算传遍了揽月楼了。这也是上揽月楼七层才有的“特殊待遇”。这个待遇,至今揽月楼也仅发生了十次。
一路闻着元瑶姑娘身上的清香,瞧着曼妙的身姿,林尽染都不禁有些心猿意马,尤其关上门的一刹那。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元瑶声音比不得李时安的清冷,但却有一种柔酥魅惑之感。元瑶姑娘手中拿着正是林尽染亲笔写的《卜算子·咏梅》,“真美!揽月楼开张已有两年有余,怕是入揽月楼以来,这么多青年才俊的才学加起来都未能及公子的一半。听闻公子两息便已有了眉目,半柱香都未到便落笔写成。这等才思,实在是令妾身仰慕。”
林尽染竭力压制心中胡思乱想的念头,正色道,“元瑶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元瑶并没有理会林尽染所言,只自顾自的说道:“林公子刚刚在清雪姑娘房间听她抚琴,可还尽兴?妾身的琴艺毕竟不如专精此道的清雪姑娘,不过也学了几年舞艺,愿为公子献舞助兴。”
说着元瑶姑娘便翩然起舞,每一个动作都如同花瓣的绽放,轻盈、亮丽,优美仿佛在空气中撒播着芬芳的花香。趁着元瑶用袖子轻抚林尽染的脸颊时,林尽染几是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抓着元瑶的手,将其搂在怀里。
只见元瑶姑娘高耸的胸脯起伏不定,眼眸含春,面红羞涩,欲拒还迎之态,实在是让人把持不住。但终究林尽染保留了一丝清明,又将元瑶推了出去,元瑶姑娘踉跄不稳,险些摔了一跤。
林尽染此刻脸颊早已红透,气血翻涌,倏然跑到窗边,窗户大开,又快步走到桌旁,将酒统统浇到脸上,冷风洗面,这才使神志清醒了些。
“元瑶姑娘,你这是为何?”
林尽染从进了这元瑶姑娘的闺房便觉有些不对,扫了一圈,便看到这桌案上的香,又立刻将那香炉倒了熄灭。
元瑶姑娘似乎并不意外,轻笑道,“林公子,妾身的心意你还不懂吗?刚刚对妾身可是好生粗鲁,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元瑶姑娘话中还带了些许埋怨。
“姑娘房间放些催情的香,倒也是真不惧鄙人对你做些什么?”林尽染实在不解,这个元瑶姑娘这样做究竟有何目的。
元瑶姑娘调笑道,“林公子这是哪里话,这本就是青楼。虽说聆音阁中都是些清倌人,但也并未说我们这些姐妹不能与男子有接触。若是寻常男子,妾身自然是看不上眼。但林公子英俊潇洒,智勇双全,才学惊世,自北境回京以来,元瑶一直遗憾,无缘得以相见。所幸今日,偶闻林公子就在清雪姑娘房中,妾身自是要抓住这次机会,哪怕是与林公子只有一夜鱼水之欢,元瑶亦是心满意足的。”
元瑶姑娘扭手扭脚,有些羞答答的看着林尽染,好似看着情郎一般。
林尽染闻言不禁腹诽,若是寻常男子听元瑶姑娘这般说来,多少都得放下些戒备,甚至遇到这种美人,也早已不顾一切已经将其扑倒。可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揽月楼此举究竟有何目的,又有何秘密,且得探探她的口风。
“元瑶姑娘,有话直说了吧。如此做派,让染之不免有些惶恐。”
“染之?染之。”元瑶轻轻一笑,风情万种,“刚便听杜大人叫了一声染之,妾身还未注意,这是林公子的表字吗?”
“是。”
“那妾身以后可否直呼林公子的表字?”元瑶一脸期待,又是可怜如小猫般看着林尽染,等着他的回答。
“可以。元瑶姑娘现在可以说了吗?染之也不好让杜兄久等。”
元瑶缓缓走到林尽染身边,一手挽着林尽染的胳膊,一手引其至酒桌边上让他坐下,又适时地松开了挽着胳膊的手,坐在林尽染一旁。那一刻的柔软,连林尽染都不免暗叹了一声可惜。
只见元瑶徐徐道:“染之莫急。还未用过午膳吧?且在妾身这边用些,我们边吃边聊。”
元瑶甚是体贴地给林尽染夹了几口菜,但见林尽染迟迟未动筷,便调笑道,“染之莫不是怕妾身下药?”
“毕竟元瑶姑娘确实这么做过。”林尽染打算呛一口这元瑶姑娘。
可元瑶仍是妩媚的笑着,丝毫不在意,反而说道,“染之,刚刚的机会可是难得,怕是以后也再难有这一夜露水姻缘的机会。”
见元瑶夹了口菜吃了,林尽染这才放下心来,依旧是没好气地说道,“机会虽是难得,但染之却不想要这样的姻缘。”
“哦?染之此言可是说已有意中人?莫不是大将军府的幺女?染之与上柱国之女联姻一事早已传遍了长安城,陛下还将明园赐给染之,真是让天下人都羡慕了。”
见林尽染并未接话,元瑶又继续说道,“染之现下可还是住在大将军府里,应是与娘子朝夕相伴。想必染之的娘子定是极美的,也无怪对妾身视而不见了。”
“确实是极美的。”一谈起李时安,林尽染不禁有些感叹,“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从前我笑李白赞美杨玉环太过浮夸,但若那美人是她的话,便是丝毫不为过。”
“云想衣裳花想容···”元瑶细细品着林尽染念出的诗句,不禁黯然,“也难怪,即便是妾身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能动摇染之心神之万一。大将军之女竟美至如此,让同为女子的妾身都心驰神往。”
元瑶倏然站起身,向林尽染行了大礼,正色道,“恳请染之赐妾身墨宝。妾身福薄,怕是终身都难见染之娘子一面,此诗能否留给妾身做个念想。”
“这···”林尽染见元瑶也是难得露出正色,遂说道,“也罢,但元瑶姑娘需得要老实回答染之的问题。”
还未等林尽染说完,元瑶便挽着林尽染进了里屋,说是里屋也不过是绕过了一面屏风,里头是一间书房,而椅后还有一面屏风,透着看去,应是元瑶姑娘的闺阁卧室。
“染之,请。”元瑶便在一旁研磨。
纸上写下“清平调”,元瑶便小声的跟着念叨···
一首诗写完,元瑶忍不住感叹,“此等姿色的仙子,是妾身万万所不能及。染之真是好福气,不过以染之的才学,配得上。只是这字,着实一般了些。”元瑶说着也不忘调侃林尽染的字。
林尽染已是不止一次听到说自己字一般的了。
毕竟未来,写字这回事,大学以后便不怎么用得到了,唯一用得到的应该是签自己名字的时候。
“公子想问什么,便问妾身吧。”元瑶小心的拿起林尽染刚写下的《清平调》,视若珍宝,“不过妾身若是说了假话,怕染之也不会知道。”
“元瑶姑娘倒是坦诚。不知邀请染之上楼,到底所为何事。”林尽染也很是直接的问道,不过也做好了这元瑶姑娘说些客套话敷衍了事。
元瑶轻轻一笑,不答反问,“恐长安城中相与你独处一室的姑娘可远不止妾身一人。不过确有要事相问,望染之能坦诚相告。”
林尽染都未曾想到,这元瑶姑娘竟是如此直白,生生以为还要再兜些圈子,愕然道,“姑娘但问无妨,染之若是知晓,必直言相告。”
“陛下赐染之明园之事,长安城中人尽皆知,但明园原是王翮所有,染之可知其下落?”元瑶一双眼眸紧紧锁着林尽染,试图从眼神中窥视话语是真是假。
林尽染思索片刻,并未回答,反问道,“元瑶姑娘与这王翮是何关系?”
“王翮,乃是聆音阁的东家。东家自卖了明园后便消失无踪,聆音阁上下都甚是担忧,因此妾身希望染之能不吝相告。”
“元瑶姑娘是说,聆音阁的东家,是明园的王翮?”
元瑶微微颔首,“是,公子可知道他的下落?”
“染之并不知,陛下赏赐明园时,是宫中的孙公公经手办的此事,我并未与王翮接触,甚至都从未见过此人。”
元瑶端详着林尽染的眼神,片刻后方才说道,“既如此,是妾身冒昧了,若染之有消息,望能告知我聆音阁。”
“那染之如今可要住进明园了?”元瑶又突然问道。
“倒还没有,怕是要年后才能住进去。还有不少东西需要采办。”
“昨日明园动静可有些大,不少府兵和衙役都将明园给围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元瑶此言一出,便让林尽染有些警惕了,此刻才是步入了正题。
“昨日地动,安邑坊与宣平坊间的街道出现塌陷,府衙不过是派衙役过来瞧瞧,上柱国遣了些府兵来也不过是帮着衙役调查罢了,毕竟染之还未住进明园,也不好让外人瞎折腾。”
元瑶似是恍然的模样,“原来如此,妾身听说明园与梅园之间的暗道塌了,以为是东家与韦家有什么干系,出了事才没了踪迹的,衙役进明园该不会是去搜查了罢?”
林尽染朗声一笑,敷衍道,“姑娘此话倒是问错了人。染之毕竟尚未入仕,虽说昨日是陪杜大人搜查,但杜大人才是京都府尹,又怎会将案子细节都与染之说呢。”
元瑶妩媚一笑,也不深问,“染之说的极是,是妾身冒昧了。”
“时辰也不早了,元瑶姑娘,染之便先告退了。”
说罢林尽染便要离去,临走前也不忘狠狠地剜了一眼元瑶姑娘的伟岸。
元瑶捂着嘴轻笑,素手快速地伸到林尽染的手心里挠了几下,俯身说道,“染之若是喜欢,常来揽月楼看妾身便是,不必这般偷看。妾身早已是将染之视为情郎,妾身的一切可都是你的。”
林尽染像是受了惊的兔子,赶忙退了两步,“元瑶姑娘莫要玩笑。染之先行告退!”
只听得林尽染刚打开元瑶闺阁的房门,揽月楼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七层。
也无怪如此景象,自林尽染进了元瑶姑娘的闺阁起,整个揽月楼的青年才俊都在翘首看着他们会发生些什么,那可是聆音阁的第一美人,亦算是长安城的第一美人。
只见林尽染刚走至六层,元瑶姑娘便戴着面纱急匆匆地出了闺阁,凭栏望着林尽染喊道,“今日与染之相谈甚欢。望郎君莫要忘了妾身,闺门今始只为君开,元瑶今日戴上这面纱便是决心。”
林尽染闻言一个趔趄便要滑倒,心中又不禁暗想,今日青楼一行,回到大将军府里,被李老将军活劈了都算是老将军心慈。
“染之,杜某佩服啊!”
刚至二层,林尽染便被杜子腾给截住了,“连这聆音阁第一美人元瑶姑娘都能如此倾心与你。染之放心,杜某嘴巴极严,断然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杜大人,你要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一楼可有那么多人盯着呢,你嘴巴再严,能把楼下那些人都堵严实了吗?就怕今天酒楼茶肆的说书先生都要编排十个版本出来。
“杜兄可莫要开玩笑了。今日染之是真真被你害惨了!”林尽染一脸苦涩,他就算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毕竟未来老婆可是上柱国的女儿,先不论这种身份容不容易再纳个妾。单就是纳一个青楼女子为妾这一条,上柱国都不会同意自己的女儿与其相处罢,哪怕对方是一个清倌人。
林尽染晃了晃脑袋,赶紧将这种思想甩出去,有一个李时安还不够,还要一个元瑶,贪不贪!
“哈哈哈,染之莫要担心。你走后,我与清雪姑娘才知道,染之竟是凭着作了咏梅的词上来的,当真是好文采,也无怪那元瑶姑娘对染之你青眼有加。”
杜子腾与林尽染一路说笑着走出了聆音阁。
已是出了聆音阁,杜子腾便已府衙中还有要事要处理,寻了借口先行离开。
才刚进了将军府,林尽染便觉着气氛有些不对劲。果然李老将军正在厅中等着,一旁的李时安虽未面露怒色,但亦是有些不悦。
“李叔,时安。”
李代远冷哼一声,又厉声道,“染之,老夫虽未要求你不得纳妾,但你也要洁身自好。老夫听过聆音阁,不是那种不堪之地,但是也断然不能让时安受了委屈,你可明白?”
林尽染自知理亏,也不多做解释,“染之明白,李叔肯将时安交托于我,自是不能让时安受了委屈。”
李代远稍稍颔首,语气略缓,“染之还年轻,有些风流也无妨。时安也并非是不讲道理的女子,若是将来真有什么中意的姑娘,只要家世清白,人品端正,纳个一两房也无事,只是染之切勿流连聆音阁这等地方,莫要授人话柄。”
林尽染连忙表态,正色道,“染之与时安都还未成婚,还未曾想到纳妾这回事。今日之事···”
“你若是有非分之想,老夫早就提着刀去聆音阁擒你去了!”
李老将军果然是真想拿刀活劈了自己的,可倏然气势又弱了一些,“是时安拦住了老夫,她知你并非是胡来之人。刚若不是杜子腾遣人来说明缘由,老夫定要将你···罢了罢了,这种事你二人商议罢,老夫便是多操心了!”
听闻李老将军说杜子腾还专门遣人来说明此事,原本还在暗骂杜子腾一番,现在想来,林尽染倒是有些惭愧了。
说罢,李代远站起身,便拂袖离去了,临走前也不忘瞪了一眼林尽染,以示警告。